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死了?”
“你还活着,你说谁死了?我倒是想将你送去与他作伴。”
叶云冠牙关打颤,也不知该作何解释。
国公阴沉着脸道:“叶先生还等在外面,看来是不会与你善罢甘休。”
叶云冠:“哪……哪位先生?”
“国子监的先生啊。你那日夜里出门,说去视事,不是去调戏了人家女儿吗?”
叶云冠:“他等我做什么?”
“等你将他女儿交出来。”
叶云冠:“她女儿在哪里与我何干?”
国公冷冷看着他。
叶云冠总算清醒了一些,知道自己身上背了大锅,急忙道:“没有父亲!我没对他女儿做什么,后来她走了,我就真去巡街了!我没有!”
国公拍桌:“你谎话连篇,如今谁还敢信你?别说叶先生不信,连我都不信!”
叶云冠爬上前,抱着他的腿道:“我真的没有啊父亲!我只是一时糊涂,才跟了余长华走,平日没有与他结交的。父亲,都是误会!”
国公直接一踹:“跪好!”
叶云冠:“父亲——”
“哟。”一声揶揄打断二人,叶疏陈靠在门槛上,笑道:“这不是我叶家表率吗?怎么被父亲罚成这样?”
国公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回去休息。”
叶疏陈说:“休息是休息不了了,叶先生现在还坐在堂外哭泣,我一闭眼,脑海中就是他老泪纵横的模样,爱子之心而已,草木闻之尚且心有不忍。”
国公走出来,拉着叶疏陈到廊上,说道:“你先去劝他回去。”
叶疏陈:“父亲说笑,要劝他回去简单,将女儿还给他就成了。实在不行,将二弟送给他也行。二弟怀瑾握瑜,纯洁无瑕,想来他是会喜欢的。”
国公指着里面道:“血浓于水,他终归是你弟弟!”
叶疏陈嗤笑:“人有亲疏……看来您终归是要晚节不保。”
国公怔住,久久看着他,不可置信道:“你就这么对父亲说话?”
“我只是希望您能秉公处事而已。有何不对?”叶疏陈说,“当年我母亲那样苦苦求您,希望您念及多年情分,给她留条生路。您明知她是冤枉的,还是要逼她离开。如今怎么了?您老了?是变了,还是一直没变?”
国公说:“我、一直多有后悔,当年与今日的情形岂能相比?我那是无奈之举,我想给她留条活路……”
叶疏陈打断他道:“不用了,我想母亲担不起您的后悔。你疼爱他就疼爱他,别将他母子与我母亲扯上任何关系。听见您这样说,她怕是要死不瞑目。”
国公:“他担上污名与你有什么好处?你是我叶家长子!”
“哦,您若真是为了我好……”叶疏陈笑说,“我等着看您决断。”
国公看他这笑,惊得发凉,喊道:“你是什么意思?你给我站住!停下!”
第33章二更
叶疏陈点了两支香, 插到一座牌面前面。
白烟袅袅升起, 空气中弥漫起一股烟火的味道。
叶疏陈看着木牌上的小字, 思绪不知飘远去了何处。身后的大门被风猛得拍上,他回过头,仿佛听到了空中传来的几声低诉。
不过是风鸣罢了。
那个谨慎胆怯,轻言细语的女子,早就已经离开。
牌位上的这个女人, 本可以肆意潇洒,却因为两族通婚,嫁给当初的叶谦。从此收起了所有的脾气,小心地活在狭小的宅院里, 仔细地教导他识字念书, 养育他成才长大。
她的眼睛里向往着自由,目光里是对故乡的思念,但是她知道自己永远也不能回去。
可是最后两族交恶,她还是被赶出了京城。无处可去, 最后孤身死在城门外。
虽然他从未见过, 却多少次在别人的描述中, 梦到那样孤寂凄苦的场景,听到无助绝望的悲鸣。
抱着两件朴素的衣服, 嘴里喊着他的名字, 死在清净的官道上。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一辈子的小心求全, 都没能换来丈夫的偏袒任性。叶谦只有对她, 从来是那样“公正”罢了。
叶疏陈抓着自己的袖子, 上前将落到桌上的灰烬小心擦干净。
牌位上的字迹,在烛火的映照下照出些许阴影。
他喉结滚动,干涩说道:
“母亲。不要怪我,不要责备我。我知道我要叫您失望了,没能做到您的教诲。只是我真的,真的还是有点不甘心。”
他握紧了拳头,复又松开。最后在她位前重重磕了一头。
·
邱季深大早推开门,发现叶疏陈坐在她的门口,身上没穿外衣,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正坐在石阶上吹风。衣襟开的太大,一眼能看见他坚硬的胸膛。
“你做什么呢?”邱季深说,“一大早的在这儿悲春伤秋?”
叶疏陈说:“只是想冷静地坐一会儿而已。”
“那也不用在这儿受冻吧?冷静不一定要冷才行啊。”邱季深虚拉他起来道,“一看就知道你一晚没睡,算了,进去休息一会儿吧。”
叶疏陈被动地站起来,被她推攘着去屋里,侧过头道:“你知道昨夜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邱季深随口问了一句:“什么?”
叶疏陈嘻嘻笑道:“你留下陪我睡一会儿,我就告诉你。我一个人睡,总是不安稳。梦里惊醒,越睡越累。”
邱季深听他还敢不正经,冷笑道:“你要是想长眠,我倒是可以送你一程。”
叶疏陈装模作样地叹道:“算了,告诉你吧,正好你也可以去劝劝叶先生。他可能现在还在我家,等着见我弟弟。”
邱季深叫他坐下,慢慢叙述。
之前他们打听到的事情,是对的。
前几日,叶裁月失踪的那天晚上,叶云冠从家门走出,要去巡城,正巧半路遇上了在街上游荡的叶裁月。见人身段上佳,叶云冠主动上前搭话。可是叶裁月对叶云冠态度冷淡,不欲多说,匆匆两句便快速离去。叶云冠心生不满,追了两步,但叶裁月态度坚决,他怕将其他人引来,就离开了。
邱季深对这轻描淡写的结尾有些怀疑:“是真的吗?”
“他是这样说的。”叶疏陈说,“不过昨日发生了一件更大的事,想来他是无暇顾及叶裁月这些人了。”
昨天下午,叶云冠与余长华相约出去喝酒。两个酒色之徒,喝酒这样的事,怎么能少了女人?
这种事情不能去光明正大的地方,于是余长华让人挑了个靠得住的人,送到他们私密的别院里去,然后便在那里快活人生。
二人这日子过得是真逍遥,晚上的时候,床上女子醒来,发现余长华身体冰冷,试探对方的鼻息,才知道人已经没有了呼吸。马上又去叫叶云冠,可是叶云冠酩酊大醉,根本没有反应。女子一慌,就跑出了门,放声大喊。如今满京城的人都要知道了。
只是因为昨日叶先生去找国公,搜寻不到叶云冠的踪迹,叫国公震怒,最后派人屡次去找,反而在金吾卫与大理寺赶到之前,先将叶云冠给带了出来,叫他躲过一难。也没多少人看见他的模样。
邱季深听到余长华死了,长久回不过神来。
昨日叶疏陈提起的时候,她还想着这个庞然大毒瘤怕是没人能推倒了,结果今天就被告知,余长华死了。死的理由还如此可笑……倒是有种命定归宿的感觉。
叶疏陈说:“你信吗?即使这样,我父亲也舍不得处罚叶云冠的。我听他语气就知道,他不会追究我弟弟的过错,不仅如此,还要忙着替他摘清余长华的祸事。所以,这个时候绝对不会承认你表妹的事。他现在就已经不肯见叶先生了。”
邱季深说:“这没什么好不信的。人都自私而已嘛。”
她也没对国公戴太厚的滤镜,做什么都不奇怪。
叶疏陈说:“不过叶先生目睹昨夜各个事件,已经知道叶云冠是个好色虚伪之徒,之前我那弟弟还扯谎说从未见过叶裁月,所以此番,叶先生认定他就是绑架你表妹的凶犯,以为他将你表妹怎么样了,现在正在我家门前久站,要求我父亲将人交出去。你赶紧去帮忙劝劝他吧,这样是没有用的,别反将自己的身体给累垮了。”
邱季深:“其实我不管你父亲想怎样,但好歹把我表妹放出来吧?她如今是死是活也不知道,叶先生怎么会与叶云冠善罢甘休?我想他也不想在此时多树敌几个吧?”
叶疏陈道:“我父亲问了,只是没问出来。叶云冠在这事上嘴巴紧得很,咬死了说与自己无关。”
邱季深困惑道:“为什么?”
叶疏陈淡淡道:“说不定你表妹已经出事了,所以他才不敢说。”
“不会。”邱季深很肯定地说,“她还活着。”
如果死了,系统会有提示。
所以才奇怪了,叶云冠囚禁她表妹做什么?没有道理啊。口味那么重不说,还那么先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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