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一:“怎么都不上去?椅子擦过好几遍,又晾了好一会,不湿。”
众举子:我们怕的不是水,是大虾啊。
但瞅着谢一淡漠的神色,他们又不敢继续耽误时间,便战战兢兢地上了虾背,坐下来后,连大气都不敢喘,甚至连脚都想抬起来,怕踩着让大虾不高兴。
没人顾得上欣赏风景了,满脑子都是:我坐在大虾背上,我是乘虾南下的,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这件事我可以吹一辈子!不,子子孙孙都能接着吹!
抵达丽州海岸,谢一让他们下来换乘马车时,他们惊觉时间过得如此快,这种一辈子可能只有一次的奇幻之旅就要结束了,全都难舍难分。
怎么这么快就到新都了,他们还想坐三天三夜啊!
这次会试在原丽州提督学院举行,举子们被安排住在提督学院周围的客栈,刚住进去,行李都不曾打开,举子们便忍不住和其他客人交流。
“哎,你知道吗,我们从京城来这里,只花了一天时间,你知道我们为什么那么快吗?”
在他们的预料中,客人肯定会露出一脸惊讶,然后问他们为什么,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些客人全都平静道:“你们坐大虾了吧。”
“你怎么知道的?”举子气恼道。
“我们也是坐大虾来的。”客人回道。
举子:“……”
难道在丽州坐大虾是很寻常的事情吗?他们以前怎么不知道!
后来他们才知道,客栈里的客人都是匠人,是应陛下招募而来,制造焚化炉处理巨虾尸体的,只要是沿海县城的,楚尧都让巨虾接送,以节省赶路时间。
战争刚结束,他们就过来了,比他们这些举子早了半个月坐大虾。
举子们不甘心,又结识其他人,但一提到大虾,自己都还没开口呢,对方便滔滔不绝:“你们没见过大虾战斗场面吧,我家就在泉山县,别人都吓得卷包袱跑了,我留在城里,那场面,毕生难忘啊……”
得,全听别人炫耀了。
举子们从没有这么思乡的时候,在他们家乡,没人坐过大虾,没人见过大虾打架 ,他们的经历是独一无二的,值得大书特书,特吹特吹的,真想回去说给乡人听啊。
这下所有人都盼着会试快点开始了。
小半个月后,会试开始,苏泽浩和冯五郎都参加了这次会试,监考和阅卷的大臣也都是坐着大虾从京城过来的,不过他们路上花费的时间多一些,毕竟他们年纪大了,速度太快他们身体负荷不了。
会试接着殿试,榜单很快就公布,冯五郎考上了进士,苏泽浩中了探花。
十一岁的探花郎,不知道惊呆了多少人。
恭贺苏泽浩的读书人来了一拨又一拨,有真心道贺的,也有假意逢迎的,苏泽浩忙得茶也顾不上喝一口,冯五郎来看他的时候,他刚送完一拨人。
“大忙人啊。”冯五郎酸溜溜道,如果不是苏泽浩横空出世,他这个十七岁的两榜进士就是最让人瞩目的存在,但苏泽浩珠玉在前,他就一点都不起眼了。
这里门庭若市,他家却门可罗雀,两厢对比,真的让他特别酸。
苏泽浩摸了摸头,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不喜欢应酬,原本想关门谢客,清静一点的。”
冯五郎:“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别人听见了,不骂你惺惺作态才怪。嘴上说着不喜欢,实际上却迎来送往,你什么时候这么口是心非了。”
“因为我要开画展了,所以想练习一下待人接物,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苏泽浩解释道。
“画展?什么时候?”
“过两天就展出,在我阿姐新开的画廊,是画廊的第一次展览,小香的刺绣也会一同展出。”苏泽浩回道。
冯五郎目瞪口呆:“你可真敢啊。”
会试刚过去,举子还没离开,丽州正是群英荟萃的时候,敢在这时候展出画作,除了非凡实力还要有非凡勇气啊。
冯五郎知道苏泽浩画画得不错,连他们鹿鸣书院的夫子都赞许有加,但一般人都是相当有名气才会举办个人展览,他初出茅庐,画坛压根没人认识他,就敢开展览?还是这个时候?
怕是会被喷得爹都不认得。
“你要不要再等等,等丽州不那么热闹了再办画展?”冯五郎可不希望那些眼高于顶的文人士子把苏泽浩骂得狗血淋头,打击他的创作热情。
苏泽浩却回道:“我们就是特意挑这个时候办的,这样才能让更多人看到嘛。”
冯五郎:“……”他有点跟不上小伙伴的步调。
第五百五十三章 自愧弗如
不过小伙伴开画展,冯五郎肯定要鼎力支持,开展当天,他把因为军务调整而休沐在家的老爹和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全都拖了过来。
路上,冯二郎嘲讽道:“瞧你这积极劲头,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你自己开画展,人家和你一个书院,年纪比你小,学历比你浅,不仅考上探花,还画得一手好画,你好意思过去丢人现眼?”
冯五郎冷哼了一声,回道:“这能怪我吗?人家姐姐养得出大虾,帮得了陛下打胜仗,还让楚越合一,弟弟爱画画,就顺手开了画廊,给他办展,你们呢?就知道嘲笑自家弟弟,一点兄弟爱都没有。”
冯二郎无言以对。
画廊离冯府不远,几人是走过去的,还差一大截路呢,便看到前面排了个长队,只看得到队尾,看不到队头,冯五郎好奇,问正在排队的一个老婆婆:“婆婆,你们这是干嘛?”
“排队看画展。”老婆婆回道。
冯五郎愣了愣,老婆婆排队看的画展和他们要看的不会是同一个吧。
他快步小跑,沿着队列一路向前,还真和他想的一样,他们全都等着看苏泽浩的画展!画廊门口用布带子和石桩将队列折得歪歪曲曲的,像九曲十八弯的河道,粗略数过去,有两三百人在排队。
这到底是开画展还是开饭馆啊?冯五郎顿时茫然。
他从没见过哪个画展会来这么多人的,赏画那是文人士子热衷的雅事,可画廊外面排队的,什么人都有,既有衣冠楚楚的富贵人氏,也有衣服打补丁的寒酸人士,甚至还有街头乞丐!
“难道画展有钱领?”冯五郎嘀咕道,苏泽浩不至于缺人看画展缺到要给人派钱吧?
他正要挤进去,画廊门口负责维持秩序的侍者拦住他:“不好意思,这位公子,请您排一下队。”
冯五郎:“……”
他要知道会这么热闹,就让苏泽浩给他开后门了,眼下连人都见不着,只能去排队了。
冯玉昆冯大郎冯二郎冯三郎冯四郎听他说要排队,定定地看着他,眼神分明写着:“拉我们来看画展还要排队?你不是开玩笑吧。”
冯五郎默默垂下头,装作没有看见。
冯玉昆几个吐槽归吐槽,还是陪冯五郎排队了,父子六人在丽州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排了没一会,就被不知道多少个熟人认出来。
那些人见丽州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居然在排队,全都忍不住问道:“你们这是要觐见陛下吗?怎么前面还有那么多百姓?难道陛下这是在听取民意?”
六人相当有默契地抬头望天,一句话都没有回答。
那些人见他们沉默,便以为自己猜中了,便也兴致冲冲地跟着排起了队,能够面圣的机会多难得啊,陛下说不定会觉得他们面相适合做官,赏他们一两个官当呢。
如今楚越合一,越国就没几个官员能留下的,正是亟需人手,不拘一格用人的时候,他们这是赶上好时代了呀。
而这些人又有不少熟人,所以半响过去,几乎半个丽州的人都在排队。
前面的人知道自己是在看画展,后面的人,那是看别人排自己就顺便排一下。
因着每个从画廊出来的人全都兴奋异常,和旁人滔滔不绝地议论,有的人手里还拿着一大本册子,这就让正在排队的人确信,里面肯定有非同寻常的人或者物件,一定要开开眼界才行。
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轮到冯家人进去,这个画廊是由老宅子改装的,格局和寻常房屋大不一样。
一进去便是宽敞的大厅,大厅中间是刺绣展,四周则是画展,画作是按顺序排列的,从入口左侧墙壁一直排到右侧出口墙壁。
冯玉昆看到作品恍然大悟:“原来是在战场上画的那些啊,这一个时辰队排得太值得了,这么好的画,就该多点人来看啊。”
说罢他就站到画作前面,仔细地看起来,边看便发出夸张的赞叹声:“好!好极了!”激动时还猛拍大腿。
冯五郎捂脸,他只是喊他们来捧场,没让他们当托啊,谁看画会激动成这副样子。
但等他自己看到画作后,也忍不住拍大腿,这画面,这线条,这用墨,这节奏,这叙事,自愧弗如,自愧弗如啊!
难怪他爹和几个兄长从战场回来之后就喋喋不休跟他说跟巨虾对战有多惊险,有多刺激,有多酣畅,他又没有见过巨虾,听多了,还以为他们在吹牛呢。
他知道苏泽浩是去了战场的,他爹还为此给他施加压力,说子不教,不成器,下次要把他带上战场,让他多感受一下生死血战,他才能长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