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悠然恍然,不由得苦笑。
用一个时日无多的病秧子儿子来换吕家的从龙之功,这买卖,的确很划算。吕老爷这算盘,打得精。
不过,她忽然想到一事,当初跟她有婚约的可是吕明枫,将来她若是回去了,岂不是还要跟那个病秧子结婚?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微微侧身,问朱燚:“那份婚书呢?”
朱燚看出了她的心思,笑了笑,道:“你放心,那婚书不作数的。”
谢悠然一愣,“不作数?”
“是,”朱燚道,“那婚书上的生辰八字,并不是吕明枫的,所以,你不用跟他成亲的。再者,我虽已让吕家把他接了回去,但他病得厉害,大夫说他剩不下多少日子了,你且放心,吕家也知道这门亲事不作数,不会强求于你的。”
谢悠然松了口气,这么说,从头到尾,这都是一出戏,他们都被朱燚给糊弄了。
心下恼怒,她不由冷笑了一声,道:“太子爷果然好手段,骗过了我们所有人。”
之前用婚书来要挟她,后来怕身份泄露,她知道了那婚书是假的,所以,才又给她下了药。
这个人,还真是未雨绸缪步步算计,端的是一副好心机。
朱燚神色黯然,“可惜我千算万算,唯独算漏了一个你。”
他算准了骆冰的心计,算准了骆雪的图谋,算准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却独独没有算到她的心思,就算他为他做再多,就算他为她煞费苦心扫清一切障碍,她始终不为所动。到头来,他自以为聪明所设的局,对她来说,就像一个笑话。
因为她的心,从始至终,一直都坚定不移地在韩墨辞的身上,没有分给他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隐隐的疼。
其实,那份婚书上的名字虽然是吕明枫的,但生辰八字却是他的。
私心里,他真心希望这场婚礼能举行,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的真实身份暴露,他再想娶她,就不可能了。
一来,她不会跟着自己走,二来,父皇也不会同意他们的婚事。
毕竟她出身贫寒,只是一介商女,即便是给他做媵妾,也是不太容易,更别提她凤冠霞帔风风光光的嫁给自己了。
所以,即便他已经能八分确定她就是有缘人的身份,但他却并未急着回京。
他想先斩后奏,趁着还是吕明枫的身份,把她娶了。
这样,即便日后他身份大白,恢复了皇子的身份,但木已成舟,父皇也不好再说什么。
再有顾皇后手札破解人的身份加持,扶她做侧妃,也是顺理成章。
这样的话,她就能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留在自己身边了。
太祖皇帝有来自异世的顾皇后,夫妻策马平天下。他也希望,他的身边有另一个顾皇后,帮他将这江山打理得更加繁荣昌盛。
为了这一天,他用尽了手段。
只可惜,眼看着胜利在望,却由于燕王的横插一杠,最终功亏一篑。
第476章 宁死不从
谢悠然叹了口气,皱着眉看他,道,“朱燚,你成日活在算计当中,不累吗?”
他沉默片刻,才道:“累,很累。可是,我别无选择。”
他端起酒盏,一饮而尽,垂下的视线里,掠过一抹黯然,“我知道,我在昭阳的种种作为,在你看来,是很不齿的。我利用了骆家姐妹,利用了所有人,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些手段。我也不会为自己辩解什么,毕竟,这条路是我选择的,要得到,就要有所牺牲。上天待每个人都很公平,让你得到了一些东西,就一定会让你失去一些东西。说实话,对于皇位,我志在必得。这个位置也许在你眼里,一文不值,但在我看来,却是最能代表一个人最高成就的标志。而且,我没有用什么歪门手段来得到,我只是在尽我自己的努力,我没有逼宫,也没有弑兄,太子的位置得来问心无愧。悠然,你凭良心说,我们三兄弟,有谁比我更合适这个位置?”
谢悠然不语。
确实,他没有逆天行事,他今日得来的一切,全凭他自己的努力,虽然中间牺牲了一些人的利益,手段也不够光彩,但,身为皇子,这是他的命,注定不能跟普通人一样,过平淡普通的生活,立场不同,她没法谴责。
而且,三个皇子,燕王朱峥心胸狭窄,性情暴戾,又目光短浅,难成大事;忠王朱聪性格多变,性情阴鹫,为了得到皇位,不惜联合燕王狠心对自己的亲兄弟下手,这样的人,即便是得到了皇位,恐怕也多有不服者。
而朱燚,目光长远,心思缜密,隐忍而有智慧,又是通过祖上定下来的规矩得到的太子之位,众人心服口服。
也许这一切,真的是老天爷安排的吧。
她沉默良久,才道:“那个位置对于你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重要。”朱燚毫不犹豫,“于私,我从不认为,以我的才能,我当不了皇帝。于公来说,若是三哥五哥得了天下,老百姓们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他们两个,一个自私,一个残暴,他们想当皇帝,不过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一欲,想得到最顶端的权利,得到最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而已。他们心里,从没有治国齐天下的抱负。只有我,才能将这江山更好的延续下去,甚至,更上一层楼。再者,我有了这笔宝藏,再有国师的协助,我有信心,假以时日,西陵一定会在我的治理之下,更加的发扬光大,国富民强起来。”
他说得信誓旦旦,眼神里全都是对未来的信心和憧憬,还有心怀天下的抱负,那种散发出来的年轻的,夺人的光芒,宛如黑暗里的一颗星星,璀璨而又耀眼光华,让人想忽视都不成。
谢悠然无话可说。
朱燚定定地看她,道:“所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谢悠然沉默良久,才道:“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朱燚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告诉我,宝藏究竟埋在哪里?”
谢悠然吃惊,顿时就有点口吃了,“不,不是在叠翠山里吗?”
朱燚叹口气,“可是国师说,你在骗我们。”
“没有。”谢悠然否定得又快又急,“我没有骗你们!”
心里却惊疑不已,那个国师,竟然能看穿一个人的内心?他真的看出了她在撒谎?
朱燚眸光闪烁,“你真的没有骗我?”
谢悠然冷笑,“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在撒谎,又何必再留着我这条性命?直接杀了我不就完了?”
“因为我相信你!”朱燚道,“即便所有人都怀疑你,我却依然选择相信你!甚至出宫前,国师还告诫于我,让我不要相信你说的话,还说这藏宝地点肯定是假的,因为他看出了你在撒谎。悠然,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的国师,他不是一般人,他有通天彻地之能,能看穿一个人的心思,所以,他在我们西陵,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这次的叠翠山之行,他本来是反对的,但父皇却没有听他的,依然让我带队前往,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谢悠然下意识道:“为什么?”
“因为父皇相信我!”他深深地看她,“父皇说,他愿意给我一次机会。因为人是我带回来的。而我也选择相信你,因为我觉得,你没有理由骗我们!而且这么做,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
如果她敢欺君,等待她的,只有诛九族的下场。到时候,连他都保不了她。
谢悠然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是。”
“所以?”朱燚紧盯着她的眼睛,生怕错过了一丝变化。
“所以,”谢悠然努力地镇定下来,换上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表情,“我没有必要骗你们!也没有骗你们!往生峡,确实是顾皇后留下来的地址。那里,确实埋着那一笔从瀚海国得来的宝藏!”
朱燚长久地看她,半晌,才道:“那就好。悠然,我相信你!”
谢悠然心里苦笑,抱歉,我却骗了你!正如你所说,你有你的难处,我也有我的苦衷。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宝藏根本没有埋在叠翠山,你们还会留我的活口吗?你的父皇,国师,还会轻易的放过我吗?狡兔死,走狗烹,她很清楚,这条路,她不得不这么走。
朱燚好似放下了心里的大石,脸上的笑,如水晕一样的荡漾开来。
他温柔地再度伸手握住她的,眸光深情地道:“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分享这天下,可好?”
谢悠然皱眉:“太子,强扭的瓜不甜,何苦强人所难呢?”
朱燚眸光深沉,良久,才语气僵硬地道:“如果,我偏要勉强呢?”
谢悠然的视线越过他,清冷的眸光落在了那一片寒菊上,语气淡淡地道:“那么,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朱燚的身躯陡地一震。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所以,若他勉强,她就要宁死不从了?
第477章 密旨
他眼神复杂地看她,淡淡的月光斑斑驳驳的打在他的脸上,勾勒起眼底大片的阴影,带着逼仄的气息,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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