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中午,阳光大好,但这栋别墅却像是开了屏蔽仪似的,暗沉沉的,甚至透出几分腥味的寒冷。
杜涧觉得他应该没有看错,在二楼的窗帘后面有一个人,身影随着窗帘晃动,像轻飘飘的纸人。
他的手机响了一下,蹦出一条信息。“杜先生,那栋别墅以前住着的一家人已经失踪好几年了,但今年突然就闹起来了,还影响了小区里其他户主,请杜先生一定要帮忙!”
杜涧看了一眼别墅的周围,难怪整个小区安静得没半点声音。
他掏出手机,回了个“收到”,然后直接往前走。
在他走到门口时,那两盆绿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茂密的叶片轻轻颤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杜涧停下脚,看了它一眼,他似乎想要做什么,但别墅的门突然开了,鲜红的地毯一直铺到杜涧的脚下,里面蹭地冒出鲜明的烛火,似乎在邀请他参加一场烛光晚宴。杜涧感受到了主人家的“热情”,那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浓稠得像墙壁上浇满了血浆。他的鼻腔都有些辣,有点窒息般的痛感。
于是他决定先进去。
他一脚踩在了地毯上。
红色的地毯软软的,踩上去有粘稠的液体冒出来,溅到他的袜子上。
杜涧低头看了一眼。
他脚下的地毯还在微微跳动,那些软绒的毛浸透鲜血反倒变成了白色的疙瘩。
杜涧恍然大悟:这是条舌头。
别墅的门悄无声息地关上。
他再抬头,富丽堂皇的客厅又变了。蜡烛变成闪烁着恶意的光芒的眼睛,桌子变成了几只弓身跪伏的鬼,它们的嘴怪异地张大,紫红色的下巴一直落到地上,让它们长长的舌头滚出来。它们下巴的皮被撑得很薄,能看到皮下腐烂的猩红血肉,崩断的血管被搅得粉碎。刚才那些美味佳肴原来都是它们尖利的黑牙,还沾着碎肉。
原来那些溅到他袜子上的液体不仅是血,还有鬼的口水。
杜涧能听到它们在兴奋地讨论。
“吃了他!”
“嚼碎他的眼珠!”
“吸干他的骨髓!”
……
像唱歌似的。
只是歌词血腥又暴力。
杜涧体内的火焰在沸腾,它想要将这些期翼着杀死、吞噬杜涧的污秽烧得干干净净。
但杜涧说‘再等等,看看它们还有什么把戏’。
他当然感受到有刺骨的杀气在他的皮肤上蜿蜒,像粗糙的刀剐过,激起刺红的血点。他当然也知道他被当成了板上的鱼肉,垂涎的口水几乎腐蚀他的鞋子。
但他想知道几个鬼是怎么诞生的?它们与之前只知道厮杀的鬼不同,似乎还保有神智,为什么呢?
杜涧知道自己总是有点像疯狂的赌徒,以自己的生命为筹码下注。
之前进兮末山也是这样。
但有时候为了真相,有所牺牲是值得的。
况且他也有自己的底牌。
杜涧往前走了一步,脚下的舌头立刻兴奋地卷起来,要把他碾压成新鲜的肉块。
杜涧敏捷地跳开。他的鞋被死死黏住,然后被那些白色倒刺瞬间绞碎,像胡椒粉似的。
“别让他跑了!”
“他是新鲜的!”
几只鬼重复地喊道。
嘶哑的声音就像老旧破损的收音机,还混着沙沙的杂音。
它们的攻击很有配合。
全方位的攻击再加上盔甲般的防御。
杜涧非常肯定:它们是有神智的;在地府打开后,“鬼”更趋向于大众认知中的那种东西了。
他半点未放松。
神力在他体内流转,然后如岩浆般喷薄涌出,火焰被覆上一层闪耀的金红,顿时在整个客厅蔓延,还熊熊地攀上二楼。
二楼的房间里发出一声尖啸。
“可恶!”
客厅里几只“馋嘴”的鬼吓得一抖。
但它们却对杜涧露出了贪婪、恶意的笑。
“你死定了!”
“它要下来了。”
“它会吃掉你。”
“我们会吃掉你掉下来的肉沫。”
“浪费食物是可耻的!”
还是唱歌似的。
杜涧还听到一些奇怪的轻响。
他没搞清楚那些怪异轻响是什么,但他听懂了这几只鬼的话。
原来二楼的那只鬼才是霸占这栋别墅的真正的真凶。
无数薄薄的血色纸片嘭地炸开房门,然后汇聚成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女人。它的长发滴落着血滴,两只眼睛死死地瞪着杜涧:“你吵醒他了,你该死!”
杜涧一边后退,一边问道:“我吵醒谁了?你的丈夫?你的孩子?”
女鬼当然不会回答。
杜涧头有点疼。
阴力像刀在他脑子里搅动。
他的火焰激起更为浓郁的血色,焦糊味混着血腥味,在空气里沉甸甸地坠下。
就在女鬼爆发的瞬间,别墅的地面突然拱起、爆开,一只黑色森蚺般的东西嚣张地冒头,一口咬住一只鬼,像咬糖心巧克力似的,爆开一圈阴气。
然后整栋别墅的玻璃同时炸开。
碎片混着零碎的残肢飞溅,攻向女鬼,逼得它不得不嘶鸣着放大招,然后一颗插着花的脑袋从碎渣中突然冒出,它牙上还沾着门口绿植的碎渣,疯狂地啃噬着女鬼的脖颈。
别墅里的水汽越来越浓。
甚至几只鬼都感到了溺水般的窒息感。
女鬼焦躁地想要回到二楼。
但却被死死阻拦,在不停的爆发中逐渐衰弱。
它尖叫道:“这里是我的地盘!”
“放屁,房产证上是我家的名字!”
杜涧一愣。
这有点熟悉的声音是……
“沈小姐?!”
“谁?!”沈岚漱心一惊,顿时往后退了两步,摁住身上的盔甲。
杜涧终于在狰狞的百鬼中找到了穿着全套盔甲、连脸都没露出来的沈岚漱了。
“沈小姐,是我,杜涧。”
被铁头盔影响听力的沈岚漱这次终于听清了。
她挑起一条缝:“杜涧?!你怎么会在这?等会,你是不是它们弄出来的幻觉?”
杜涧看着围满整栋别墅的鬼,看着用水鬼头发裹住自身的穿盔甲的沈岚漱,终于憋出来了:“我不是幻觉。其实沈小姐,你全副武装,根本就不用怕。”
怕的是别墅里的那几只鬼啊!
它们都已经吓傻了!
用百鬼夜行来对付几只小鬼和一只怨鬼。
相当于用导/弹来轰炸一栋危房。
不至于。
真的不至于。
作者有话要说:
杜涧:就是莽!
第69章 酆都+请收敛幸灾乐祸的语气 ·
“面对这些异常, 我们需要谨慎一点。”
沈岚漱从头盔的缝隙里看到杜涧身上浮动着金红色神力后,才放心地说道。
杜涧看了眼别墅外发出能令普通人头疼欲裂的尖细叫声的、挤挤攘攘的百鬼,嘴角抽搐道:“你这也……太谨慎了点。”
沈岚漱:“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她看着未做任何防护且因前期试探而略显狼狈的杜涧, 茫然地问道:“你就这么来了?哦,你是不是跟特组报备过了?”
杜涧比她更茫然:“没有啊。”
报备在一定程度上相当于请求支援。
杜涧倒不是自矜神眷者的身份不愿求援, 而是他分析过别墅的情况, 判断可以一试,才会自己往危险的坑里走。
况且杜涧一直相信,富贵险中求。
不过他完全没想到,这栋别墅居然是沈家的, 以至于引来了沈岚漱……和她这声势浩大的百鬼。
沈岚漱也没想到物业的运气这么好, 居然正好找到杜涧来解决, 不过也是杜涧的力量收敛低调, 如同白雪雾凇,被阴气遮掩, 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闯进来。
沈岚漱看着杜涧手脚上那些细碎的伤口,那被腐蚀后微微泛白的血肉, 她轻吸了口气:“还好, 我报备了。”
杜涧:“……”
这也太谨慎了!
他看了一眼, 红衣怨鬼已经被撕咬得不成形状,它剩余的躯体像正被拧干的衣服一样扭曲, 大股血污洒落在地上, 蕴含着暴/虐和毁灭的怨气爆裂地射向四周, 却被森蚺般的长虫如鲸吸水般尽数吞下。
怨鬼快速地干瘪下去, 只剩套着红衣的一层皮, 它的眼珠红得就像凝固的血渍,但被团团包围, 也只能如困兽般惨叫。
它焦急地想要回到二楼的房间。但二楼却很安静,也没有四溢的阴气。
杜涧犹豫了一下,向沈岚漱说道:“我去二楼看看。”
沈岚漱费劲地伸手阻止道:“小心为上,还是让花花上去看看。”
她喊了一声。
那颗插着蔫花的人头蛮顿时无视怨鬼的诅咒,蹿上二楼,咚地砸穿房门,然后用那嘴锯齿般的牙生啃掉了墙壁,让二楼的房间赤/裸/裸地呈现在俩人眼前。
水鬼很贴心地缠着沈岚漱,将她像公主般温柔托起,托到半空,让她可以很轻松地便能看到。
杜涧:“……”
他往后退了几步,踮脚、抻头,也看得清清楚楚。
虽然他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二楼的房间还有什么威胁性,但他理解这份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