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沁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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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过去的熟人们揣测万端时,郑菀已经掩面奔出了梨迦亭,在接应侍女的示意下,去了梨迦亭后方的花园。
“小娘子,可要回府?”
镙黛跟着她。
“难得容怡高兴,等宴过了再走罢。”
郑菀摇摇头,“你我在此处歇歇。”
她绕着假山,沿着小径慢慢散步,心道亏得急中生智,不然今日这老底便要叫那姓崔的看穿。不过……他若对她生疑,为何之前不用?
想来是阴差阳错才是。
走到一边,果然见太子靠在一棵梨花树下,神情恍然。虽说早就预料到,郑菀仍然恍惚了一瞬,可思及梦中所见,心又硬了起来。
这般只会怨天尤人,坐视她叫人践踏凌辱的懦弱之人,她情愿不要。
所以,也莫要怪她今日利用他了。
这本便是她计划的一环——她叫人引他来此,自然是需要他的所谓“痴心”一用。
花苞已绽了一半,风一吹,便有浓郁的香气伴随着荼白的花瓣儿落下来。
郑菀急急转身,踩过地面枯枝的声音将太子从回忆中惊醒。
“菀娘!你怎会来此?!”太子大惊之下骤然一喜,“你还是念着孤的,是也不是?”
“太子错了。”
郑菀重新转过身来,“菀娘不过是贪看风景,错入此处。”
“你竟然说‘错’?你可还记得,在此处,孤为你捡过一只风筝,那时菀娘你才八岁。”太子痴痴地看着她,“孤一直记着,记到了现在。”
郑菀看着他手边散了一地的酒瓶碎片,浓郁的酒气传开来。
“太子你喝醉了。”
“孤没醉!孤、孤是心里苦!孤只能看着你什么都不能做!”太子试图来拉她,“孤初遇你,便此、在此埋下了一坛女儿红,等着你快快长大,嫁予孤,新婚之夜,孤便能与你一同饮此酒,可、可那人来了!皇父说,孤不能娶你!因为你是他从前的未婚妻!孤今日,便把这酒挖出来喝了,便当今日是你我成婚……”
“太子糊涂了。”
郑菀容色淡淡。
“孤没糊涂!孤让宫人每月来此摘一回梨花,梨花没了便桃花,你爱的花笺,每一张,都是孤亲手为你做了送去,可孤听说,你却用那花笺日日写情、张张表意送与他,孤、孤心碎欲死!”
“殿下!”
太子身边的阉人欲来拉他,被甩开了。
“滚、滚开!”
郑菀看着他:
“那又如何?”
“菀娘,菀娘!”太子甩开身边人,伸手来抱她,叫郑菀躲了,只捉住一只袖子,“你现在欢喜他了?不欢喜孤了,是不是?”
郑菀看着袖子:
“太子放手。”
“不放!”太子趁她不备,一把抱住她,“孤不放!我不放!你与孤、啊不,我,一同私奔去,我大不了不做这太子了,不娶那柳二娘子——”
“哗——”
一阵飓风,将两人撕撸开来。
郑菀只感觉腰间被一只灼热的手臂紧紧锢着往后退去,而原先抱着她的太子则被掀得东倒西歪。
“崔先生?”
她惊讶地转过头。
崔望冷冷地瞥她一眼,猛地又一掌推出,方才还挣扎着要爬起来的太子被一股气劲击倒,闷头倒地、人事不知。
“你杀了他?”
郑菀让自己尖叫了起来。
崔望始终一言不发,只是禁锢着她的手更用力了,郑菀只觉得一阵风起,自己便如腾云驾雾一般,一个晃眼被带到了一片烂漫的海棠花林。
一树一树海棠盛开,红的、白的、粉的,还未到季节,却开得华盛烂漫。
明明是这般美丽的场景,郑菀却觉出风雨欲来。
一只盒子啪地被崔望从袖中丢了出来,未见落地便打了开来,她看到她写了许多的桃花笺被一阵风撕成了碎片。
“你的桃花笺。”
崔望看着纷纷扬扬的纸屑。
“崔先生!”
“你的海棠。”
一株株海棠被一股巨力连根拔起。
郑菀愕然地看着崔望,他垂目看着她,眼里的星辰荒漠、山川冰雪全部消失了,只余下沧海横流、波涛滚滚,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她终于感觉到了恐惧,可恐惧之余,又有点儿兴奋。情蛊不是无根之水、无源之花,却能将一切欲望催化扩大,而此时的崔望,不稳。
她只需要再加一把火。
“崔先生,你干什么?!”郑菀惊恐道,“你竟、竟杀了太子?!”
“你关心他?”
“关崔先生何事?崔先生不是对我不屑一顾么?”郑菀似是被激怒了,一双眼里藏着伤心与愤慨,“我等在崔先生眼中不过一只蝼蚁,想留便留,想杀便杀,太子如此,我亦如此。”
“你欢喜他?”
“崔先生既不欢喜我,又何必管我关心谁?既不欢喜我,在须臾之地又为何要百般照顾、救助于我?又为何在回来后,耐心与我疗伤?!又为何要那般、那般亲我?!”
“何不让我早些死心,好——”
“好再让你去找太子?”崔望目色沉沉,眸中风雨欲来,“郑菀,你可还有廉耻?”
“廉耻?”郑菀捂住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眸中尽是受伤,“崔先生你问我廉耻?”
“是,当日是我情不自禁先亲了崔先生,可后来也是崔先生你抱着、抱着——”她两眼泛红,放下手,“好,你既说我没廉耻,我便没廉耻给你看!崔先生不要,欢喜我郑菀的人多了去。”
“你敢。”
“我有何不敢?”郑菀欲掰开他手,“我便找他们做你上回没做完——”
“唔——”
她蓦地睁大了眼睛。
崔望猛地亲了上来,他用一只手卡住她的下巴,虎狼一般攫住了她的嘴唇,狼吞虎咽一般吞了进去。
郑菀的唇被他吮得生疼,伸手推他,双臂却被牢牢地禁锢在怀里,动弹不得。她“唔”了一声,趁崔望沉醉,一口便咬了下去,毫不留情,可直到唇间尝到了铁绣味,崔望依然不曾放开她。
他吮着她,直到郑菀反抗力度渐渐弱了,才抬头,唇间染血,玉作的脸上眉目漆漆,森然一片:
“谁敢碰你,我便杀谁。”
到此时,少年剑君骨子里的杀性,终于露了出来。
郑菀捂着唇,眼泪扑簌簌地落:
“你——”
“他没死,不过——”
崔望温柔地替她揩去泪水,声音却是冷的,“再叫我撞见,我的剑便不听话了。”
第19章 疑心生
偌大的海棠花林,只剩下了一个又一个深深的树坑,满目疮痍。
郑菀捂住嘴,眼泪止不住却还在拼命点头,生怕他当真提剑去杀了太子。崔望放开她,转身便走,走了几步见她没跟上,回头,眼神纳闷:
“不走?”
郑菀似才回过神,跟着走了几步,突然破涕为笑。
“笑什么?”
崔望瞥了她一眼,小小的巴掌脸上还残留着泪痕,长睫湿漉漉的,唇角染了血,倒像是突然多了层血色。
“崔望,你是不是嫉妒?”
郑菀看着他笑嘻嘻地道,她负手倒退着走,笑声清凌凌的,便像是三月化冻的春水,干净又轻快。
“嫉妒?”
崔望停住了脚步,“何谓嫉妒?”
郑菀一噎,转念一想这人从前往后都只抱了一把剑过活,冷清的一点没人气,哪里懂这些活人的毛病。
“罢了,不说这个。”
反正她目的也达到了。
崔望既对她做了这等事儿,自然不会放任她不管,打蛇随棍上便是。
郑菀环顾左右,四面看去,墙砖瓦都有定制,不像是一般人家。“这是何处?崔先生你坏了主人家的海棠林,得赔。”
说曹操,曹操便到。
一个灰扑扑粗麻衣腰结绳的粗仆鬼哭狼嚎着穿过前方月亮门过来,见崔望便是倒地一拜:“国师大人,不知是哪儿来的小毛贼,将您昨日才种下的海棠树给霍霍了啊!”
郑菀:……
她仿佛觉着头顶飞过黑压压一群乌鸦。
忍不住笑:
“是啊,哪来的小毛贼,竟敢坏了国师府的风水。”
粗仆这才发现大人身边站了位俏丽小娘子,只觑一眼便不敢多看,心道若那上京第一美人郑小娘子要有这位一半貌美,想来也不至于一场痴心成了一场空,一边又想着国师大人也不像面上那般清心寡欲,那嘴儿……都咬破了哎。
该多激烈啊。
谁也不知这粗仆嘴上嚎着,心里打了这些个转,崔望更是直接走过他:
“让人来清理一番。”
“是是是,小的这便让人来情理。”
粗仆趴地上,只听从来冷得跟冰块一样的国师大人居然有耐心陪着小娘子从里往外走,字也不一个个地往外蹦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听出了一点温和。
粗仆叫自己的想象吓得兀自抖了一下,好不容易将方才的感觉抖落,自去对着被拔空的树坑发呆:莫不是哪路神仙经过,实在瞧不得海棠花,才顺手将这些拔了?否则,怎能这般整整齐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