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后面一句显然是对空了说的。
空了先是一呆,然后便像愤怒的小鸟似的膨胀起来。她指着嘴,用口型说道:“呸、你、才、是、傻、子。”
秦柒衣顿了一会,然后朝着沈岚漱说道:“看,多可怕。”
沈岚漱很想笑,但她忍住了。
大概是她真的受不住空了大师的一锤吧。
她跟秦柒衣他们不一样,她很弱的。
而且现在也并没有安全。
莱依然还在,而天空的一切似乎被刚才的太阳撞塌一般,露出黑暗破碎的一角。
莱的幻影已经全部被消灭。
它的本体也破破烂烂,金光黯淡得缩回它体内,只有眼睛还倔强地保持着金灿灿。
杜涧,不,应该叫哮天犬,它的尾巴也被血染得斑驳,零碎的头发搭在眉眼处,将它的眼睛微微遮掩,只流泻出些末的金红。
莱依然保有神明的高傲:“神,是不死的!你们再费多少力,也只能将我重新封印而已。可是天域的封印已经松动。诸神降临,便是你们的末日,到时我们会重新造物,摒除一切污浊,创造出类神的完美之物。”
哮天:“不会再封印你了。”
莱眼睛中吞吐的金光蓦地一滞。
沈岚漱也悚然而戒备地挺直腰背,做好应对的准备。
毕竟虽然打得很厉害,但哮天到底还是神。
秦柒衣却没有半点反应,她只是看着天空碎裂的那一角。
显然她完全不怀疑哮天犬的态度。
空了看了她一眼,立刻明白:是金子做出的判断。她顿时也放松下来。
唯有沈岚漱绷紧神经,似乎在等待另一只靴子砸落般惴惴不安。她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降于杜涧之身的神明,但在那粲然的金红中,她什么也看不出来,只仿佛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晚霞。
她不敢问,只敢偷偷揣测。
但是莱并不在乎。它狐疑地重复道:“不会再封印我了?你已经做好决定了?”
哮天:“当然。”
莱:“你是伪神,并没有资格跟我们并肩而立。”
它缓了一会,又说道:“但是,你是最靠近我们的存在,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如果你能走过圣桥,我代表神族,愿意给你这个机会。”
沈岚漱心念一动。
‘神族?神也有族群?圣桥又是什么?’
但是她的疑惑无人解答。
哮天只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这个机会。莱,你忘了百年前你为什么会被封印吗。你吞噬了整条山脉的精华,连同所有的生灵,也让这方圆百里千年荒芜,所以特报局将你封印。但是你没有醒悟,为了破印,你又搅碎了无数无辜之人的灵魂,还企图以信仰让天域重现,你果真是,死性不改。”
它的语调平淡。
像是一杯寡淡的白开水。
但是话里透露的信息却极为可怕。
莱却也没有生气:“这条山脉是我的造物。那些人类,他们也并不无辜,他们想挖空山体,他们在亵渎神明。”
他们无意间的对话唤醒了被封印着的“神”。
然后在走出树荫的瞬间,在热烈的太阳照耀下,他们只觉得脑袋一痛,然后便再无知觉。
一个粗陋的面具浮在他们的脸上,如同新生的一层皮肤。
或喜或怒。
他们跳着舞,唱着歌谣,避开沙沙摇晃的树荫,蓦地出现在山脚,朝着小镇蹦跳。
而那些歌词实在难以描述,似乎它们本就是混乱纠缠的线条。
一点点侵入神经。
像无形的瘟/疫一样。
渎神者,必死。整个兮末山都必须为此而向神明赔罪——这是属于他们的荣光。
空了嘴巴微动。
沈岚漱判断,那大约是脏话。
但莱却觉得理所应当。
哮天眨了下眼睛。它并没有再纠正莱的想法,它只是淡淡地说道:“天域的封印松动了,特报局有他们的考量,但我并不希望再出意外,我需要修复封印。”
莱:“当年封印天域的那些人类是以灵魂为引,献祭自身,又卑劣地偷袭,才能封印天域。你,区区伪神。”
如果封印简单便能破,那么神明也不至于被硬生生困住这么久。
哮天当然明白:“单凭我,可能不行,加上你,还能试试。”
莱:“你想……”
秦柒衣不想再听下去了。
她手指快速结阵,一个阵法突然在莱身后亮起,扭曲的空间如同黑洞般无形。
莱的身体顿时被压碎一半。
它拖着残破的身体,猛然下坠,摆脱可怕的阵法。
但是却正中哮天,哮天发出滚雷般的吼声,火焰覆盖它全身,细长的犬身若隐若现。
它猛地张嘴,一口吞掉莱。
莱的神力在它体内疯狂碰撞,在它皮下撞出一个个鼓包,似乎想要撕裂它。在发现没用后,又企图反过来吞噬哮天。
但它明显失败了。
因为哮天身上略显狰狞的鼓包慢慢消退,它受伤的尾巴也恢复绒软干净。
哮天张嘴,吐出一团光。
那团光直直地飞向坍塌的一角,在填充之前顿了一下,任由两道灰影跌出,才如同黏泥般糊上天空。
沈岚漱不知道它有没有成功,但是天空确实恢复如初。
哮天转身,看向秦柒衣她们:“灵气正在复苏,你们的打算没有错。但是欲速则不达,万事并不是都能被完美掌控,而一旦出现差错,后果并非能轻易承受。”
秦柒衣笑道:“不愧是神明,什么都知道。”
哮天:“你们的同伴更应该知道。”
秦柒衣:“说的也是呢。不过好奇怪啊,你躲在哪了呢?我们,居然都没发现。”
属于哮天的光芒逐渐溢散。
杜涧重新掌控自身。
他看着眼睛冷得像凝固的冰一样的秦柒衣,打了个寒颤,坚强地低声问道:“秦小姐,特报局,是官方部门吧?”
官方部门可不兴随意伤人、严刑逼供那一套啊!
秦柒衣:“……”
一道声音在远处响起。
“我们当然是官方部门。说起来,沈先生,您的这几个委托交税了吗?”
胖乎乎的少年哒哒地跑过来,笑眯眯地绕着杜涧转了一圈。
杜涧:“……”
少年啪地拍了下手,高高兴兴地说道:“逃税漏税,抓起来!”
杜涧:“……”
他茫然又崩溃地问道:“你也是特报局的?”
“当然,特报局,陆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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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抻了个懒腰,疲倦地说道:“总算结束了。”
他一扭头,却发现指挥部所有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他。
金子:“……解释起来太麻烦了,你们自己想啊!”
“那麻烦特报局把相关情报也都说出来,”有人咬牙切齿地笑道,“这样我们才好思、考!”
“陆枫说,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亲兄弟也得明算账,但是咱们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所以给你们打七折,”金子嫌弃地掏出一张纸,面无表情地用捧读的语气继续说道,“请按照这个价目表购买相应情报,费用打在特报局的账户上。”
指挥部其他人:“……”
有人捣了捣旁边的人,问道:“咱们这里边,有财政部的人吗?”
“好像还真有!”
他们顺着金子的视线一起看向一个正在疯狂整理文件的同事。
他们的目光如炬。
“盯着我也没用啊,”这个人终于没法再撑下去了,他把薄薄的文件紧紧抱住,挤出公事公办的笑容,“要不,你们先打个申请?”
作者有话要说:
特报局:在危险的边缘跃跃欲试.jpg
杜涧&财政部:正规部门可不兴这套啊!
第56章 流血1+千万不要熬夜 ·
虽然陆枫真的很心痛, 但申请是绝对不能写的。
“这是特报局该做的,怎么能谈钱呢!”
这话说得是大义凛然。
但是如果他没有皱着脸,眼泪没有摇摇欲坠, 没有紧紧地摁着胸口、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模样,可能这句话的说服力会更高……
陆枫的眼睛里似乎有无数金钱挥舞着小翅膀消失。
他一进会议室便趴在桌子上, 气鼓鼓地瞪着对面的金子, 嘀咕道:“不堪大用。”
金子假装没有听见。
作为最厉害的侦探,他才不会愚蠢地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呢。
但是有人会……
“陆枫?你这是怎么了?”空了进来看见陆枫蔫巴巴的,便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慰问道。她便一把抓住陆枫的手腕,装模作样地给他把脉, 然后下一秒便露出天崩地裂般的震惊神色, “天呐!陆枫, 你已经病入膏肓, 无药可医了!还是等死吧!”
陆枫反手握住空了的胳膊,小脸垮着, 嘴唇刹那间失去血色,如同凝霜的枯树一样。他含着一泡眼泪, 气若游丝:“我大限将至, 空了, 作为我最好的搭档,我知道, 你一定会实现我的遗愿的, 给钱, 我想买口好棺材。”
空了:“……”
她用力地抽回自己的胳膊:“曝尸荒野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