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毛孔雀骄傲地拍拍鸡胸脯。
郑菀不怀好意地看着它那鼓鼓的胸肌,又一次起了炖汤的念头。
听闻孔雀炖汤是世间难寻的美味。
“女人,你要做什么?”
秃毛鸡一把抱住了自己的胸。
郑菀可惜地收回视线,见崔望跑到树前敲敲打打,也走过去:
“崔望,你干什么?”
崔望瞥她一眼:
“退后十步。”
郑菀“哦”了一声,果然乖乖退后十步,便在这时,崔望手中鸿羽流光剑倏地往下一划——
在刺目的光线中,一眼望不头的巨木尼桑被整个儿拔地而起。
光遒劲弯曲的根茎便有十来层楼高,更别提那遮天蔽日的枝枝蔓蔓,郑菀仰着头看,但见那白袍男子踏在巨木上,缓缓而落。
“轰隆——”
尼桑树倒了地。
秃毛孔雀一把捂住耳朵:
“大、大胆!你、你、你居然拔了尼桑树!”
崔望拂袖一挥,诺大的尼桑树便消失在了眼前,迎着郑菀的眼神,他微微笑了笑,目光不无得意:
“天地山河图,只缺一木,便可运转。”
“天地山河图?”
郑菀只想起凡间遇到烬婆婆时,他得了的那副画,听闻是可自成一界的须弥境。
“便是那副。”
崔望从丹田内唤出那副图。
图一出来,便已大变样了。
其内天地山河栩栩如生,方才那棵尼桑树便立在这山河图内,接天连地,身环五色迷障。
图上有河流、山川,老树、昏鸦,甚至还有人,凝目看去,一切都栩栩如生,仿佛实景——
而画中此时,是日挂当头。
“大须弥境,竟、竟然……已经成型。”
烬婆婆声音因惊诧,而显得尖利无匹,“丫头,丫头,你这情郎可、可算得上是巨贾,不,万万个巨贾了。”
郑菀对此并无概念。
烬婆婆恨铁不成钢:
“看这山河图进化的趋势,日月凌空、星垂平野,若进化完全,则是三千大界!何为三千大界?你这玄苍界,便算一大界。”
“一位修士,将一三千大界带在身边,以一大界为供养,不算修为,已是神的范畴了。”
“……”
郑菀听明白的同时,吓了一大跳。
若大界中有人,那这个掌控大界之力的人修,对那些界中人来说,便是神。
“还未进化完全,不过已经颇具雏形,假以时日,必会出现能飞天遁地的人修。”
“可这山河图,不是婆婆给他的么?婆婆竟是不知?”
烬婆婆一愣,声音顿时低了下去:
“不过是那人诓我的罢了。这山河图,原来也不过一个小须弥境,进化完全也不过一小千界,比你那凡人界还不如。”
郑菀想起崔望那非同一般的气运,默了默。
她觉得,她不小心又吃了一大筐柠檬果儿。
谁知崔望将那天地山河图丢到她手中:
“你收着。”
郑菀像仍烫手山芋一样扔回去,还瞪他: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懂不懂?”
阿耶说了,小礼可受,大礼莫动,崔望这厮必是要她拿人手短,她才不上当。
崔望窒了窒:
“罢了。”
他翻手将天地山河图收回丹田,一点鸿羽流光剑,白色剑芒暴涨十丈,在原来拔出尼桑树的巨坑捣了一番,捣出一颗碧油油的圆冻团。
圆冻团一暴露在空中,方才还在周围散漫转着的五色迷障突地聚成一束,落到圆冻团上,不一会儿,便被吸收了干净。
烬婆婆又一声惊诧:
“榈心果?”
郑菀觉得这名儿有点耳熟。
“传闻尼桑树长上万万年,便会自地底生出一颗榈心果,榈心果为生机之源,服下可保一切损益,也就是说,即使丹田破裂、神魂损毁,也可保你从头再来。”
郑菀张了张嘴,又自个儿闭上了。
她告诉自己,柠檬果儿吃得够多了,不必再继续往里塞了。
可是……
忍不住。
对修士而言,最不可逆的伤害,不是断手断脚,而是加诸于丹田与神魂上的伤害。
这些一旦受创,轻则修为尽失、神智浑噩,重则性命难保,再无转圜。
而这榈心果却能同时修复丹田与神魂,堪称不世良药。
“婆婆我活了万万年,却也没见人拥有过这等传说之物。”
尼桑树难得。
活了万万年的尼桑树,更是少见。
若非此次月吞石,将地貌大改,这尼桑树怕是永远不会被人发觉。
“你那情郎怕不是气运之子,而是气运化身。”
烬婆婆幽幽道,“老身活了这么多年,还未见过这等运势。”
她也酸了。
郑菀梗着脖子拒绝了崔望的再一次示好:
“你自己用。”
崔望将榈心果收回储物戒时,面上似还有些委屈。
过了会,才道:
“还有半日,月吞石才会结束,趁此机会,便替你把火凤凰转了罢。”
“转?”
“以天地山河图作阵基,设颠倒五行阵,再加一滴冰属凤凰血,以及凤衣花,灿心草……”崔望举了种种草药珍材,有一些还算寻常,还有一些,怕是穷尽整个玄苍界都找不到。
郑菀听得木然:
“有些草药已经灭绝了。”
崔望笑了:
“我正好有。”
他眼睛晶晶亮,看着郑菀时,让她想起幼时养过的那只白毛犬儿,小小一只,眼睛却极黑极亮,看人时总格外专注,还爱对着她撒欢摇尾巴。
“那冰属凤凰血,你也有?”
崔望抿嘴笑了笑:
“在你体内。”
郑菀想起从前他给她的那滴凤凰血。
“拔出便是,只是,会有些疼。”
这笔账,郑菀会算。
若是能成功将颠倒五行阵设下,以后,她想要冰凤凰血,就有取之不尽的冰凤凰血。
火凤凰挨着她裙裾,蹭了蹭脑袋。
郑菀见机得快,在裙边附上了一层冰盾,才叫裙裾不立刻烧成飞灰。
“好。”
郑菀道。
崔望微微笑了起来:
“菀菀。”
“嗯。”
“菀菀。”
“嗯?”
郑菀抬起了头。
却见崔望抬目看她,笑如春风,她下意识摸了摸脸:
“我脸脏了?”
“你肯收我东西了。”
这傻子。
郑菀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第140章 谁好看
说时容易,做时难。
炼化过的凤凰血要重新拔出,相当于拿把铁刷子重新将郑菀全身上下的血液筋骨涮一遍,再一点点地剥离——
当时的那一滴凤凰血,早已融入她的骨血。
这个过程漫长而痛苦。
饶是郑菀经历过润氺之精锻造的疼痛,依然被浸血的铁刷子的涮得瑟瑟发抖,团成一团。
她颤着唇仰头问:
“还要多久?”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崔望冷隽凌厉的下颔线,以及过分漂亮白净的喉结。
“再忍一忍。”
头顶传来崔望清淡的嗓音,偏冷的音质让他听起来过分冷静。
他一手搂她在坏,一手置于她百会穴未离开,极紫元力自上而下往她身体里灌。
许是双修过的关系,郑菀的冰元力轻而易举地接纳了来自崔望的雷元力。
“一会便好。”
他道。
“你骗人。”
郑菀睁着一双泪眼指控,“半个时辰前,你也这么说。”
崔望搂着她的手有些紧:
“这回是真的。”
话音方落,最后一点凤凰血便被剥离开来。
空中一点沁红闪烁,崔望弹指一点,一个琉璃净瓶凭空出现将凤凰血装入。他俯身将虚脱到逶迤在地的红衣女子抱了起来,放到一旁铺开的毛毯上。
“你且休息一会。”
崔望用袍袖替她揩了揩汗。
他洁白如雪的袍子如今已经完全不像样了,襟口沾满了泪渍,连袍袖都布满了一个个可疑的水渍。
郑菀丝毫不心虚地看着,她承认,自己故意拿眼泪糊他身上了,谁叫崔望在她这般狼狈之时,还能保持风度翩翩呢?
美得他。
可叫她更不平的是,即便如此,崔望依然好看得要命,他那双漂亮到近乎凌厉的凤目专注地看她时,她心便又开始不争气地噗通噗通乱跳了。
“你去哪儿?”
见崔望起身,郑菀一把拽住了他。
见他蹙眉,她扁了扁嘴,可怜兮兮地道:
“崔望,我疼。”
真奇怪,她想,这么点疼,怎么就忍不住了?
过去的三年里,她可是连异兽撕下她一大块肉,都能忍着疼继续起来战斗的。
女子面容苍白,唇色浅淡,唯独一双眼睛因刚哭过,有水洗过的澄净,这般看人时,像是透着纯然的信赖。
崔望喉头动了动:
“我去设阵。”
崔望重新俯身下来,将她凌乱的鬓发别到脑后,柔软的指腹在她脸颊上抚了抚,说的,却是不相干的话:
“月吞石现象还剩一个半时辰便要结束,若不趁此时设下颠倒五行阵,后期效用便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