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动作并不是一板一眼拘泥规矩, 反倒是带着些随性洒脱, 自成一派,却又隐隐与自然的韵律相得益彰。
而他的身侧,一位女子正提着衣裙小跑过来。
女子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他, 他转身回望,朝她伸手,递来那盏刚煮好的茶, 在青瓷的衬托下,他的手更显白皙修长。
“这是我刚煮好的, 尝尝。”
他的眉眼间满是温润的笑意。
这一笑,正如春风袭来,消融了漫天冰雪,恍若误入凡尘的翩翩谪仙佳公子, 落入女子眸中。
也映入了季玥的眼帘。
季玥怔怔地看着这张清隽的面庞,无端端的就觉鼻子一酸,无数的委屈和愤懑突然涌上心头。
她的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
就在这时,柳柳淡淡的语调响起:“你来了。”
季玥猛地缓过神来。
她摸了摸眼角的泪珠,有些茫然而无措。
她……怎么莫名其妙哭了?!
也太丢人了吧。
好在柳柳并没有笑话她,当然也没有像迎接客人一样起身迎接她。
哦,准确的说,柳柳甚至连原本的姿势都没改变,只是随意地招呼了她一句:“桌上有花茶,有糕点,你尝尝。哦,还有话本子,你看看你喜不喜欢。”
她的话语没有惊讶,没有怨怼,全然不在意她失约了那么长时间,又似乎早就笃定她一定会来。
而且她的语气自然而又熟稔,仿佛她和她并非只见过两面的陌生人,而是结实了好久的老友。
不知怎的,季玥感觉自己的心就像泡在温水里,又暖又舒适。之前残留的委屈和愤懑,瞬间烟消云散,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
她随手抹掉泪珠,扬起笑容:“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
剥去生疏的外壳后,季玥也变得随性多了,她直接往另一张藤椅上一躺,一只手捧着话本,另一只也不闲着,挑着糕点往嘴里送。
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尤其是这话本,情节跌宕起伏,感情缠绵悱恻,真是太对她胃口了!
而且糕点也不错,是她喜欢的味道,就是吃多了有些口渴。
但是话本真的太好看了,根本停不下来,还能怎么办,忍着呗,说不定看着看着就忘了喝水这件事了呢。
季玥一边腹诽,一边飞快翻着话本,很快她又沉浸在话本世界里了。
所以她全然没有注意到,柳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眼,正歪头盯着她看。
柳柳的视力很好,不过微微侧着身子,季玥的一颦一笑就都落入她的眼中。
她清晰地看到,季玥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气得骂骂咧咧,过一会又高兴得露出姨母笑。
看上去就……有点傻。
柳柳叹息着摇摇头,但眉梢眼角却不自觉流露出真切的笑意。
她又将视线移到桌面。
桌上糕点被吃得七七八八了,唯独花茶却丝毫没被动过。
柳柳眼中的笑意更甚了。。
她仿佛看到了季玥眼珠乱飞,不敢喝又要强撑的模样了。
就……挺好笑的。
但是,也很鲜活。
她喜欢看见五官这么生动的季玥,她希望她能一直这样恣意而又张扬地活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受拘束,逍遥自在。
其实,如果他们能这样相守一辈子,真的很好啊。
想到这,柳柳的目光越发柔和了。
直到季玥忽然起身:“柳柳,你还没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我做鱼可好吃了!”
柳柳:?
不知想到什么,柳柳面色蓦然一僵。
但她还没来得及拒绝,季玥就啪的一声从藤椅上弹了起来,像风一般冲进厨房。
然后厨房就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听得柳柳心惊肉跳。
不一会儿,季玥就端着一碟红辣辣的食物上来了。
“柳柳,我刚刚吃了你的糕点,现在你快起来尝尝我的拿手好菜!”
柳柳望着这红得过分的鱼,下意识清了清嗓子,推脱道:“其实不必这么客气……”
“这不是客气!”季玥才不会察言观色,她还以为柳柳只是客气推脱,更加热情了,“这是礼尚往来,你快尝尝!”
季玥干脆夹了一块鱼放在柳柳的碗里,然后用特别期待的火热目光盯着柳柳。
柳柳:“……”
她收回之前的想法还来得及吗?!
她突然觉得,其实一个人过也挺好的,真的!
柳柳看着碗里的鱼块,垂下头目光微闪,待她再抬起头时,面上已恢复了淡然。
她一边剔着鱼上的辣椒,“这鱼倒是看着不错,不过只吃鱼倒是有些乏味。先儿个我煮了些粥放在另一个锅里,你去盛些来,咱们就着吃。”
季玥也觉得这搭配不错,又起身去了厨房。
等她盛着粥回来时,却发现红辣辣的碗碟只剩辣椒,鱼已经没了……没了……
就吃完了?!
不能啊,这也太快了。
不会是柳柳不想吃鱼,然后故意支开她,把鱼偷偷扔掉吧!
季玥狐疑看了眼柳柳。
柳柳此刻正优雅地用手帕擦着嘴,端得是气质高华,一点都不像会耍这种赖皮的样子。
季玥又悄咪咪扫了眼周围,干干净净,并没有看到鱼的踪影。
所以是她错怪柳柳了?!
季玥很是愧疚,于是她拍着胸脯特别真诚地说道:“既然柳柳这么喜欢吃鱼,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柳·其实并不想吃·柳:“……”
好好柳柳已经想好法子了,即使听到季玥立下的flag,也依旧面不改色。
她提起茶壶,信手将花茶倒入杯中,然后笑着朝季玥递去:“这鱼虽好,但颇有些辣意,若是配上这花茶,倒是再好不过了。”
“以后啊,你为我做鱼,我为你煮茶,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柳柳在说到“做鱼”和“煮茶”二词时,特意咬重读音,然后意味深长地瞥了季玥一眼。
果然,季玥一听“煮茶”二字,头皮瞬间就发麻了,她干笑了一声:“其实哈,天天吃鱼对身体也不好,对吧?再说了,君子远庖厨,我还是老老实实吃饭好了。”
柳柳放下茶杯,秀眉微挑:“以后真的不做鱼了?”
“不做了不做了!”季玥回答得斩钉截铁,头也摇成了个拨浪鼓,任谁都能看出她此刻的决心。
柳柳眼中闪过一起笑意,而后垂下眼睫,叹了口气:“唉,我还以为每天都有鱼吃,现在却……真的遗憾了。”
“不遗憾不遗憾!”季玥连连摆手,“虽然我不做鱼了,但我还可以帮你干其他活啊,我……我会挖笋子,会采蘑菇,还会……”
季玥皱着眉头咬着牙,绞尽脑汁地思索自己还会啥。
她的眸子也眨巴眨巴转个不停,表情生动极了,看得柳柳眼中笑意更深了,心底软得一塌糊涂。
她忍不住摸了摸季玥的脑袋,连声音都柔和了几分:“做饭的事你不用操心了,你呀,就好好琢磨每天想吃什么吧。”
一听有吃的,季玥眼睛都亮了:“我喜欢吃水煮肉片,还要东坡肉、红烧狮子头、四喜丸子……”
季玥一口气念了好长一串菜谱,都是她爱吃,念完了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念的实在是……太、多、了!
先不说食材的问题了,人家柳柳也未必会做啊,她这不是在为难人家吗!
想到这,季玥尴尬地搓手手:“哈哈,我是随便说说的,我不挑食的,你看着做就好了。”
柳柳笑了,目光中带着宠溺:“我会的可比你想象的多多了,今后就是我养你啦。”
之后的日子,柳柳每天像变戏法般,端上一盘盘珍馐,而且一日三餐不带重样的。
不用做饭,还有吃不完的美食,季玥觉得这样的生活快活极了。
而柳柳,看到季玥吃得那般欢快,脸上亦是露出满足的神色。
时间慢慢流逝,一晃便到了第二年春日。
一场春雨过后,屋外的桃花和梨花都开满了枝头,桃花灼红,梨花淡雅,蜜蜂也嗡嗡地闹着。
而屋后的竹林更是青翠欲滴,季玥倒也不辜负这副美景,背着竹筐开始挖着春笋。
春笋挖完后,季玥仍不满足,又往山上去了。
春雨过后,大山的蘑菇都争先恐后冒了出来,作为只会挖笋采蘑菇的“废人”,季玥自然不能错过自己唯二能做的事!
季玥放下装着半篓竹笋的竹篓,摘了一片大树叶,蹲在了一棵老树的树根底下,小心翼翼地察看着。
“太好了,这么多蘑菇,够我和柳柳吃上一天了。”
今年的雨水格外滋润,树底下的蘑菇好大一丛,季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她麻利地把蘑菇挖出来,用树叶包好,便决定打道回府了。
然而此刻,她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声音来源正是她背后的竹篓!
季玥惊得浑身一僵。
其实她和柳柳经常一起上山采摘一些食材,从来没有碰到过有杀伤性的动物。
但是!
没有遇到不代表没有!
呜呜,早知道就不呈英雄独自上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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