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转身去了,和悦安心地回到房中歇息。
海兰虽性子活泼,不如玉樱沉稳,但胜在心思简单,又听话,从不多问多想,和悦对海兰还是更为放心。
春蕊刚到府上,和悦对她还需考验些时日,因此如今外面跑动的事和悦更多是交给海兰。
玉樱从外面进来,服侍和悦躺下。
“格格,方才海兰怎的出去了?”玉樱疑惑地问。
和悦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我让她出去买些东西。”
玉樱点点头,不再多问,和悦躺下,盖上被子,很快便进入梦乡。
破败的园子里,蓬头垢面的男人提着壶酒坐在石头上,仰头灌下好几大口酒。
园子里草木萧瑟,地上落了许多枯叶,树干光秃秃的,只有零星的几片枯叶,映的一片凄凉萧瑟。
忽然,蓬头垢面的男人提起一把剑摇晃着身体挥舞着,面上流露出痛苦,不甘,愤恨,和悦隐约觉得那面容有几分熟悉,却始终瞧不清楚,只有那眼睛中流露出的孤狼般的愤恨震动着她的心。
她捂住胸口,按住狂跳的心脏,仿佛那些汹涌的情绪都涌入了自己的身体里,清楚地感到男人的悲愤,与绝望,情不自禁地为这些情绪而难过。
这时,一个妇人走了过来,温柔提醒:“爷,您别再练了,该用膳了。”
男人不理不睬,兀自使剑,妇人又唤了几声,男人陡然将剑指向妇人,怒吼:”用膳?用什么膳?日日不得自由,我活着是为了什么?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我真的过够了!为什么我会落得这般境地?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爷,您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事已至此,日子还是要过下去。”女人耐心劝慰,语气温柔而平淡,似是早已习惯了如此质问。
“哈!是啊,说这些又有何用?无人会听,无人在意。”男人凄然一笑,眼角晶莹:“你不懂,你不懂,我心里的苦,心里的委屈,又有何人能体会?他们一个个抛弃了我,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还站在这儿?为何你不走?你走!你走!”
男人狂躁怒吼,胡乱挥舞着剑,女人吓得往后躲闪,犹豫了一下,终是转身匆匆离开了此地。
“都走,都走,我谁也不需要,一个个都走吧。”男人苦涩一笑,重新坐下,仰头又灌了口酒,身子往后一倒,躺在地上,两手摊开,泪流满面。
和悦看着这一幕,虽是他人境遇,却如同感同身受般,心里涩涩的。
忽然,她手心的红色的线开始发烫,如火烧般,烫的她紧蹙了眉。
一条红色的线自手心飞出,线的另一头直飞向躺在地上的男人,直落至男人的眉心,一闪即逝。
和悦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不明白这是为何。
男人忽地睁开眼,似是看到什么般,恍惚地喃喃自语:“这是梦吗?你是谁?”
和悦吃了一惊,他竟能看到自己?
不知为何,她竟能清楚地知晓自己身在梦中,只是无法醒来。
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可是那个男人让她陡然生出一股怜意和亲近,下意识便朝他走去,在他身边蹲了下来。
伸手戳了戳他的脸,和悦惊异地发现自己竟能触摸到他的肌肤。
男人伸手握住她的,吓了和悦一跳,眼见他手上脏兮兮的,和悦想抽回手,看着他脆弱的模样,却终究未抽回,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放在他的脸上。
男人眯着眼,望着她,嘴角噙着丝微笑,喃喃低语:“不要离开我,陪我好吗?”
这样软弱的男人另得和悦心里一软,点了点头。
她自问从不会对陌生人有这般柔软情绪,他人境遇如何凄惨都与自己无关,可是对眼前之人,她却始终狠不下心。
男人满足地闭上眼,嘴里轻喃:“你真好。”
和悦轻笑,明明是这么大的男人,却说出如此幼稚的话,似个孩子般。
“你为何不让她陪你?”
和悦问出声,既然那人是他的妻子,为何要赶她走?不是想要人陪吗?为何要赶走他唯一亲近之人?
不知怎的,她就是知晓那人是他的妻子,只是如此难过,为何不让她陪着?
男人陡然嗤笑出声,面上浮现一抹讥诮,双眸无神,直望向头顶这一方天空:“她?她什么也不懂,只知哭哭啼啼,她贤惠,恭顺,是个世人眼中的好女人,可是在这样的地方,她又能做什么?在这里,她只是个花瓶,看到她,我就心烦。”
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一股子愤怒倏然袭上了和悦的心头。
第74章 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一更)
听了他的话,不知为何,一股子愤怒倏然袭上了心头。
很想说,你懂什么?能陪着你吃苦的女人怎会是花瓶?
你心里难过,她又何尝不难过?你有她安慰,陪伴,可是她有谁来安慰?
你不能体谅她,有何资格嫌弃她烦?
话未出口,不禁泄了气,暗暗苦笑,她生什么气?只是个梦罢了,可是为何心里会对男人的话如此反感呢?
或许这便是这个时代男人的通病,女人只是男人生活的调剂品,从不会真心相待。
姐姐是如此,方才的妇人亦是如此。
她硬下心肠,抽回自己的手,退后一步,目光冷漠地瞧着眼前骤然有些茫然慌乱的男人:“不懂得珍惜的人如何能够得到他人真心的陪伴?说到底,你也是个自私之人罢了。”
男人匆忙站了起来,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变,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和悦躲开他的手,忽然感觉眼前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耳边隐隐传来男人惊慌的吼叫:“不,你不能走,你我一体,你不能丢下我!”
和悦未听清他最后那句话,便自睡梦中醒了过来。
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然暗了下来。
梦中之事清晰地映入脑海,和悦拧紧了眉,这究竟只是个梦,还是提示?
当初虽然那人送自己来到此处,告诉自己要做的事,却说明不会给自己任何帮助,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即便前路再是艰难,她也会坚定地走下去,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打败她。
轻吁了口气,不再多想,由玉樱服侍着起身,海兰给她梳头。
和悦透过铜镜瞥见海兰眉眼舒展,知道事情办好了,心里一松。
不过还是留了玉樱在屋里守着,带着海兰去正院请安。
路上和悦转头问她:“东西可送到了?”
海兰笑着点头:“已经送到了,是多罗格格亲自收的信。”
“可有说什么?”和悦又问。
“多罗格格说,让格格放心。”海兰想了想,皱眉困惑地答了。
她不明白格格何时与多罗格格如此要好了,那位多罗格格看了信也并无任何迟疑,实在想不通便晃了晃脑袋,甩去了这些想法。
格格自有道理,自己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和悦彻底放了心,微笑浮上面颊,接下来就是等待了,暗暗希望自己的判断没有错。
半路上遇到了六姐,两个人一起去了正院。
伊尔根觉罗氏知晓和悦今日去了四贝勒府,脸色很是不好,问了和悦在四贝勒府的情况。
和悦瞟了阿玛一眼,那一眼看的马尔汉嘴角轻抽。
这个鬼丫头,也会威胁阿玛了,可他却无法视而不见。
女儿多了是债,女儿太聪明,他这个阿玛头痛啊。
哼,既然出面,可别想轻易抽身而退,和悦不无得意地翘起嘴角,一一向额娘说了,只除了四贝勒与自己所说之话。
马尔汉乐呵呵地劝妻子:“夫人不必担心,小七尚小,即便常去四贝勒府走动,也无甚大碍,不过是四福晋和四贝勒喜爱小七罢了,此事顺其自然,过于刻意反倒不妥。”
虽如此说,到底心虚,他忆起今日下了朝,被四贝勒留下,说了几句话,不由隐隐头痛。
他也不想如此,四贝勒发了话,纵然再是不满也不敢违背。
和悦来前,伊尔根觉罗氏已从丈夫口中知晓了此事,正因为知晓,心里更是不满,对四贝勒的不满。
“他这是何意?要拉你下水?小七还小,你忍心把她也拖下去?”说到此,伊尔根觉罗氏就一肚子火,眼神似刀子般一刀一刀狠狠地剜向马尔汉。
马尔汉一噎,僵硬地扯了扯嘴角,赔着笑:“夫人这说的什么话?四贝勒不过是喜欢咱们家小七罢了,谁让咱们家小七讨人喜欢呢,我看着也是喜欢,你莫要想的太多。”
伊尔根觉罗氏轻哼一声,却知晓此事无回旋余地,遂不再说什么。
和悦和妍悦低了头,抿着嘴笑。
一会儿关柱也来了,一家子愉快地用了晚膳,和悦与六姐便相携着出了正院。
妍悦拉了和悦去了自己的屋里,坐在一起,眉开眼笑地说着一天的趣事。
“今日我和几个姐妹去骑马,正好遇上了完颜明霜那个臭丫头,还当着众人的面打算羞辱我,哼,上次她害了我,这次我又岂会轻易放过她?被我连本带利地讨了回来,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了很大的丑。”
说着说着,妍悦眉间的得意散去,渐渐浮现一层恼怒:“也不知关于你的那些话是怎样传出去的,总之,都是完颜氏那个臭丫头害的。”想到此,就气的咬牙切齿,双眸冒火,恨不得将完颜明霜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