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扬真笑了笑,未达眼底,“可你快死了。”
周瑾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嗯?”
“没觉得你饿地很快吗?阴婚礼成,你的命格便属阴。可你是被篡改的,身又归阳。二者相激在吸你性命。我说过,你离我远些会死。”
“可、你今天一天不在,我活蹦乱跳啊。”
“我送阴气续了你命。时效撑到现在,已是难得。”
“那快续啊?怎么续?”
“交、欢。”
叶扬真总算舍得掀起眼皮,“或者你愿意在这里?”
“……”周瑾合上手电筒,“快回家!”
她不全信他,叶扬真和周雪完成了交易,叶扬真得到的又是什么?
第83章 嫁给凶鬼3
打桩机又突突突开了一宿。
这次她是清醒的,每一分钟都是折磨。
没办法,周瑾更怕小命没了。
叶扬真在她耳边说话,像凉刀刃贴着,下一秒就让你放血,“我须待在阳间多一些时日,辛苦你了。”
不敢表现地太过不同,周瑾一大早顶着黑眼圈吃早饭。
周母吃完放下碗筷,净了手去二楼点香拜祖宗。
几个灵位整整齐齐摆在案桌上。
两根昏黄的烛火静静燃烧,蜡油盛不住拖拖拉拉留下一滴。
周瑾吞了一大勺粥跟在身后,“妈,你还信这个?”
周母不信神,只是这几天意外事儿太多,图个心头安稳。
“不信。”利落点香手风扇去明火,青烟袅袅线状上升,到头顶偶然跳一下散开。
这老练架势起码有不下十年经验。
周母插香取下柜子挂的小梳子清扫香灰,“呵,我当年嫁过来,你爷爷明说了‘不要你两口子养’‘不拿你一分孝敬’‘周家列祖列宗侍奉好了’。以前没少嫌弃迷信,久了也就习惯了。也就你爸是抱来的,否则亲生儿谁忍地了这个。”
“妈,那是什么?”
最里面有个灵位,漆黑发亮的木头,上面只有一个“白”字。
周母拧干帕子照常一个个擦拭,头也不回,“不知道,我嫁过来的时候就有了。你要是没事儿的话,去周雪家帮帮你爸。”
周父操办完大伯周鑫的丧事,又连轴转处理周雪后事,好几天没合过眼了。
周瑾去周雪家晃了几下,继续找钉魂针。
门口一堆人吵吵嚷嚷。
冒几句老妇尖利哭嗓。
钱惊声被村民揪着转圈儿打,说是杀了周雪的凶手。几人义愤填膺已经在打110。
钱家婆子抢了手机一拍大腿,扑腾没骨头一样滑到地上,抱着钱惊声哭天抢地,“哎呦,我老婆子难啊,村里看我家没个撑腰的,要逼死人嘞。我今天就抱着我孙子撞死在村口,找阎王爷讨个清白嘞。”
村民气地仰倒,去拽钱惊声,“越老越糊涂的东西。钱惊声杀了周雪,我们把他送局、子里养着管着才是对他好。你也少个负担啊,谁要逼死你。”
钱家婆子啐了一口,“我孙子不可能杀人,你们血口喷人。”
往日腿脚都走不利索的老婆子,此刻比国、家运动员还厉害,死死地护着钱惊声愣是没人碰到他的衣角。
“那你说,周雪死前钱惊声为什么只拉她?分明周瑾离他更近。”
钱家婆子混浊双眼老泪纵横,“我哪里知道周雪下了什么咒,迷地钱惊声只去看她。”
周瑾心头门儿清这事儿与钱惊声祖孙无关,便拦住村民,随口编了谎。
“钱惊声好歹也是一百多斤的人,踩到草上能没印子吗,再说他是个慢吞吞的傻子,幼儿园小孩都比他跑快,周雪傻了才站那儿任他杀。你们就是想找个人当替死鬼。我知道了,杀周雪的就在你们里面。”
村民被吓住,生怕被按头认罪,退了一大步。
一些人见没热闹渐渐散开。
钱家婆子一脸感激,周瑾去扶钱惊声,钱惊声突然面带惊恐,推开她连滚带爬跑了。
周瑾向后一个踉跄,撞到一人怀里。
冰冷。
硬的如同玉石。
双臂被钱惊声推过的地方灼地生疼。
叶扬真修长指腹冒着黑色鬼气,贴上去,周瑾像火球骤然投进冰块里,舒爽极了。
“莫要再接触他,小心被灼伤。”
钱惊声对她极为抵触。
叶扬真说:“钱惊声智若孩童心境澄澈如镜,可照妖邪鬼神。你从头到脚都缠绕着我的鬼气,被灼伤是常事儿。他知道招鬼调不详,故意打断。可惜是个傻子,没人信。”
周雪意气风发踏上的繁花似锦路实则通往鬼门关。
“你怎么白天出来了。”周瑾下意识抬手给他遮太阳。
叶扬真浅笑,“不必。你阳气给地足,自是能抵一阵儿日头。”
阳气?
周瑾脸颊爆红,昨日种种在脑门里快速闪回,每一秒都令人不忍直视羞耻不已。
啊啊啊我好肮脏。
周瑾后退两步撞到一个人,忙说对不起。
那人反而直直撞上来,贴紧周瑾胸、口。
敢占我便宜。
周瑾一巴掌挥出去。
察觉到不对劲儿。
赵家德活像个推墙机,上半身被她挡着,双腿一抬一放重复走路动作。
双唇嚅嗫抖动,两眼惊恐,一遍遍地说着“是你……救我”。
双手在身上小幅度胡乱抓着,没有衣服遮挡的部分有不少抓痕,内里肉和密密麻麻的白蚁一起扑簌簌往下掉。
“蚁偶术。”叶扬真近乎灰白的睫毛上扬,“让他走,跟着他。”
周瑾一侧开,赵家德就像被预设好目的地的人偶,直直往前走。
一路上有人打招呼,赵家德也回答,语气腔调与平常别无二致。
一张嘴,往下掉白蚁。
“他是死是活?”
“死了。”叶扬真捻了捻手腕三黑二白串珠,“麻烦的是,蚁偶术一施展就是连环术,怨气不散会自发寻找活人将其拖入术中,至死方休。”
“此乃灭人满门的术。”
“他去哪儿?”
“活人多的地方。”叶扬真说,“或者施术者预设好的目的地。”
叶扬真蹲下握了一把羊踩过地土,二指指向眉心,土起火烧成白色。
白土涂在赵家德眼耳口鼻、鞋底,阴白蚁封住不再往下落。
赵家德回了一趟自己家捧了一个漆黑发亮的木板。
又是只有“白”字的灵位。
赵家德恭恭敬敬地捧着灵位去了乱草坑,躺在周雪死地地方。
皮肤逐渐变得透明时不时被顶起,能看清密密麻麻攒动的阴白蚁欲破体而出。
叶扬真敛下眸子升至半空,马褂长袍下摆被劲风翻摆,袖中飞出长条黄纸朱砂符咒层层裹紧赵家德。
单手背后,黑眸收紧,赵家德烧起熊熊烈火。
赵家德凄厉嘶吼,一会儿是周雪的声音一会儿是他的。
橘红色光映在叶扬真侧脸,发丝飞舞,明明是凶鬼,竟无端多了几分圣洁。
“还没完。”
地面上一串白脚印子歪歪斜斜延伸至远方。
周瑾跟在叶扬真身后,拐了几道去了钱家。
钱家门前也种了一棵槐树。
槐树三长两短处楔了钉魂针。
爬满铁锈摇摇欲坠。
“周瑾,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吃点儿水果。”
门后钱家婆子感激不已,枯藤老手在围裙上蹭了好几下捏着两个梨子给周瑾。
堂厅中央,立着只有“白”字的漆黑发亮灵位。
真有意思,白石村里没有一个姓白的,几家却都有姓白的灵位。
白脚印子深深浅浅地印在青苔砖路上,进了一楼右手间房子。
房门紧闭,是钱惊声的卧室。
周瑾径直推门而入。
“这、这是干什么?”钱老婆子吓了一大跳,身体快于大脑挡在门前。
“您让开,有东西祸害他。”
“哪有什么东西,我坐在门口一会儿了连苍蝇都飞不进去。”
“姓白的脏东西。”
“白”字像一道惊雷劈头盖脸砸到钱家婆子头上,不可置信到跳起来摸出钥匙开卧室门不超过一秒。
钱惊声脑子不好,怕他出去乱跑,钱老婆子平日都是给锁卧室里,只有天气好的清晨才放出来透气儿。
钱老婆子手不住的抖。
钱惊声双臂展开整个人呈十字架立在屋子中央,脚背绷直和地面几乎成九十度,颈项高仰着。
似乎有绳子吊着他。
双目瞠目圆,红唇大张,印堂发黑。
炭灰在脚底画了几圈古里古怪的图案。一只阴白蚁在里面打转。
周瑾一脚踹散碳灰。
钱惊声直直向后仰倒,整个人像木棍。
叶扬真现身,拦腰抱住钱惊声后退几步,同时二指点在他头上,金红色光芒流进钱惊声四肢百骸,“急急如律令。”
钱老婆子喜出望外,“软了,身子软下来了。也还有气儿。”
钱惊声蹲下抓一把煮了糯米饭后灶膛灰,扬起,“吾乃城隍,尔等阴魂野鬼,千罪既归己身,来去陌路,为何来犯?”
灰成纱,纱下男子长身如玉,侧颜如琢如磨。
唇角弯起却有几分邪性。
灰成字,上书,“白玲珑,前来复仇”。
钱老婆子抱着钱惊声抖着唇嚎啕大哭,“白家,果真是白家。这么多年了,我日日吃斋念佛,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们。”
钱老婆子缓缓说出白家的事儿。
民国年间,这个村子共有六个大姓家族。白、叶、周、钱、赵、李。
白家一家五口,长久以来守着城隍庙,并以神灵信徒自居,待人和善。
那时候正值德、赛两位先生传进来,白家首当其冲。
不准搞迷信,便夹着尾巴做人。
白家有个小儿子叫白玲珑,生地玲珑剔透聪颖过人,唇红齿白跟小姑娘似地,难得地是温润如玉慈悲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