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萝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经略天下》有一个重要的背景,那就是皇帝是个傻子!这也是为什么朝政如此混乱,奸妃权宦当道。皇帝是个愚笨之人,自然任凭内宫近臣操弄。
看着眼前秀美的少年,袁萝很难相信是个痴傻之人。她斟酌着言辞:“杀人不吉利,臣妾既然醒过来了,也是神明庇佑,何必再牵连这些宫人呢。”
皇帝微微偏头,似乎有些困惑,但总算同意了,“阿萝说的有道理,那就饶了他们吧。”
袁萝心头一松,看来这皇帝也不是凶残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她开始试探着询问几个问题,上辈子好歹也看过一些心理学的知识,她从皇帝日常饮食起居入手,逐渐试探对方的智商性情。很快得出了结论。眼前的小皇帝司空霖,还真是个弱智,大概有五六岁儿童的水平吧。
这个年龄的熊孩子是最让人头疼的,他们已经有了明显的好恶和逻辑,但是尚未对外界产生共情,换句话说,他们已经对世界和自身有了一定的认知,但慈悲心,同理心这些高端的感情都还差得远。
一个只有五六岁智商的孩童,坐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想想袁萝就对这个国家的未来充满了绝望。历史上傻子当皇帝的晋惠帝,不就发生了八王之乱吗。
也许是她丧的表情太明显了,皇帝愣愣地看了她一阵子,突然问了一句:“阿萝,你还惦记着沈东流吗?”
“沈东流是谁?”袁萝条件反射地问道。
不知是否错觉,小皇帝脸上露出喜色,笑道:“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记不住也就罢了。”
说完小皇帝转头催促着御医赶紧熬药。
然后,袁萝见识到自己这个宠妃究竟有多受宠,竟然是皇帝亲自将药碗端过来,服侍着她喝了汤药。
确定袁萝身体确实没有什么大碍了,小皇帝才高高兴兴离开。
等小皇帝一走,袁萝立刻叫来了贴身女官。
那是一个圆脸的妹子,名叫四喜,颇为伶俐乖巧,之前袁萝刚醒来,她就服侍在床前。没有跟同事一样被扔去外面挨板子,全亏了这丫头运气好,前几天因为风寒请假病,今天才返回岗位。
“你跟本宫说说宫里的事情吧。”
对袁萝的吩咐,四喜没有任何怀疑,之前太医已经诊断过,贵妃娘娘因为滑落水池太久,导致头部受创,忘了些事情。需要好好休养才能慢慢想起来。
“娘娘放心,宫中一切安宁。您昏迷了足足一天一夜,皇上也在这里守了一天一夜……”
听四喜简单介绍了一番宫中现状,袁萝如今最迫切要知道的,还是男主的线索,终于拐着弯儿将话题挪到了前朝上,四喜爽快地回道:“娘娘是说顾良勇那个逆臣吗? ”
袁萝心里头咯噔一下子,因为四喜对顾良勇的称呼。
“娘娘放心,这老匹夫在北疆遭了北戎兵马的埋伏,全军覆灭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京城。前几天早朝的时候,诸位大人已经开始对顾家议罪了,虽然还没有定案,但就算不满门抄斩,至少也是贬为贱民。”四喜幸灾乐祸地说着。
然后又压低了声音:“等到贬职为民,娘娘您想要捏扁揉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对这个顾良勇,四喜也是早就看不惯了。
身为镇北将军,二品武将,朝廷大员,好好一个边关将领不想着怎么多打胜仗,天天给朝廷添堵,三五不时上折子劝谏皇帝远小人,亲贤臣。自家娘娘几次招揽你,被你拒绝不说,还指着鼻子骂娘娘祸乱朝政,堪比苏妲己。这是你一个外臣该有的态度吗?不就是仗着自己劳苦功高,手握兵权吗。
如今一朝倾覆,不仅自己兵败身死,还连累边关数万精锐,敌寇兵临城下,一下子名声扫地,娘娘终于出了这一口恶气。
只是……四喜悄悄抬头看了自家娘娘一眼,这场顾良勇的大败有些蹊跷,朝中有人怀疑泄露军机什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娘娘从中动了手脚……
看过原书的袁萝当然很清楚,顾良勇的这一场大败,就是她暗中操纵的结果。
顾良勇此人性情耿直,在朝中并不拉帮结派,忠于皇室。一开始袁萝还想着将此人收为己用,互为奥援,没想到这人软硬不吃,面对她的拉拢,反而屡次责骂。这才惹恼了原主,不惜使出勾结敌国的下作手段,将人坑害。
顾良勇已经死了,那么,“顾府的家人如今……”
“朝廷派人围住了顾家,如今顾家上下闭门不出。只是从两天之前,顾家的那位小公子就到了乾清殿那边,一直跪在殿前,求皇上再给顾家一次机会,容他戴罪立功,上阵杀敌,他原意立下军令状。”
四喜小声说了一句。袁萝只觉得眼前一黑。
苍天啊,你让我穿越也就罢了,为什么不能穿在原主作死之前呢?
她也看过不少的穿书洗白文,穿成反派的前辈们之所以能顺利洗白上岸,走上人生巅峰,最关键的是都是回到了作恶之前,来得及倒掉毒、药,撕碎情书,摆正姿态,抱好主角的金大腿……可她偏偏穿到了这个时候,主角一家应该都已经死绝了啊。
这让她还怎么洗?
袁萝颤声道:“扶本宫起来,去乾清殿那边看看。”
第2章 谣言
四喜跟一众宫女取来斗篷手炉。
袁萝匆匆梳妆完毕,带着侍女出了门,绕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宫室,抵达一处气势恢宏的大殿。
夕阳沉落,作为的帝国中心,大殿里的文武百官早已经散去了。只余下一列列侍卫尽忠职守地立在外围。
袁萝沿着回廊走到大殿前面,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跪在东边角落的身影。
隆冬的天气,寒风飒飒,细雪飘零,他已经跪了好一阵子了,肩上发上落满了细碎的雪花,整个人仿佛已经化为雕塑,与这满地白玉碎雪融为一体。
居高临下望去,少年的身影憔悴又可怜,像是一只不慎遗落在这个寒冷冬日的小麻雀。
这般姿态,万万想不到数年之后,会变成那个杀伐决断统帅二十万边军的靖北王。
袁萝心情复杂,她提起裙裾,沿着白玉台阶缓缓走下去。四喜撑着伞,走在她身后。
顾弈此时已经不觉得冷了,一开始跪在这里的时候,他还能感觉到寒风刺骨,但长时间的保持一个姿势让他膝盖血脉不畅,整个人都陷入茫然的状态。
甚至连时间的流逝,也失去了意义。要不是自幼习武的精纯内息护住心脉,普通人在这样的天气里早被活活冻死了。
他仅存的念头,只剩下继续跪着,为家中妇孺性命,为父亲兄长名声,求得一线生机。
他不甘心,他不怕死,却害怕死得这样悄无声息,这样污名加身。
越发迷糊的时候,似乎有一阵香风飘来,带着暖意,顾弈条件反射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一袭火红,在满地白雪的映衬下,如此鲜明,生机勃勃。
这一幕是极美的。
他冷寂的心神被触动,然后再往上,他看清楚了那张脸,虽然只见过一次,却让他刻骨铭心的脸孔。
袁萝眼睁睁看着眼前少年抬起头来,纯净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眸中倒映出自己火红的斗篷色彩,然后那点儿红色迅速炸开,蔓延在整个眼珠中。像是被红斗篷激起了血性的猛兽般,死死盯着自己。
袁萝瞬间回到了穿越之初的那个噩梦,四面八方都是冰冷的水,透过水面,一双恶狼般充满杀意的眼眸死死盯着自己……
心脏抽紧,袁萝眼前一黑,在一片惊呼声中,她身子软软倒下。
***
再次睁开眼睛,看着绣满了锦绣云纹的帘帐。
“娘娘,您可算醒了。”四喜在旁边惊喜地道。两个花白胡子的御医悄悄松了一口气。
“我这是……”明明上一幅画面还是跟男主一眼万年,怎么一闭眼一睁眼,又回到床上了?
四喜小心翼翼说道:“娘娘,您身体不适就不要强撑着外出了,刚才太医说您体虚不耐寒风,所以晕倒了。”
是因为这个吗?好吧,总比她被那少年恶狼般的眼神吓晕过去要强点儿。
袁萝无语地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药碗,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
大殿里一片静谧,床前的紫铜火炉噼啪作响,浸透了油脂香料的炭火烧得通红。袁萝隐约又听到一阵沉闷的声响,仿佛是板子敲在人身上的动静。
不会是因为自己晕倒,司空霖又将满殿的宫人拖出去揍了吧!
四喜连忙解释道:“蒙娘娘宽宏,皇上并未迁怒我等。是皇上听闻之前娘娘晕倒,是受了殿前顾小将军的惊吓,命人将顾小将军传到殿前,娘娘一日不好转,就一日杖责顾小将军一百杖。”
袁萝:!!!
司空霖这是生怕她拉男主的仇恨值不够吧?
她颤抖的手搁下药碗,立刻吩咐道:“快去让人停下,就说本宫已经痊愈了。”
四喜转身要出去传讯,然而人还没走到门前,突然听见身后一声:“慢着!”
四喜又停下脚步,大惑不解地看着主子。
袁萝坐在床边,脸色阴晴不定,满是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