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本来觉得不会出什么差错,却偏偏转眼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所谓梅舒毓一个巴掌,再加上临安花颜一个巴掌,这两个巴掌初次碰面拍在一起,竟然打了个脆响。让她真是措手不及。
这……可如何是好?
梅府的一众人等愁云惨淡,心里头皆七上八下地想着这事儿可怎么解决时,梅舒毓带着花颜出了福寿园,风一般地携着她掠去了后花园。
后花园有一处碧湖,有围湖林立的山石,有水榭亭台,还有两处倚湖而建的院落。
梅舒毓带着花颜掠进了水榭亭台里,见她面上波澜不惊,不以为意,他放开手,对他一笑,“我早就听闻你不喜欢嫁入东宫,原来是真的。”
花颜看着这一片湖光山色,想着不愧是皇后和武威侯夫人的娘家,她笑着说,“一直都是真的,从不作假。”
梅舒毓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一番,认真地问,“你当真不育?”
花颜点头,“当真,这事儿我还真忘了,还要感谢你提醒。”
梅舒毓挑眉,“不像啊,据说女人最会骗人。”
花颜大乐,“这种事情难道还要看像不像的吗?我又不同于别的女子,若是因为这种事情就整日里哭丧着脸,那还不如不活了。早先确实忘了,如今若是因为这个能摆脱婚约,那我可是会高兴得做梦都要笑醒的,对比嫁入东宫,我宁可不育。”
梅舒毓见她煞有介事,似乎真是如此,他呆了呆,没想到自己歪打正着,他无言了一会儿,说,“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所有女子中最特别的与众不同的。”
花颜失笑,“因为你是高门贵裔府邸里的公子哥,没在市井里打过滚生活过,所见女子皆是名门闺秀。所以才觉得我特别不同,市井巷陌里多的是我这样不入流的女子。”
梅舒毓想了想摇头,“不是,我见过市井巷陌里的女子,但也不是你这样。”话落,他挠挠脑袋,“我说不出来,总之是你与她们都不同。”
花颜抿着嘴笑,看着他说,“你是真喜欢赵清溪吧?”
梅舒毓眨了眨眼睛,“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花颜笑吟吟地说,“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你今日在书房里定然与梅老爷子据理力争过了,可惜,梅老爷子死活不去赵宰辅府提亲,一是认为你配不上人家赵小姐,二是觉得赵宰辅铁定看不上你,所以,死活不去丢那个脸。你觉得说不动你祖父,估计也说不动你祖母,你娶赵清溪没戏的,正好见了我,趁机便闹一场,也让他们心里不舒服一番。”
梅舒毓哈哈大笑,“原来你竟真是一个聪明至极的女子,怪不得太子表兄说什么都不取消与你的婚事儿了,想必他是十分了解你的好。”
花颜哼哼了一声,转过身,淡淡地说,“他了解我的好与不好都是没用的,我说不嫁入东宫,是真不嫁的,哪怕他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宁可抹脖子。”
第九十三章 (二更)
梅舒毓闻言讶异地看着花颜,她这语气淡如天边的云,飘忽却真切。
他愣了愣,纳闷地说出与许多人一样的话,“太子表兄不好吗?竟让你这般不想嫁。”
花颜摇头,“他不是不好,立于云端,太高远了,我就喜欢在泥里打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也不喜欢那个台面。”
梅舒毓聪明,一听就懂了,感慨,“这样说来,可真是可惜了太子表兄对你的一片心了。”
花颜哼笑,“人人都知道他一心要娶我,可是难道都知道他为什么要娶我?”话落,她倚在栏杆上,回首看着梅舒毓,“你知道为什么吗?”
梅舒毓想了想,从选花名册到懿旨赐婚再到拖了这一年来皇上太后的规劝,都不能让云迟动摇。渐渐地,所有人都知道他真是铁定了心要娶她,但为什么?有几个人知道?
他还真是不知道。
于是,他摇摇头,“还真不知,我一直以为他是要娶赵府小姐为太子妃的。”
花颜笑,这也是天下所有人都认为的事儿。所以,御画师制造花名册时,她为了打发走不再去她的花颜苑天天守着蹲着软磨硬泡的御画师才应允了。谁知道,就是因为这份以为,错失了最好的逃过这劫的机会,以至于弄到这般地步。
梅舒毓看着她,“你是他要娶的人,你应该知道吧?”
花颜淡笑摇头,目光深深,“我也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了,我就不必如此被动了,也许就能找到法子让他毁了这桩婚事儿了。”
梅舒毓讶异,“连你也不知道?”话落,说,“或许,他是真的喜欢你。”
花颜“哈”地大笑,“你觉得云迟那样的人,可能因为喜欢我而选我吗?”
梅舒毓咳嗽了一声,认真地想了想,也摇头好笑地说,“这我也是不相信的,他会喜欢谁啊?否则凉薄的名声就不会传得连西南的番邦小国都知道了。”
花颜又笑,“是啊,从皇后薨了,武威侯夫人故去,他仅有的温情估计也就一并都带走了,如今剩余的这些亲情,只是亲情罢了。他是真正的凉薄,不会因为谁而改变的。”
梅舒毓惊奇地看着她,“你知晓我那两位姑母的事儿?”
花颜颔首,“知道一点儿,不多,但已经足够了。”
梅舒毓默了默,叹了口气,“你真是一个活得很明白的人,比我这种活得糊涂的人强多了。”
花颜“扑哧”一乐,“你认为你活成了糊涂人吗?我看未必。”
梅舒毓也一屁股坐在栏杆上,翘着腿说,“从小到大,我真是活得乱七八糟的。整日里与陆之凌和一帮纨绔子弟厮混,斗鸡走狗,无所不为。五年前,陆之凌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改好了些,不与我们混了,将一帮子兄弟都扔给我,成日里爱与苏子斩待着,我便成了那帮纨绔里的头儿。如今愈发觉得没什么意思,想要迷途知返,却发现已经不能拨乱反正了。”
花颜瞧着他,似笑非笑,“你喜欢赵清溪,但一直觉得她会成为太子妃,没想着有朝一日能有机会求娶,所以,便一直瞎混着。但去年,云迟没选她,选了我,让你看到了希望。如今赵府又放出为她择婿的消息,你一下子就燃起了曙光。”
梅舒毓点头,“说的没错。”
花颜笑看着他,“你因为看到了希望,所以想变得如名门世家才华品貌皆出众的公子们一样,能配得上她。但渐渐的,你发现自小就胡混,混得太久了,名声已经根深蒂固了,在人们心里眼里对你的看法已经扭转不过来了。哪怕是你的家人,也觉得你一无是处。所以,你是颇受打击的,今日,尤其是将你打击得彻底。因为,你连个登门求娶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心下郁郁,觉得生无可恋?”
梅舒毓一下跳起来,瞪着她说,“也没你说的生无可恋这么严重,只是有些泄气。我不知道以后我该怎样生活,觉得前景渺茫罢了,总不能继续浑浑噩噩地再混下去,毕竟混得太久已经没意思了。”
花颜收了笑意,“我从小便混迹很多地方,却没觉得一直混下去有什么不好?在红尘俗世里打滚,尝遍世间千百态,才是我认为来这世上走一遭最全的活法。当然,你的混与我的混想必是极其不同的,日久天长,你混的是一个地方一种混法,长久了自然会腻,觉得没了意思,迷茫不知出处。而我混的却是大千世界。所以,我这一年多来一直想着摆脱东宫的枷锁,继续以前的生活。”
梅舒毓仔细地听着,慢慢地又坐回了栏杆上,想了一会儿说,“这样说来,还真是不同的,似乎你比我会玩。”
花颜轻笑,“玩也是生活,对我来说,玩就是活着的一个乐趣。”
梅舒毓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她笑,“是啊,你实在是太会了,那一日我听闻你去了春红倌包场,我都给惊吓了,差点儿想跑去看看,但我知道,好戏没那么容易看的,便生生地忍住了。”
花颜闻言有些郁郁,“那一日没成事儿,实在没什么好看的,不看也罢。”
梅舒毓瞅着她,见她面色淡得又没了颜色,忽然认真地问,“刚刚我们在前面说的话,还算数吗?”
花颜眉目动了动,扬眉笑看着他,“你想算数还是不想算数?”
梅舒毓“唔”了一声,“赵宰辅定然看不上我,我家里更是没戏不会促成,我是娶不到赵小姐的,你若是能毁了与太子表兄的婚,我们算数的话,我觉得也是极好的。”
花颜笑笑不语。
梅舒毓盯着她,忽然福至心灵地说,“你当真喜欢陆之凌吗?”
花颜笑问,“你觉得呢?”
梅舒毓摇头,“不像。”
花颜笑,“这一次你算是说准了,陆世子着实让我觉得潇洒如风,顺眼得紧,但距离喜欢,还差着远了。”
梅舒毓瞧着她的模样,又问,“那你喜欢谁?”话落,盯着她说,“定然是有喜欢的那个人吧?”
花颜不答话,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两处院落,“那两处院落没人走动,是没人居住吗?看起来冷清得很。”
梅舒毓顺着她手指方向看了一眼说,“那两处院落是我两位姑母未出阁前的居所。即便这么多年,祖父和祖母一直让人留着,时常打扫,无人居住。”话落,他改口说,“也不对,大姑母的院落一直无人居住过,小姑母的院落苏子斩五年前来住过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