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喜也不敢再多问。
喝完了风寒汤药,袁萝第二天就忙碌了起来。
马上就是年节,宫中连续数日都有盛大的宴席,招待文武百官和诰命夫人。后宫的欢宴也连续不断。
这一日是后宫家宴,安排在昭阳殿举行。不仅诸位妃嫔,还有公主郡主等宗室贵女和一众郡王妃国公夫人也在列。
袁萝和韦皇后一左一右,分列在司空霖的两侧。贵妃与帝后二人同在高台之上,按理说不合规矩,但贵妃跟司空霖并肩皇位的经历都有过,自然也没人计较这点儿小失礼了。
年节的酒宴,格外热闹华丽,不仅宫中教坊筹备了各色歌舞杂耍,还从宫外召了出色的民间艺人前来献艺。甚至诸多爱好热闹的公主和妃嫔都准备了歌舞。这个时代并不似后世那般讲究礼教,名门贵女都以擅长声乐为荣。
袁萝端着酒杯,兴致盎然地看着宽阔的大殿中央翩然起舞的身姿。
一身碧绿色宫装的卓淑妃正在献艺,飞速旋转的窈窕身影在大红绣金线的地毯上格外亮眼。
卓淑妃容色平平,没想到跳起舞来这般惊艳。
卓淑妃之后,一位郡主又展示歌喉,唱了一曲歌颂皇朝盛世的曲子。再是柔弱的杜昭仪,换上猎装展示了一番剑舞。看得袁萝赞叹不已。
连韦皇后都压不住跃跃欲试的心态,命女官取来长琴,现场弹奏了一曲。
平心而论,韦皇后的琴艺还是挺不错的,皇后娘娘下场,自然人人不住地夸赞,直把这还算不错的琴声夸奖地天生有地下无。
韦皇后矜持地笑了笑:“诸位客气了,大家的歌舞也都极好。”
目光扫过对面的袁萝,笑道:“不知道贵妃今日有没有准备节目?让我等也能开开眼界。”
殿中寂静了一瞬间,人人都知道皇后与贵妃不合,而贵妃的出身,向来是众人非议的焦点。说是给家族攀了个没落世家的名号,人人心里头门清儿,只是名号而已。
袁萝搁下酒杯,这死丫头有事没事就喜欢戳自己一下。同时深刻反思,是不是这些日子里表现得脾气太好,以至于诸多宫妃对自己都没有了之前的惧怕。
虽说这本来就是袁萝努力的目标,但有时候也不免有点儿小小的烦躁。
“既然皇后发话了,本宫也不好藏拙了。说起来,本宫近日苦练画技,大有长进,不如便作画一幅,让大家开开眼界。”
殿中众人听着,不免有些好笑,什么叫大开眼界,有人作画之前会这么夸奖自己吗?
韦皇后哦了一声,笑眯眯道:“那我等翘首以盼。”
袁萝慢吞吞起了身,经过韦皇后身边的时候,压低声音笑道:“那就把你的小脑袋翘好了。”
韦皇后身形一僵,脸颊气得绯红,鼓鼓的像只河豚。
刘秀淳已经火速带着小太监抬来书桌,备好笔墨纸砚和各色颜料。
袁萝走到桌前,大笔一挥,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就抬头道,“画完了。”
殿中人人惊诧,从没见过画画这么快的。对成品的质量,大家也就更好奇了。
袁萝吩咐两名小太监道:“将本宫的作品亮出来给诸位姐妹和夫人们看看。”
众人凝神看去。
有马屁精属性的,想着袁萝此时的滔天权势,准备无论画的多差劲,都要捏着鼻子夸奖一番的,此时看了这幅画,也瞠目结舌,无法出口。
因为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幅画。雪白的纸上,只有粗粗几笔墨痕,杂乱一团,毫无章法。
袁萝笑了一声:“本宫这幅画如何?请大家品鉴。”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是该昧着良心夸奖,还是保持沉默。主要是这幅画太过超出她们的忍耐极限,夸奖了,将来可能沦为京城笑柄啊。
卓淑妃忍不住问道:“未知娘娘的画作,是描述了何等景象?”
袁萝轻描淡写地道:“这都看不出来吗,当然是雪景了。”
众人:……
这白茫茫一片的,还真是可以算作雪景。
义昌公主问道:“那其中的黑色……”
“那些黑色,便是雪中的民宅了。”
众人心中吐槽,有这么丑的民宅吗?这般民宅,岂不是一团乱木头?
“说起来,这些民宅,看着很是像一些乱木头呢。”袁萝来到自己的大作前,摸着下巴说道。
原来这位贵妃娘娘也有自知之明。
袁萝目光扫过殿中诸位贵妇人,提高了声音:“但这般乱木头一样的房舍,却正是如今京城暴雪之下的真实景象,更是本宫亲眼所见。”
在众人惊诧的视线中,袁萝走到了殿中,“皇上,还有诸位,我们今日高座殿内,吃的是锦绣膏腴,穿得是绫罗绸缎,身边燃着龙涎香,脚下踩着金丝绒,享受这般吞珠食玉的日子,却不知道自从入冬以来,多少百姓苦苦度日,最近暴雪连连,京城之内民宅损坏迄今已有二千两百二十一处,受灾百姓八千余人,京城之内天子脚下,尚且如此。城外多得是百姓流离失所,就算勉强没有遭灾的,也多住草屋,裹麻布,日子艰难……”
京城雪灾的景象,她之前出宫亲自看了一趟。
司空霖想了想,“就是阿萝之前给朕讲的《神笔马良》里面的故事吗?”
袁萝之前给他制作的绘本,结合民间故事,又填充了很多底层百姓的民生问题,引导司空霖的三观,所以现在袁萝一提起雪灾,他就想起来了。
“皇上英明。”袁萝冲着司空霖和煦地一笑。
“所以本宫今日画出了这副雪灾房舍图。便是倡导,后宫诸位姐妹,还有诸位夫人,若有余钱,不妨捐助出来,本宫想要设立一处专项的钱财,为今次受灾的百姓建造房舍,购买衣食,让他们能平安度过这个冬天。”
韦皇后众人都惊呆了。好端端的宴席,怎么突然画风一转,变成了朝政募捐大会了。
“本宫既然是首倡者,便抛砖引玉。”
御前总管刘秀淳亲自带着小太监,捧着一个大大的金漆托盘,跪在袁萝面前。
袁萝从发髻上拔下那只衔着一串儿红宝石的金凤,放入托盘里:“除了这金簪,本宫还要捐助纹银千两,来救助灾民。”
看着还处在呆愣状态的众人,袁萝又好心补充了一句:“本次捐助,全凭自愿,大家量力而为。待救济灾民之后,会在城外立下石碑,刻印此番诸位的功劳。”
你这叫量力而为!
众位贵人一脸复杂,你若是真量力而为了,哭穷没钱,只捐助个一二十两,将来刻在碑上,那就是公开处刑啊。只能赶鸭子上架了。幸而贵妃定下的标准勉强还能接受,一千两。
贵妃捐助一千两,那么她们这些后续者可不能抢了贵妃的风头。
除了一个人。
韦皇后看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盘子,嘴角一阵抽动,这种事情,按理说不应该是她这个皇后的职责吗,又被这个女人抢了风头。
她气鼓鼓地拔下了嵌着十二粒大珍珠的簪子,扔到托盘上,然后提高声音:“本宫捐助三千两。”
袁萝喜笑颜开,躬身道:“娘娘果然仁厚。”
韦皇后心满意足地坐直了身体,似乎是压了袁萝一头,转头想想,却又一阵肉痛,那可是自己最喜欢的一支珍珠簪啊,中间那枚夜明珠万金难求。再看袁萝,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虚伪。
幸而其他人没有这样纠结,按照身份,八百两的,六百里的,三百两的。
袁萝回了座位上,看着积累的银钱数目也在不停增多,心中非常满意。
而台下忍痛掏银子的人就没这么轻松了,她们很多人还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场吃喝玩乐的宫宴,怎么突然变成了慈善晚会。
***
宴席结束,袁萝回了紫宸宫。
连延秋从正殿迎出来。袁萝迫不及待问道:“一共收到了多少钱?”之前刘秀淳已经将募捐的银两都送到了紫宸宫里。
连延秋回道:“总计银四万六千一百两,首饰太多,无法计数,只能慢慢清点了。”
袁萝迫不及待接过账目明细翻看着,上面一列列数目让她心花怒放,发出心满意足的欢呼声。
连延秋想笑,这般情态,真像是偷吃了满嘴肥鱼的猫儿,满心舒爽地打着呼噜。顿了顿,他问道,“娘娘怎么想到这一招的?”
“谁让她们总是喜欢嘲笑我了。总不能白被人笑话,索性收点钱呗。”袁萝合上账目。
“哈,恭喜娘娘的小金库又丰厚了不少。只是这些珠钗首饰都太有特色,不好直接收入库房,不如送入作坊拆解之后再处理。”
“不必了,直接拍卖出去就是。”那些首饰的贵重之处不仅在于其材料,更因为精巧的工艺。拆解之后处理,会大大贬值的。
“也给喜欢自己珠钗的夫人一个将东西领回去的机会,毕竟君子不夺人所爱。”袁萝说得万分体贴。
“娘娘。”连延秋眉梢微抽,用这种法子,可想而知那些贵妇人又得多花费一笔银子来。
连延秋略一犹豫,委婉劝道:“娘娘,这等敛财之举过于投机取巧,娘娘日后不可再三再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