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是养不得了,若真养,这一世的小白莲定然第二天就能给她一具心灰意冷的冰凉尸体。逗弄逗弄倒还行。遥想她一代女皇,历经四世,只有小白莲一个男人,也算可歌可泣。
她笑了一笑,将唇边沾染的饮料抹去,“我我我,我不出来我走啦。”
柳峰支支吾吾,拦住她,又说不出来话。他是从大山里考出来的孩子。家里就他这一个男丁,不让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唯一理由,就是他能读书。这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他父亲大字不识一个,却知道大学生就是比农民好。砸锅卖铁,吃糠咽菜,和他母亲强供他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让他出人头地,光耀门楣。他不能产生一丝不该产生的感情与怠惰。
可他偏偏遇上了白九川。
可白九川偏偏变了,身边多了个容渊。
他低着头,目光盯着自己刷得干净的球鞋,“我,你,你真的和容渊是一对?”
“如你所见。”她笑着耸耸肩,“我们是娃娃亲。”
“哦。”他抬眼,看着白九川,嘴唇蠕动着,还想说什么,外头不知出了什么事,所有人呼啦一下子都快速往后头跑去。
白九川一凛,怕是容渊真出事,也顾不得逗小公子玩了,将手里的杯子啪地放到钢琴盖上,也跟着人流跑过去。
容渊没出事,出事的是白雅楠。
泳池边,白韵抱着瑟瑟发抖的她哭的梨花带雨,不说一句指责,容松对容渊厌恶的目光却替她说明一切。
男人安慰着自己现任妻子与受委屈的小女儿,转眼对容渊沉声道:“你就不能放过楠楠么!非得搅和得我家破人亡才满意!”
容渊立在泳池边,脊梁挺得笔直,原本盯着他们面无表情,闻言陡然一笑,笑里头的恨意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凉气,“是啊,谁教我恨你呢。”
于是众人窃窃私语,安慰声音,诋毁声音,怒骂声音,混杂在一起,这班里从不乏白雅楠的仰慕者,见自己女神眼眶通红在那被欺负成这样,怒气上头,就要冲上去踢容渊。
容渊的位置对他很不利,看起来好像轻轻一推,他就要跌落余波未平的深深水池!
那脚还未起势,他身后的白九川怒喝一声!将他吓得一个踉跄,竟然自己一头栽进池里!那白白胖胖的男孩是旱鸭子,扑腾几下,竟要在一米多高的水池里沉底,狼狈的模样给许多人逗笑了,另一个瘦高的小子在笑声中迅速窜下去,给他捞了上来。
白九川此时拉着容渊的手,将他拉到相对稳妥地带。
“刚才怎么回事儿?”
容渊任她拉着,却不回话。他紧紧盯着白九川的眼睛,似乎要从她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心底。之所以来这鸿门宴,即使知道一定不简单也故意引白九川来,是想试探白九川的态度。当不得不真正对立,她到底站在哪一边。是他,还是白雅楠。她俩到底是亲戚。即使试探过许多次,他还是不放心。
安全感这种东西,在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去的时候,就已经从容渊的灵魂中抽离。他只有一再试探,才能获得短暂的心灵安宁。陪她玩的游戏不知不觉搭上一颗漏洞百出的心,就只能这样苟延残喘。
没成想,居然还有意外收获。
他笑了笑,想起与白雅楠莫名其妙等了会时透过单向玻璃看到的场景。那种姿态,原来不是对着他一个人么。我的,未婚妻。
第33章 自残症候群患者(7)
“她说喜欢我。”容渊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所有人都能听见又不至于震耳。“我说不行。”
“艹!”刚才小胖子向容渊的方向呸了口水,带头骂起来,“你自己德行自己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了还往雅楠身上扣屎盆子!”
“我还真不知道。”将手指捏得咯咯作响,容渊笑着瞥他,“你要教我?”
被混不吝的气场震慑住,场上的好学生们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小白胖子,白面馒头一样的脸上肌肉抽动,把本来还算清秀的五官底子彻底抽成团颤抖的肥肉。
“够了!”容松冷喝,“容渊!你真要气死我才罢休么!”
容渊望向青筋直蹦的容松,“气死你下去给我妈添堵么?不不不,我可没这么好心。”说着,他嗤笑一下,“再说,你从哪里来的自信,我要浪费我的时间来气你。”
“滚!从容家滚出去!”亡妻就是容松的逆鳞,他的眼睛赤红,手指奋力指着大门方向,失态怒吼着“给我滚!”
拥着白雅楠的白韵眼底滑过一丝嫉恨。这么多年,他还是对那个人这样在乎。别人提一提就失态。她当年为了荣华富贵与那个人整出六分像,又苦苦练习她的姿态,整整一年,确保万无一失才敢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吃了这么多苦,绝对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一旦因亡妻,容松良心发现对容渊好起来,她们母女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
于是她渐渐停止抽噎,向容松柔柔道:“老容,孩子不是针对你。他是讨厌咱们娘俩,姐姐当年若非车祸,留下容渊与你,现在这家里怎么会有咱们俩的位置。孩子心里不舒服是正常的。”说着说着,她的眼泪就落下来,故意露出最像他亡妻的侧脸,白韵凄然抱住容松,“要不你就让我们走吧,我们自己也能生活的很好。你,你带着容渊好好过。”
一番话既重提旧事让容松想起亡妻死因,又以退为进主动让出位置。容松这人大男子主义严重,自己的女人被混小子欺负成这样,在加上此前种种,当即怒火更盛,看容渊的目光哪像是看儿子,更像是刨了他祖宗十八代坟的恶贼。
他先长叹,柔声安抚白韵几句,才又黑沉脸,对着容渊。
“容伯父!”白九川握住容渊冰凉的手,打断容松的话,“容伯母在天有灵,看见你们亲爷俩闹成这样大概也会哭的吧。”她语气十分怀念“听妈妈说,那是一个谁也不舍得叫她哭的女人。”
容松似乎回忆到了什么,脸色缓和了些,有意无意,将胸膛上贴着的白韵挪远。
“还有,妈妈还告诉我一句话,人心难测。”
说完,白九川乖巧一笑,“那我和容渊就先回去了。”
白书远的面子容松必须得给,他公司还有好几个项目等着审批,那可是几个亿的大单子。
给多了显得卑微,给少又伤情分。折中之度容松很会找。
“路上小心。”
白九川点点头,拉着容渊走出这个憋闷的家。
容渊的手很凉,一路上一言不发。给司机打了电话,山脚下的司机估摸五分钟能到。白九川摸了摸容渊的头,哄他道:“不难过,你还有我呢。我会帮你。”
容渊木木地看着她,没甚表情的脸半隐在树叶投过来的阴影,乳白月光移动,露出他整个脸,他的眸子动了动,给了白九川一个大大的拥抱,在她的耳边低喃,“好。”
有水打在白九川的肩膀,将她纱裙湿透,白九川悉心哄着,拍着他的背,好话说尽,待四分多一点的时候,容渊才用手一抹眼睛,眼尾亮晶晶的水光消失,他强颜欢笑,“别用那种目光看我。”
白九川于是心里更加注意容渊的情绪,更加竭力讨好。
银灰轿车飞奔来,带起一阵燥热灰车,停在二人跟前。四十多岁的大叔开了车窗,从里头往外探头,“上车吧。”
开车门,当靠垫,揉额头,白九川无微不至地服务,容渊合上眼眸。
次日周六,容渊那边没动静大概还没起来。白九川穿着睡衣坐在电脑前看之前托的私家侦探传来几部她想要的视频。将十万尾款打过去,攒了十多年的压岁钱一朝散尽。不过值。将视频拷了多份,其中一份发到白书远的邮箱,白九川惬意地去洗漱。
床头闹钟显示十点,容渊那头还没动静,白九川觉着有些不对劲。往日容渊六点半准时醒来第一句话一定是跟她发早安,或咚咚咚咚凿她房门要给她揪起来上课。今要么容渊起晚不对劲,要么容渊对她产生意见。
从床上窜起来,快步到容渊门口。
门关着,没锁。门把手一转就开,里边烟雾弥漫,烟草味冲鼻,茫茫白雾里,容渊坐在书桌前,手里竟然还拿着一根烟,烟头的火一闪一闪,白九川瞅了瞅他旁边的烟灰缸。至少四十根。
大开门散烟,她被呛地咳嗽一声,走过去,想斥他几句,就见他忽然眉头一皱,将那烟头捻灭在烟灰缸,然后抬头,冲她苍白地笑了一笑,矜贵高傲,嗓音粗砺沙哑,“要是批评的话就别说了。”
一句话梗在喉咙,白九川张开嘴又合上,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和肺的位置,其间滑过心脏,他垂眸,苦笑,“疼。”
白九川叹气,“疼还抽!以后一根也不许碰!”
别一生未过半,先给自己折腾出毛病。
将他身上剩余的烟和打火机都搜出来收走,给窗户大开,对流风很快给屋子里磅礴的烟雾驱散。白九川不费什么劲就给他扶回床上,怼下去按平,将轻薄毯子盖好他的肚子,手蒙在他的眼睛上,“昨儿没睡?”
容渊被一巴掌盖住半边脸,只露出洁白的额头与线条流畅的下巴。他淡淡点头,没有眼眸点睛的五官也美好地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