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去，正厅坐着的一位衣饰华丽，身量丰腴的老妇人，她神情冷厉，眼神如同刀子似的扫过徐宝珠的身上，黑着脸问，“你就是小四儿的媳妇？怎么一点规矩都不懂？不知道女人在自己男人跟前那就得温柔吗？看看你，跟小四儿一句一句怼来，简直没规矩！”
徐宝珠被训斥得愣在当场，小脸刷地就变白了。
“大姑母，她是小家碧玉，自然比不得姑母，是大家闺秀，所以姑母您宽宽心，饶了她这回吧？”
李海城倒一点慌张都没有，依旧满脸的嬉笑，话是冲着老姑母说的，但眼神却是看向李陈氏，那意思，娘，您倒是帮忙说说啊！他不怕这脾气大，端着贵人架子的姑母，倒是莫名担心小丫头，怕她生气，怕她受委屈，尤其怕她掉眼泪，那吧嗒吧嗒掉金豆子的情节，他看了一回，可不想再看第二回了。
再说，在路上，他就该告诉小丫头姑母到了，也应该把姑母的性子跟她说一声，让她早有提防，可是，这一路他都在闭着眼偷偷打量小丫头，看她皱眉，看她冲自己做鬼脸，竟趣味多多，怎么都看不够，如此，把该说的就忘记说了。
这事儿……咳咳，怪我！
他在心底里把错儿认下了。
既然是他的错，他就不能让小丫头替着自己担着。
“姐姐，你刚回来，舟车劳顿的，这一路上辛苦了，宝珠，你还不快快去吩咐厨下，给姑母备下热水沐浴？”李陈氏满脸笑容说了这话，眼神却是丢给徐宝珠的。
徐宝珠知道，这是婆婆在帮她呢，麻溜地领会精神，对着姑母李赛凤施了一礼，然后转身就跑。
“看看她哪儿有一点大户人家的规矩，这出门去，也不知道进退，把个屁股朝向了长辈，真真是欠了管教！”
李赛凤脸带着愠怒，“弟妹，这李家向来可是有良好家风的，你可不能纵容小辈儿，坏了咱们家的家风！”
“是，是，姐姐教训的是，等回头我就说她！”李陈氏依旧陪着笑。
“就说说可是不成，得下狠心，好生把她这小户人家的习气都给拧过来，你就甭管了，索性我这回也要在李子耩住些日子，闲着也没事儿，就把她好生给你 调教调教吧！”
李赛凤这话一说，最先想要反对的人是李海城。
但他刚欲要张嘴，却被李陈氏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李陈氏的意思，先躲过这阵再说，别真把姑母惹火了，这会儿就把宝珠叫回来指教，那可就真麻烦了。
李海城忍了忍，没开口。
但神情间却呈了不悦。
“哎呦呦，姑母，您可算来了，我跟大爷一直都盼着您来呢，您可是来了，再不来，我……我跟大爷就要……唉！”
帘子一挑，杨惠芬急急忙忙地进来了，话说到紧要处，她闭嘴了，扑通跪在李赛凤跟前，一副欲言又止，满腹委屈不能诉的架势。
“老大媳妇啊，你这是去哪儿了？我今日个进门就问，你婆婆说你 回娘家伺候你娘去了？”
李赛凤笑眯眯地问道。
“姑母，我……我是回娘家了，我也没法子啊……我……”
杨惠芬抬头看了一眼李陈氏，而后又怯生生地低下头，打住不说了。
李陈氏若不是碍着李赛凤在这里，她一下子就会冲过去，甩这杨氏两耳光，就杨氏那点小心眼，小伎俩，还想跟她眼前卖弄？她耍心眼的时候，杨氏还没生出来呢！
可是，李赛凤稀罕杨惠芬。
她稀罕的理由也简单。
因为李显仁，李显仁是李家的长子，又生下了长孙，在李赛凤的心目中，这才是一个大户人家长子该有的姿态，更何况，每次她回来，李显仁跟杨惠芬都在他跟前装贤良，两口子扮演着好儿子好媳妇的角色，把戏码演得那叫一个精彩，看得李陈氏都常常纳闷，我是不是做错了？当初大郎小的时候该送他去戏班的，他若是去当了戏子，那一定是个好角！
接着杨惠芬就充分展现了当家大儿媳的种种风范，又是给李赛凤捶腿，又是捏肩的，好一通忙乎，倒是把一旁坐的李陈氏看得眼馋，心说，老大媳妇，你既然有这种当按摩师的潜能，之前为啥没在老身我的身上多加练习？
杨惠芬这回也是铁了心要讨好李赛凤，所以压根没把李陈氏看过来的眼神当回事，反倒是又是亲姑姑，又是 好姑姑地把李赛凤捋顺得舒舒坦坦，得意洋洋。
第八十一章 巴结
“弟妹啊，你还是有福气的，不说别个，就说大郎两口子，这可真是孝子好媳啊！”
她舒服得在哪儿滋润非常，李陈氏却生了一肚子的闷气。
好在，一会儿忠叔来说，姑奶奶，热水备好了！
“嗯，好，我还真是有点乏了，在京都的家里，我每次沐浴都是前呼后拥的，就我那两个儿媳妇对我可真是一等一的好，我沐浴，她们就在旁边伺候着，递个毛巾，拿个香胰子什么的……”李赛凤站起来说道。
呵呵，姐姐，我真是佩服你的勇气，敢于当着俩娇滴滴的儿媳妇把自己那一身老得如同鸡皮似的皮肤袒露出来，这勇气可敬，可惜得很，我却是做不来的！
李陈氏只讷讷点头，表示我羡慕你，但心里却冷哼。
“姑母，您若是不嫌乎，就让惠芬伺候您沐浴，保准儿让您就如同在您自己个儿的家里那么舒坦，您以为呢？”
杨惠芬这是下定决心，要把献媚巴结进行到底了。
这话一出口，李陈氏气得一口老血险些喷出来。
李赛凤却十分得意，拉过杨惠芬的手，“真是没想到啊，我回到娘家来，还能有这样暖心的丫头伺候，这实在是老李家的福气呢！”
呵呵，她伺候你洗澡，关老李家祖上什么事儿？姑奶奶，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老李家的祖宗了？
李陈氏腹诽，脸色不虞。
但也不好说什么，人家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她能做的也就只是一旁看着，说不让吧，那是羡慕嫉妒恨，说赞同吧，实在是窝心！
既然如此，她就索性撤了吧。
当下尽量压制火气，语气客气地跟杨惠芬说，“老大媳妇，你好生在这里伺候姑奶奶，我去厨下看看，午饭准备得怎样了？！”
“是呢，婆婆，您去忙吧，我一定会好生伺候姑母的，姑母，走，我扶着您……”
杨惠芬满脸堆欢，说道。
呵呵。
李陈氏跺脚走了。
忠叔跟程嬷嬷也跟上出去了。
到了外头一向沉稳的程嬷嬷气哼哼的说，“老夫人，这大奶奶也热情太过了，她眼里哪儿还有您？”
唉！
忠叔叹气了，他是个男人，自然不好当着俩女人的跟前说三道四，但这一声叹气，还是对杨惠芬有点看法的。
“她若是能真让姑奶奶把他们一家子都带走才好呢！”李陈氏肚子气得满满的，这都什么事儿，这哪儿还是自己的儿媳妇？
“您也别太生气了……”
程嬷嬷收敛了情绪，急忙劝慰老夫人。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我又不缺儿媳妇！”李陈氏冷冷地一句。
程嬷嬷跟忠叔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老李家的老人，跟了老夫人几十年，深知老夫人的脾气，这是真动怒了，不然不能说出这话来。
可，这事儿安在谁身上，谁不生气？
李赛凤沐浴后，午饭也准备好了。
李陈氏派程嬷嬷去请，可是程嬷嬷回来说，姑奶奶说了，身子乏累，就不过来吃了，把饭菜都端到她房中，她要好生跟大奶奶聊聊……
李陈氏的脸色当即就黑了。
她特意让四儿去把李赛凤请回来，可不是给老大一家行方便的。
“你再去，把杨氏给我叫来，跟她说，她今儿个不过来，以后就甭叫我娘了！”说完停顿了下，强按下怒火，“你找个姑奶奶听不到的机会跟她说……”
“是。”程嬷嬷很快去了。
时间过去有半个时辰，杨惠芬才跟在程嬷嬷身后回来，“娘，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姑母那里还等着我去伺候呢！”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不知道这个家到底是姓李还是姓周了？”
李赛凤嫁的是周家，周明朗原本只是一个县衙里的师爷，后来经过一次大案，在县爷的办理过程中，周明朗不知道结识了什么有权有势的人物，后来，县爷因为渎职被罢官，他倒直接被任命为县爷，后来又经过几年，他竟一路步步高升，直到现在掌管京都地界事宜的京兆尹。
李赛凤这心气儿也就随着自家男人的官职渐渐高起来，每回回到娘家来都是十来个奴仆跟着，一路浩浩荡荡跟诰命夫人出行似的，回到李家，更是当自己是这个家的主宰，按理说，她该先去给李老爷子请安的，但这李赛凤实际上并非是李老爷子的亲生闺女，她是李陈氏的婆婆在世的时候，去赶集，在集上遇着一个卖闺女的妇人，这妇人说是家里男人死了，没钱埋葬，这才要把闺女卖了。
李陈氏的婆婆呢，是个善良的女人，就出钱把小闺女买了，后来给起名叫李赛凤。
老人喜欢这李赛凤，拿着当亲闺女疼，可李老爷子不喜欢，总觉得旁人的血脉，再怎么养，也养不出好的来，所以对李赛凤不是太好，李赛凤是个记仇的，因此在男人周明朗发迹了之后，哪怕是回娘家也不去孙凤娥家里拜见李老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