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她是个贪官,可做的事情还不算很过分,哪里结得下血海深仇?
这个身边的范围,又是多广?是亲属、朋友,还是包括所有同僚?或者是任意一个从她身边走过的人?
那不是防不胜防吗?
【请执行上一选项,10……9……】
邱季深不耐点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写,我现在就写!”
·
一辆在路边等了许久的马车,小步向前跑了一段,又缓缓地停下。
挂在车厢外的灯笼不停摇曳,年轻人从窗户中探出头来,焦急探望。待看见有人影从树后缓缓走出,纵身跳下,迎了上去。
“老友啊,如何?怎么去了那么久?”
项信先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朝他点了点头,二人踩着小板凳爬上马车。
项信先吹熄里面的蜡烛,将灯笼摆在中间的地上。
年轻人等了许久不见他开口,抬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信先,项兄?你倒是说句话呀。”年轻人耐不住道,“怎么这般失魂落魄的?是那邱季深对你做了什么?出事了你怎么不喊人?受伤了吗?”
项信先推开他的手,摇头道:“没有。”
“那他对你说什么了?”
项信先:“也没有。”
“什么都没有,怎么可能?你不会是没见到他吧?”他的视线落在旁边的纸灯上,“你这灯哪里来的?”
项信先瞳孔颤了颤,答道:“他走时落下的。”
“这可真有意思。他知道你在查他,还偷听到了你握有他行贿的证据,也知道你今日是去见御史台的官员,不定是要检举。”年轻人道,“就这!黑灯瞎火左右无人的时候,见你倒在他家门前,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不说,只给你留了一盏灯,就走了?”
项信先点头。
“成吧。”朋友一手搭在车窗上,闷闷道:“我们故意放出消息,想引他上钩,结果倒好,没抓住那汲汲营营邱县丞的把柄,倒是把我们鹏程万里的项寺丞给赔进去了。”
项信先皱眉道:“你不要胡说。他今日确实奇怪,我也在想,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应当不是恶意。”
年轻人立即说:“那正说明此人不简单啊,小小举动,竟就连你也给蒙混过去了。也难怪,他能讨得陛下欢心。生就一副小白脸的模样,看似仿效魏晋之风,实则跟个断袖似的。”
项信先听他说邱季深讨得谁人欢心的时候,脸上闪过略微的不自然,又很快掩了下去。
“这种妄断猜测,就不必说了。”项信先虚按住他的手道,“你不要气急败坏,自乱阵脚。”
“我是急啊。此事能不急吗?”他朋友拍手道,“如今高吟远就落在他手里,是杀是放还没个准数。我看他是故意压着不理,就等县令动手把人活活打死!我之前去见高郎,你不知道,他是有多落魄!王县令不顾法令,一日五六次地提他出来审讯鞭笞,再多留两天,他焉还有命在?”
项信先沉思片刻,说道:“如果他真的想讨好国公,不定会顾虑朝中风气,放了高兄呢?毕竟高兄长辈在朝中,还是有些人情在的。”
“俟河之清,人寿几何啊?怎么可能的事!他这等蝇营狗苟之辈,敢贸然得罪太后吗?你指望他?”朋友拍向他的胸口,“也先问问对不对得起你胸口这一沓罪证!”
项信先侧过头,烦躁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口气。
他闭着眼睛脑子转了一圈。告诉自己邱季深只是个追逐名利,不择手段的小人。它日若得以重用,也不过是只祸害蠹虫。
目前找到的与邱季深相关的罪证,都不是什么大罪,毕竟她的官职还接手不到重要的事务。或者说朝中官员大大小小,比他更过分的比比皆是。拿这些去要求惩处邱季深,显然是驳陛下的面子。
年轻人下了决定:“猜来猜去未免太没意思,不如我明日找人潜去他家里看一看。说不定能找到什么重要的罪证,那就逼他马上放权,然后把案子提到大理寺来。”
项信先觉得略有不妥,但事急从权,别无它路。便默然没有吭声。
·
等邱季深将手上的东西伪造好,放回原处,之前设置的起床时间已经到了。
“得,我知道,上班是吧?我不睡了行吗?”
然而外面天都还是黑的。
邱季深认命地从衣柜里翻出官服换上,准备出门。从原身的日常记录来看,她是不常跟家人一起吃饭的。
刚出了院落大门,就有一位陌生的妇人迎过来道:“五郎留步,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邱季深心下生疑。
总不是心血来潮叫她过去吃早饭的吧?
那也好。她现在很穷。
邱季深跟着老妇一路过去,没去用餐的厅堂,最后被引到了书房前面。
……真是令人失望。
“老爷,五郎来了。”
“嗯。”
奴仆点了点头,小声退下。
邱父背对着她,正在整理衣袖,疏离问道:
“高吟远的事,你是什么打算?如果不行,就交给刑部去管。不要妄然插手,徒惹祸端。”
邱季深抬起眼皮。
高吟远?
【添加设定:高吟远凶杀案。你抱国公大腿抢到的第一件案子。国公命你尽快查实断案。】
【高吟远:出生于官宦世家。政变时期,因高家长辈站错队,在后续追责中,人丁凋落,留下一干老弱妇孺,退出朝堂。如今高吟远只是庶民。】
【高吟远凶杀案:这是一起满朝文武都知道是冤案的案子。然死者家属与邻里皆称亲眼目击高吟远行凶。真凶:太后侄子。策划:太后及一干臣子。】
【大理寺与刑部都想抢的案子,现在在你手里。为了保证你不被责罚,请尽快结案!】
邱季深:“……”
这哪是抱大腿,这分明是捧臭脚来的吧?说不定那脚还是带毒的。摆明了是一件容易惹祸上身的案子啊。
邱季深思忖片刻,说了个大概不会错的答案:“自然是搜查证据,仔细推敲,秉公办理。”
没想到这样一句话,却是激怒了邱父。
“你——你这逆子!”他似被人踩中痛脚,突然抄过桌上的茶杯,直接朝她砸了过来。
所幸邱季深反应够快,躲了过去。
瓷片在地上碎落,水花飞溅出去老远。
地上还升腾着热气,显然那是一杯热水。
邱季深完全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反应。
“已是证据确凿,你还要浪费时间查什么证据?你是要害死我不成?”
邱季深沉下脸。对方顾自喋喋不休。
“不知你是逞什么能,非要接管这件事情。好出风头,老夫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不知天高地厚,枉费太后对你的信任!”
“哗众取宠,却不考虑后果。你以为国公能看得上你这么一个人物?”
“你给我老老实实……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这逆子!”
邱季深被他吵得耳朵嗡嗡作响,连个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视线中邱父口水飞溅的画面不断放大。在对方准备动手的时候,忍耐度终于到了极值,退开一步,出言顶撞。
“父亲如果是这个意思,不如直接问,‘儿啊,能否替为父以权谋私,害一个人?’。”邱季深挑眉道,“那儿子一定会明白告诉你,不行。以免伤了和气,还浪费时间。”
邱父愣住:“你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拜拜了您呐!
“尚有公务,恕难细禀。且案情相关是署中机密,您若有兴趣,待我判决完毕,再去刑部借阅吧。”
邱季深作揖致意,不顾身后人的咆哮,径直离开。
·
“晦气!”
邱季深掸掸自己的衣摆。
早饭没蹭上,倒是憋了一肚子气。因为耽搁了点时间,原本可以慢走步行,现在还得小跑赶路。稍加运动,一身累赘的官服,将她闷出了满身的汗。
她在街上买了个炊饼,边走边吃,一路往县衙过去。
由于身上银钱不够,买的就是最普通的炊饼,那饼里的面粉磨得很粗糙,还加了些细碎的硬邦邦的东西,邱季深边吃边作恶,差点没忍住最后还是在路边又买了一碗水,强行吞下。饶是如此,等她到县衙的时候,嗓子里还是有点丝丝发疼,总觉得有面快卡在她的喉咙里没吞下。
这是什么鬼日子!
邱季深进了后衙,将帽子摘下,用力扇风。缓了片刻后,嘀咕道:“怎么没人?”
这个点,照记录中来说,主簿及其他官吏应该是早就到了的。
她往外走了两步,发现门口的桌上散落着几张纸,用镇纸随意压着,方向朝外。像是走得匆忙,没有整理。
邱季深眼珠一转,觉得有蹊跷,立即戴上帽子,往牢房的方向跑去。
果然衙门南面的牢房前,站着两位衙役,主簿也正守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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