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安白龄手掐法决,丹田灵气翻腾,豁然倾泻,冲开周身的桎梏。
在冲破水牢的瞬间,他的身影便闪现在半空。
他双手拨弄更加浩荡的水汽,直至潜龙山上空云雾翻滚,啸声阵阵,五湖四海俱腾起浪潮。
但是墓外的事,张文林他们看不见,他们只能看见安白龄的衣服传出猎猎声响,他的衣摆绣着松霜之绿的暗纹,在空中翻飞时仿佛汹涌竹涛。而破印而出的浓郁水汽被他尽数掌控,乖巧得如同家犬。
蜃也意识到了不妙。
它发出震天的咆哮,无数幻象瞬间生成又刹那破碎。
浓郁却杂乱的灵力倾泻下来,墓室中几乎没有空气——耗尽灵力的赵一峰他们既感觉到窒息,又无法阻止糅杂的灵力涌入体内。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体如同筛子般任由灵力灌入,驳杂的灵力就像未剥壳的稻米,几乎剐破了每一寸血管,又急速地愈补着伤处。
他们的脑中只剩下“生不如死”这四个字。
赵一峰他们都熬不住了。
包括山下久。
山下久自小就有特殊异能:他总能做出最贴切的选择。其实这项能力,用A国话来说,就是趋利避害。
凭这项异能,他的前半段人生过得还算顺风顺水;但也正是因为这项异能,他被京都本田组盯上了。
虽然他足够谨慎,甚至没敢大肆运用异能。但本田组就是像嗅觉灵敏的狗,闻着微末味道,便能精准找到骨头。
他不想加入,但他不能反抗,反抗就是死,他不想死!他只能顺从地被本田组带回去。
从他加入本田组的那一刻起,他的异能就时刻提醒他:他会死。
他接受惨无人道的训练,对着同队里那些疯子卑躬屈膝,为保命天天汲汲营营。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时刻感受到致命威胁,那个一加入本田组就时刻拨动神经的毙命的危机。
不管他多么刻苦训练,危机感都未能削弱半分。
直到这次无意间闯入了这座古墓,他的一个疯子队友被僵尸掏出了心脏,死了。
在那一刻,他那令神经鼓噪的危机感减弱了半分。
山下久也终于明白了:逼他逐步靠近死亡的不是训练,不是任务,而就是本田组本身。
于是他反手捅死了剩下的三名队友。
这件事对于别人难,但对于他这个队伍中遭人轻视的吊车尾来说,并不难。
山下久对于“背叛”也接受良好。
毕竟他可从来没把这些霸凌他、将他当抹布拖地、用言语对他精神暴力的渣滓当成同伴;而他的道德观也托本田组的福,早就碎成渣了。
但相对应的,本田组的残酷训练也的确磨炼了他的能力。
山下久毫不犹豫地扑向夏王的枯骨。
越靠近,那份高傲的威严便越明显。
而蜃看到居然有人敢靠近夏王,立刻愤怒地喷出水,水凝如箭,万箭齐发。
而山下久却朝着夏王抛出了一个满是血的布娃娃。
那个布娃娃藏在他体内,此刻被挖出来,浑身冒着血腥的阴气,也就更加凶猛,咯咯咯地说着凌乱的诅咒,脑袋蓦然变大,朝着枯骨狠狠咬过去。
【血娃娃】:充满着扭曲爱意的娃娃。
蜃绝不可能让这种污秽东西触碰到夏王。
它纵扑过去,爪子狠狠将这娃娃撕的粉碎。
在娃娃刺耳的尖叫声中,山下久滚到蜃的尾边,被它狠狠拍飞。
他顺着这股剧烈的力道,呕着血撞在墓壁之上,然后被墙壁瞬间吞噬。
他上次用同伴的尸体做过实验,这座墓穴有大阵运转,遇到冲击巨力,会先行吞噬,再逐渐“消化”,最后吐出残渣。
而他恰好还藏有代替用的尸体,浑水摸鱼。
——D国指望他们传“天柱”和“特报局”的情报回去,自然也给他们准备了装备。山下久那些伤疤有的是因为攻击训练,有的就是为了藏东西。
山下久被吞噬。
但蜃的怒火却没有消失。
它把赵一峰等人当成是山下久的同伙。
“我要淹死你们!”
主墓室顿时犹如万丈海底,无光无空气,只有剧烈的水压和无孔不入的湿汽。
张文林胸口的心灯刹那便腾起剧烈的火焰。
但张文林已被水龙之威压制得无法反抗。
整个墓室只有安白龄神色未变。
他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还露出了笑容:“游龙当归海,蜃,你该回去了。”
他的笑容非常轻快写意,如林间掀起滚滚树浪的风。
蜃忍不住朝他的方向微微伸头。
然后巨大的光圈从它的头顶直直坠下,在碰到地面的瞬间迸溅出无数碎光,碎光拖曳长尾,迅速交织成繁复的阵法,又竖起坚不可摧的牢笼,将它困在其中。
不过瞬息。
敌我对调。
张文林脱力地摔在地上。他挣扎着睁眼,才看清浮现在安白龄身边的身影。
秦柒衣,陆枫。
他们与安白龄,三人气势浑融一体,合该是最亲密的挚交。
张文林放心地陷入昏迷。
他自然也没看到满脸迷茫、整个呆滞住的蜃。
‘为什么,为什么这三个人都让它很想要亲近?!’
蜃大大的眼睛装满了疑惑。
它的眼珠咕噜转了几圈,试探着问道:“你们难道是一妻多夫?”
‘我是你们杂交出来的崽???’
苏梓:“……”
果然,龙性本淫。
她看见撑着最后一点神智的赵一峰听见蜃的话后,蓦地瞪大了眼珠,连惨白的脸都多了分血色。
苏梓:“……”
果然,人的天性是八卦。
作者有话要说:
第99章 日常10+它来得猝不及防 ·
张文林醒来就朝窗外看。
窗外的天空一碧如洗, 又是熟悉的暖阳。
这也让他无分辨出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但是事情应该解决了。
因为这里显然不是夏王墓,而是医院。
张文林的鼻腔里满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比起墓穴中那些混杂着千年腐味、腥味的空气,消毒水的味道都显得那么清新迷人。
就在他神思还没完全归位时, 旁边冒出点动静。
“你醒了。”
旁边病床的被窝里钻出一个人来。
是赵一峰。
张文林看着因长时间缩在被窝里脸憋得通红的同伴,心里泛起了熟悉的无语感:“……你干嘛?我还以为你昏着呢。”
“我的伤可比你轻多了, 不像你。”赵一峰随口搭了一句。
他的心思全放在了手机上。
张文林翻了个白眼:“哇, 你真厉害,那你岂不是什么都知道了。”
他就是随意地阴阳怪气一句,没想到赵一峰居然蹭地抬头,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 费劲地抻头, 轻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张文林:“……”
他抬手就想摁铃。
赵一峰赶紧说:“哎, 等会!你就不想知道蜃去哪了?!你就不想知道安白龄前辈跟特报局啥关系?!”
张文林猛地顿住, 然后将手放回被窝,睡得板板正正, 诚实地说:“想。”
赵一峰顿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容。他在张文林发飙前,开口说道:“安前辈确实是特报局的人, 而且跟陆队和秦队的关系特、别、好!蜃还怀疑他们是不是, 咳咳, 一妻多夫……”
张文林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我真揍你了啊。”
赵一峰反而更加激动:“蜃就是这么说的!三位前辈听到这话后,顿时面无表情, 哎, 对, 就跟你现在这样。陆队那嘴多厉害你也知道, 一口气不歇地嘲讽蜃嘲讽了半小时, 一句话都不带重复的!”
张文林逐渐相信了这离奇的走向,追问道:“然后呢?”
“然后……”
赵一峰卡壳了。
不是他不知道。
实在是他不能说。
——陆枫开始嘲讽时, 蜃压根没反应过来,还好奇地凑近去听。等它反应过来时,整条龙都呆住了。这个“呆”,指的是从龙角到龙尾都僵住了,连龙须都不再肆意地飘,而是耷拉得像晒干的草。直到陆枫畅快淋漓地说完,它都是一副呆滞、崩溃的模样。
然后秦柒衣说了半句“你司职水君,却玩忽职守千年之久,应……”。
秦柒衣只说半句,是因为她剩下来的话被眼泪堵住了。
年纪估计比他们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要大的蜃、丝毫没有职业担当却依然强得可怕的水君,因为几句不痛不痒的嘲讽,哭了。
它的眼泪喷涌而出。
是真正意义上的“喷涌”,像瀑布似的从它的眼里疯狂倾泻。
……
就,很离谱!
不过半分钟,墓室便被灌了一半的水。
要不是它好歹还记得这是夏王墓,将自己的泪水隔绝,整座墓必定会被大水冲毁。
“水”君,恐怖如斯。
就连秦柒衣他们也露出了愕然且恍惚的表情。
隔着翻滚的水纹,被结界护着的赵一峰看见秦队倔强地扭头,问安前辈:“它……素来,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