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杜文书死了，逃生游戏系统是有他的灵魂，有他的记忆的。
为什么逃生游戏系统都不知道杜文书的研究成果是什么？这段记忆就那么晦涩难懂吗？
刚进入游戏时，阮白就有过这样的困惑，而现在，困惑重新冒了出来。
她敲了敲脑袋，不再想这些，而是跟在杜文书和爷爷的身后，直径地走到了研究所深处。
随着他们走得越来越里面，仪器里泡着的东西也愈发千奇百怪，空气里的温度，同样跟着飞快下降。
阮白可以看见年纪颇大的阮爷爷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脚步都凌乱了起来，只是考虑到要做的事情，勉强撑着身子走下去。
这里的不少地盘都被分了区域，阮白还记得杜文书的身份牌以及阮爷爷的身份牌上，记的都是03号，所以他们应当在往03号研究区走过去。
而比起其他研究区那么多的人体试验品，里面的03区甚至可以算得上干净，出现的大都是动物植物的器官，又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胚胎。
杜文书他们过来，应该是要带走其中某个东西，但同样的，也不能太明显，以免被人发现。
在杜文书和阮爷爷装模作样地记录数据的时候，阮白就仗着别人都看不见自己，堂而皇之地在这里搜查了起来。
研究所等等地方，是根据杜文书的记忆构造出来的，他在这里应该工作了有一段时间了，任何角落都记得清清楚楚。
阮白稍稍转了几圈，就发现这里除了少数研究员外，根本就没有别人的影子。
可是她却感觉得到，这里有鬼怪啊？
不对，或者说，她能感觉得到，这里是有灵魂的，而且灵魂数量还很多，不然不可能冷成这个样子。
阮白困惑地在这里转了几圈，转到自己都快晕了，最后却一无所获。
她叹了口气，决定先把其他玩家在哪里这个谜团给放下，先回去看看杜文书和爷爷。
她在外面逛了大概能有半个多小时了，而等她回去的时候，杜文书和阮爷爷还在那里假装记录数据。
两人不愧是真正在实验室泡过很久的人，就算是装个样子，也非常像，让周围的人没有感觉出丝毫的异样。
不过先前阮白离开时，他们还在围着不同的研究对象打转。
而等她回来后，他们都集中到了其中一个快成型的胚胎边上。
这个胎儿，是杜文书周围仪器里，唯一的人形物种。
看样子，应当是一个人的胚胎分化形成的。
不知为何，在看见它的第一眼，阮白就感觉心思动荡，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起来。
此时此刻，这个胎儿已经快成型了，四肢都发育了出来，还有头部也是。
阮白可以看见十多条管子插在它的身上，而有三个极其细小的管子，正好贴在一起，扎进了它的左手上。
……等等，三个管子？
阮白看到这里，浑身一震。
她微不可见地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
就在她左手手腕的正方向上，有三颗红色的、呈现完美正三角形的小痣。
在很久以前，她和顾不朝认识不久后，她还特地把这一点特征告诉过顾不朝。
只要有这三颗小痣，哪怕在不能暴露身份的游戏里，顾不朝也能通过它们，把她认出来。
这个胚胎，会是她吗……
她确实怀疑过自己是研究成果，可是如今确定了内心的猜测，阮白还是免不了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情愫。
阮白的心慌了，但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了内心不断起伏的思绪，将目光努力挪开，投到了别的地方去。
也许是为了避开其他人的关注，这个胚胎的位置并不是很好，但也不烂。
阮爷爷一直在绕着它记录，但杜文书仅仅只在这里停留了一小会儿，便转头去了03区中心地段，观察起其他仪器里的生物了。
比起略微带着紧张的阮爷爷，杜文书的态度可谓是优哉游哉，一点也不紧张，还带着一丝莫名的自信。
见状，阮白内心困惑加重。
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是绝对机密的地方，是不会允许研究员带东西离开的。
可杜文书这样子，就好像在笃定自己能成功脱险一样……
正当阮白想到这里时，忽然地，从门口那边传来了几声尖锐的气鸣声！
“滴滴滴！滴滴滴！——”
这一声声警惕声响无比高昂，好像人类发出的惨叫声一样，毫无防备地深深刺入每个人的耳朵里，让他们心中不免一慌。
与之同时发生的，就是研究区内，断电了。
不知是谁掐断了电源，整个地下研究所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这就是杜文书自信的所在……这就是他确保自己计划可以成功施行的底气！
“这里有备用电源，仪器设备内部储存电能量还能坚持半个小时！”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位研究员的机械音，正对着所有人大声呼唤道：“大家快点找到备用电源，就在各自区域内的地板下面！”
这些研究员经过特定的训练，对意外断电情况表现得非常沉稳，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们按照吩咐，低头去搜索了电源，同一时刻里，杜文书和阮爷爷应当也开始行动了。
阮白离他们很近，虽然他们在安静的黑暗中，没有进行过任何角落，但她却能清楚地听到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除开呼吸声，还有几声轻微的，仪器运转的声响。
看着这一幕，阮白在心里开始默念。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在她念到十秒的这一瞬间，整个地下研究所的灯，再次亮了起来。
白又亮的刺眼光芒从周围发散出来，刺激得阮白忍不住眯了一下眼睛。
而等她适应下来，重新看向杜文书和阮爷爷时，他们则依旧自然地站在原地。
两人的神色自然，动作也没有问题，看起来和这里其他的研究员没有任何区别。
所有的仪器内都没有什么变动，就连那个很可能是阮白自己的胚胎，都还待在那里面。
可阮白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里面的胚胎已经不是她了。
它被替换过了。
杜文书和阮爷爷从这里带走的研究成果，果然是她。
阮白想，或许这就是为什么逃生游戏系统和玩家，都对杜文书秘密一无所知的原因。
他早早地就猜到了自己的灵魂会被抓走，因此他一直都在有意隐瞒真正的研究成果是什么！
从一开始准备着做那个实验，到最后收尾，他一直一丝不苟地按照计划行事，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哪怕是带着研究成果离开，他都是做好了充足准备的。
就算是有他记忆的逃生游戏系统，因为能获取的只有记忆，而没有他的思维活动，因此就连它，也无法知道在那短暂的十秒黑暗中，杜文书究竟拿走了什么。
DSAS公司的内部人员猜测是某种取自于研究所的资料，于是他们会一直派人去村子里监视阮爷爷，观察阮爷爷的房子和遗落下来的东西。
他们从未想过，活生生的会长大的阮白，才是他们一直渴求的对象。
如今黑暗过后，系统和玩家们唯一能看出来的，是阮爷爷的动作稍微变得不自然了起来。
这是因为他宽大的衣服里，已经藏有新的“东西”了。
之后，两人继续在这里假装工作了五六个小时，直到后来天色已完，外面的时间接近凌晨后，杜文书才带着阮爷爷离开。
依然是上了电梯，依然是取下面具，只是等到两人来到楼上，即将要出去之时，杜文书却停下了他的脚步。
“老师，您走吧，”他说，“我想留下来。”
这一次，他嘴里的“留下来”三个字，明显不是表面上的含义，而是有更深层意味的。
阮白对于杜文书的任何行为，都有着非常敏锐的观察力和直觉，她一听，就明白了他的意图——
他是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都待在DSAS公司里，替阮爷爷收尾，也是为了隐藏真正的研究成果。
不然等他离开了，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把研究成果带走了。
到时候，过来看望过他的阮爷爷，就会被牵连。
“不行，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走！”
阮爷爷似乎没想到杜文书在关键时候会这么说，张口就要反对：“你留在这里多危险，这些人简直是一群亡命之徒，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说道最后，老人都气得发起颤，看来那地下研究所内部情况，还是把他吓到了。
“不，老师，我必须留下来，”然而面对尊敬的老师，杜文书的态度却没有丝毫缓和，“实验要怎么做，您是知道的，所以，我没必要和您一起离开。”
昏暗的灯光下，他直挺挺地站在那里，宛如一颗小白杨，唯有一双深黑色的眼睛，在这暗淡的角落里跳跃出无法忽略的坚定和决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