“爹爹!爹爹!”
我不停的叫爹爹,终于,我双眼模糊看到了他,可是他却好像没有看到我一样,又或许他不想看见我。
骑着马从我的身边跑过,去救了一个和我年纪相仿,正在火海里挣扎的孩子。
我看着他带着那孩子朝我走来,我忍着痛欣喜的看着他,我以为他是先去就那孩子再来救我。
可是,没有。
我看见马蹄从我眼前走过,我看着他抱着那孩子,从我的眼前走过。
那刻,我看着他的背影,我好像伤到了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
火光冲天,周围是烧杀抢掠的人,还有四处逃窜的百姓,火势越来越大,吞没了无数的房屋,却留下了我。
我的右手很疼,是一种钻心刺骨的疼痛,我躺在一片血泊里。
我想,爹爹会再回来救我的,刚才他只是没有看到我。
我等到周围没有了人,房屋变成了焦炭,我也没有见到爹爹,我想他是忘了我在这里了。
我迷迷糊糊间看到有人从我身边经过,我以为是爹爹回来了,我怕他再看不到我,所以我拼了命的伸手去抓住了他的脚。
我被抱了起来,我看到的却不是爹爹的脸。
我想爹爹是忘记了要回来救我的路了,可是,我等不了他了,我害怕。
所以,我没有哭没有闹,任由那个人抱着我走。
那人,是个大夫,他救了我。
大夫和我爹爹是一样的,都有扎手的胡子,他没有孩子,所以不爱笑,我想我是愿意叫她爹爹。
他照顾了我一年,我的伤好了,可我右手拿不起重物了。
他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不一样了,不像爹爹看我的眼神,是一种让我害怕的眼神。
他有时会抱着我,不撒手,紧紧的勒着我,伸手摸我。
我越来越害怕。
我忘不掉,那晚,屋外下着很大很大的雨,我想起了爹爹告诉我的,大雨可以冲刷掉一切不美好的东西。
大夫突然的闯入了我的房间,他浑身湿透了,像看待宰羔羊一样的看我。
我紧紧的捏着被子,胆战心惊的看着他,恐惧从脚尖传到了头顶。
他用他那双治病救人的手摸我的脸,想揭开我的衣服。
我不知道他做什么,可是他的眼神让我害怕,他就像是要吃了我一样的。
我不停的挣扎,可他却更加用力。
我摔在了地上,他也没有放过我。
他越是靠近我,我越是害怕,在他抱着我时,我拿了旁边的烛台砸了他,用尽了全身力气。
血液溅到了我的脸上,他惊恐的看着我倒在了地上,我拿着打他的烛台,听到了外面雨水打在地上的声音。
我想把我自己冲刷掉。
爹爹告诉我,做错了事是要坐牢的,他也告诉我,牢里什么都有,有妖魔鬼怪,有蟑螂老鼠,会让人生不如死。
我不想坐牢,所以我扔下了烛台,我逃走了。
大雨只带走了我身上的血迹,却没能把不好的东西带走,我没有忘掉我杀了人。
我害怕有人抓我,不敢再回大夫家里。
我和乞丐一样的蹲在路上,等好心人扔吃的给我。
因为我年纪小,那些比我大的乞丐总会抢我东西,我不给和他们争抢我就会被打。
有一次,我被打了,遇到了一个很好看的少年,他伸出他那双嫩白干净的手扶起我。
他太过美好,我不敢看他,我怕我的晦气会传染给他。
他给了我吃的,还给了我钱。
我看着他走到了一个妇人身边,她穿着锦绣华服,温柔的看着我。
我记得,我娘是这样的,她也是穿着秀美的衣裳,总是温柔的笑着看我。
我哭着跑了过去,抱着她的腿,叫她娘。
后来,我入了宫,唤了名字,成为了皇后的养女,其实和宫女是一样的。
宫里就连一个婢女都瞧不起我,我被人辱骂嘲讽。
是亭源哥哥和楚哥哥总帮着我,我乖巧顺从所以皇后喜欢我。
我得了宠,有人就留不得我,我好几次差点死了。
我不想再任人宰割,所以我学会了害人,有人要害我,我就要回击,宫里扮猪吃虎的戏码我学的很好,所有人都觉得我是柔柔弱弱的女子,不会做出害人的事情。
我也常常告诉我自己,我是个柔弱的女子,不会害人的。
我听到有人议论关于简闳的事情,我知道那是在说我的爹爹,可是我不愿承认,我装作什么都听不懂。
因为,他已经忘记我了,我也想忘记他,后来,我知道了他是叛贼,有牵连的人都会斩首,我更不敢承认了。
在宫里,我就像是一只关在金丝笼的小鸟,锦衣玉食却失去了很多。
在宫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快忘记了自己原来的名字,忘记了我有个爹爹。
下雨的时候,我会想,那个是不是孩子代替了我,叫了他爹爹。
起先,我很喜欢别人叫我郡主喜欢亭源哥哥叫我妹妹。
渐渐的,我便不喜欢了,因为他唤我妹妹是真心实意的把我当做他的亲人,他看我的眼神同看李云佩是一样的。
而我,虽然唤他哥哥,却从未把他当做亲人。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那日他将我扶起,给我吃食银两。
我想,我是喜欢他的,喜欢看他读书写字的样子,喜欢看他骑马射箭的样子,喜欢他为了我和云瑶争吵的样子。
我会想,他会不会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他把那份喜欢像我一样藏在了心里。
我本想着用这样蹩脚的借口来安慰自己,可是,当我看见他看着简拾的眼神,我便知道,他对我的不是爱,仅仅是一种亲人的保护。
他护着简拾,明知道杀了她嫁祸给景鸿他便可夺得朝政大权,可他没有。
他纵容简拾报仇,把事情弄得复杂。
他变得优柔寡断,阴阴沉沉,不像是杀伐决断,敢说敢做的那个少年。
我讨厌简拾,不仅仅是亭源哥哥喜欢她,更是因为她是简闳的徒弟。
我看到她脸上毫无阴霾的笑容,就想起了自己受了伤躺在血泊里的时候,想起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
她所过得日子都是从我这里夺过去的,她在我面前凭什么趾高气昂。
当讨厌慢慢堆积起来,就成了恨。
我常常想要她死,我以为她死了,就没有人会知道我才是简闳的女儿,没有人再让我回忆起那段生不如死的日子。
可是,她太过顺从了,不论我怎么对她,她都对我很好。
这样更让我恨她,在我看来,她对我好,不过是因为对有所亏欠。
有一次,她真的要死了。
她那样可恨的人,居然有那么多人为他出头。
和我一起长大的楚哥哥,把我当做亲人的亭源哥哥,还有庶民尹清雅。
尹清雅告诉我她过得并不好,可是我也没有过的很好,为什么都要来怪我。
她简拾,一个毁了别人生活的人,何德何能有这么多人的关爱。
我以为,我这辈子不可能原谅她,不可能原谅简闳。
可是,在我被云瑶暗害,所有人都不敢靠近我时,只有她拼了命的护着我。
我看着她一直守着我,眉间的担忧是装不出来的。
我知道,她是想让我原谅她,可我依旧不会原谅她,这都是她欠我的。
我病好了,我答应了和她去祠堂。
我看着简闳的牌位,觉得很陌生,我告诉他,我没有原谅她们,但我不想再继续恨他们了。
简拾不喜欢亭源哥哥,她帮我当上了皇后,我不知道她是用了什么方法,让亭源哥哥心甘情愿娶我的。
我心里,虽然无法把她当做亲人,但已经把她当做朋友了。
她突然的出征,我事先并不知晓。
当她走的那一日,我明白,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姓简。
我做不到她的洒脱,做不到她的有情有义。
她和楚哥哥一起走了,悄无声息,没有一丝留念的走了。
我想,这都城应该是她再不想踏足的地方吧!
“母后,我为什么叫羡拾?”
羡拾第一次问我这个问题时,是亭源哥哥替我回答的。
“因为你母后,想让你像她一个故人一样,活的无愧于心,自由自在。”
我想现在我不恨简拾,我想她了。
我想谢谢她,让我解开心结,让我和心爱之人在一起。
几十年后,我的羡拾长大后,他不喜欢朝堂之争,不喜欢和人算计,我便求了亭源哥哥许他做个闲散王爷,过得自由自在。
他每次外出回都,都会同我说他的所见所闻。
有一次,他告诉我,他在一个叫安宁镇的地方,见到了一个人,明明是女子却喜欢穿男装,武艺高强,动起手来,不输于男子。
就连他都在她手下吃了瘪。
我想问他,那姑娘可是姓简,性格洒脱,率真。
可我终归没有问出口,因为我想他们自是不愿再被打扰的。
不过,我希望能有一日,他们能传个话,告诉念着他们的故人,他们安然无恙。
第82章 番外·颜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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