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凝视她,半晌,缓缓走回卧榻:“早干嘛去了?”
早前儿那个白九川没想到你会出这事,白九川斟酌道:“早不是没想明白么。再说,”她一本正经哄骗道:“我在你这儿布了天眼,早看你法力还算强盛,便没着急。”
天眼是种不入流的监视人的手段,功能少,耗法低,视界模糊,唯一的优点就是不易被发现。往往用于低能力的小妖精看上了高能妖精时。
容渊听了倒没追究,只再打量着白九川,良久道:“以后不许再做那下三滥的事。”
白九川连忙道:“是,是。那你同我回洞府么?”
“既你诚心赎罪,本王就给你个机会!”他道:“谁不知你清楚道人的丹药天下第一!你愿意给,难道我还有不要的道理么!”
“深明大义!”白九川赞叹一声,就见眼前小花妖慢慢慢慢地梗起了脖子,腰板也挺得更直了。她心里叹道还是单纯,乘胜追击道:“那咱们这便走罢。”
祥云一腾,白九川成功将断月崖大魔王拐带回府。白九川的洞府真正是洞府,简陋地一无是处,与容渊的府邸差了不只一星半点,容渊被放到榻上,熟门熟路砌歪起来,开始嫌弃地晃着四周:“这么多年,还是这四面漏风的模样。”
白九川边收拾杂物边笑:“某人说要与我恩断义绝,这么多年不是就顾着忧思某人了么。”
她背对着容渊,没见到他脸颊刹那间盛开的两抹薄红。
“你待着,我去给你拿药。”穿过长长走廊,她到单独辟出来的炼丹区域捡了三个大葫芦,一起抱回来,放到床上容渊旁:“这里头都是对你有好处的,红色葫芦一天两粒,蓝色一粒,白色一粒。”
容渊随意拿起那红色的葫芦,打开盖,拿到鼻尖闻了闻:“百丹果,味道还不错。”他瞅向白九川:“你倒是舍得下血本。”
“为了你么。”
容渊捏了捏葫芦,突然,将葫芦砸到白九川身上:“本王饿了。”
白九川讶然望他:“你还会饿?”
“怎么?有问题?”
“没问题。”白九川试着再接受一下消息,确定了眼前这妖是不会饿的,觉着他要么是想折腾自己,要么是想趁机逃跑。方才他与她一起过来说不定只是他知道法力不及自己的权宜之计,这样一想,她道:“那走吧,咱们下山买去。”
容渊就地一躺,懒洋洋道:“是你说要好好伺候我,怎么,说话又不想算话了?”
白九川想道她何时说话不算话过,看他那疲惫的模样心一软,他到了花期,犹如人至暮年,无论是法力修为还是身子骨精力都在慢慢衰退下去:“你累了?”
容渊显然不想搭理她了,并慢慢合上眼睛。
白九川想了想,将榻上薄被给他盖上。他此刻这样躺着,倒能望出几分记忆中,千年前的乖顺。想着,白九川出了洞府,并设下结界,腾云向山下村庄处去。
她走后,容渊也睁开眼睛。他迷茫地望着洞顶干干净净的大石头,捏紧了拳,又逐渐松开。既来之,则安之。白九川她既然敢让他来,就别怪他好好折腾她!
洞府外,一只兔妖嘭地撞到发着白光的结界,狠狠跌到地上,却执着地一次又一次撞击着结界。白九川这边感受到了,腾云加速,退化的容渊也感受到了,他拿出混元镜,里头的小兔妖龇牙咧嘴,倒还有几分可爱。他噗嗤笑出来。这兔妖日日去他那儿纠缠他说要保护他,说来也有趣,这么个小不点东西能顶什么用,再者,他容渊也用不着别人保护。将混元镜一撇,容渊起身,开始四处打量,最终得出真是一丁点儿也没变。他啧了声,轻车熟路从中间的茅草后头掏出一堆果干搬到榻上。
白九川左手拿着热气腾腾的一堆东西,右手精准揪住还在努力白兔的耳朵,将它提起来。
红澄澄的眼珠子瞪上白九川,它动了动三瓣嘴,发出少女娇憨的声音:“你是谁!就是你劫走了我们大王么!”
兔妖,白九川琢磨一下,将它丢下去,白烟后,它化作一白衣少女。
“你叫白仪?”
“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你以后得了人还惦念人的修为,吞噬了容渊修为,间接导致他身亡,我可不是知道么。白九川不动声色道:“你家大王与我提起过你。”
白仪跳起来:“真的么!”她大着胆子过来,缠住白九川的胳膊:“道长,那你能带我去见大王么?”
白九川断然摇头道:“不。”
“为什么?”
白九川道:“你对你家大王有心思。”
少女脸色一红。
白九川再道:“我也有。”
少女脸色又陡然转白。
混元镜另一端,容渊拿着镜子的手一抖。
“所以。你说我能让你见他么?”
白仪愤愤不平骂道:“你这老道!忒不讲理!”
“你见过哪里是讲理的地方。”白九川看她如今心地倒也不坏,且有几分直白得可爱:“不过,我倒可以给你个机会。”
不被她清蒸了的机会。
白仪愣愣看她,一双血红眼睛清澈见底,白九川从怀里掏出一张拜贴:“你拿着我的帖子去东方扶桑道人那儿拜师。百年后,修为可以胜过我,我们再公平竞争。”
白仪狐疑地望着她:“真的?”
白九川露出一个慈爱的微笑:“真的。我清楚道人的名声你可以去打听打听。”
白仪觉着这老道的脑袋莫不是坏掉了,她们是情敌啊!不过,她犹豫地想着,力量,强大的力量也是她一直缺少的!她垂下头,眸里划过一丝狠光,再抬起头时,她可怜兮兮地笑了笑,去拿白九川手里的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完,她不放心道:“你可得好好照顾大王。”
“自然。”
小兔妖自以为是地腾云远去了。白九川诚心祝她好运。圈子里,与扶桑道人的厉害齐名的是他的多情,以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走进结界,洞府里,容渊吃了半床果子干,正和那半床一起酣睡,似是被脚步声吵醒,他不悦地抖了抖眼皮,却没睁开眼。
他现在还不适合面对白九川!天知道她说喜欢他是真的假的!越想越觉着自己这是羊入虎口,就不该被这老骗子骗过来!
老骗子的气息越来越近,容渊的睫毛颤了颤。白九川看着可乐,帮他将嘴角沾的草莓干拿下来,不小心碰到他的柔软的唇瓣,容渊的睫毛颤了颤,还是紧紧闭着眼睛,看来还是不打算醒。
白九川心中一动,慢慢俯下身去,擦过他的脸颊,贴到他耳边:“别睡了,起来吃东西。”
晚上,鉴于这洞府只有一榻,白九川练完丹,将人往里挪了挪,径直睡去。
月升中天,容渊蓦然睁开眼。他困惑地望向身边的人,别扭地往外挤了挤。
一只胳膊搭到他腰上,白九川迷迷糊糊道:“睡罢,别闹。”
容渊看了会他腰上的手,看了会他枕边的脑袋,半晌,哼了声,合上眼睛。
接下来的日子,容渊开始了无限制作妖。要三百里外的热烧饼,凤凰的尾羽,蔡婆婆的糖人儿,龙族的鳞片,麒麟的一只角。白九川觉着这人是一贯没有安全感的,大概在通过这些小要求体现自己的地位,于是都一一应了,这也间接地造成了容渊的变本加厉。
第十三天,容渊要求去见东海三太子敖冰,也就是当年的柳知意。
说实话,白九川的心里是有点儿不是滋味的。于是她断然拒绝了容渊的无理请求。
第二天,小祖宗失踪了。
白九川哭笑不得地再去断月崖捉人,却发现容渊根本没回断月崖!她直奔东海。
小祖宗彼时正如她所言,被虾兵蟹将叉了丢在沙滩上,浑身湿淋淋的,沾了满身满头的沙子,狼狈极了。
白九川顿时心疼了,手一挥,虾兵蟹将们哀叫着被打回海底,扑腾出巨大的水花,白九川将人一抱,回了洞府。
变化出木桶,热水,将人剥光了,白九川给人投进水里,微热的水使得容渊的肌肤泛红,人也逐渐苏醒。他望着自己赤/裸/裸的身躯,再望着道貌岸然的白九川,脸腾地就红了,他扑腾着要出来,白九川还未给他洗完,自然不让,二人争执间,白九川将人一揽,吻上他的唇。
多日来,漂泊的感觉总算是从心底去掉了。
她轻柔而珍惜地吻着他,容渊一笑,竟主动缠上白九川的脖颈,白九川觉着有些不对了。容渊这一世待她一向是以欺压嫌弃为主,何时这样过,海的咸腥味从他嘴里蔓延过来,白九川更是一惊,霍然松开人,却发现眼前的哪里还是容渊,分明是柳知意!不,现在已经是东海三太子了。
敖冰惬意地扬了扬水:“真是没想到,表面上清心寡欲的清楚道长这样饥/渴。”
白九川脸色一沉:“容渊呢?”
敖冰笑道:“本殿倒是遇着个叫容渊的。”
白九川真想着到底是要用毒还是用剑严刑逼供,外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道长好福气。”
容渊冷着脸从外头进来:“这位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