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贵重便在其次,只是这几箱子东西无不是按着她的喜好挑选, 竟没有一样让她瞧不顺眼,是真正的有心了。
阮老爷见女儿看着那字发呆,笑道:“咱们也不能光收人家的,晚些我让厨房备些吃食,你带着送过去,也让他尝尝味道。可惜他身体不好,不然我倒是想邀他来府上多喝两杯。”
阮青烟应下来:“让清庭随我一起去吧,他身子好了许多,这个年该是要回侯府去过,早些谢了他也好过放在心上,连年都过不踏实。”
阮老爷瞪了她一眼:“就知道你嘴硬。”
今儿天气好,天空湛蓝如戏,阳光灿烂,只是依旧冷得人忍不住缩起身子。
阮清庭看着坐在马车里还垂着头恨不得将整张脸都缩进毛领中的阿姐,笑道:“你越缩着越冷,要我说你还是坐直了身子的好。听说越往南越暖和,有一处地方便是冬天也温暖,只可惜路途太过遥远,不然我还真想去领略一番。”
阮青烟瞪他:“你想都别想,我才不许你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外出读书那是没法子,爹也一日比一日老了,最盼望的是儿女常伴身侧,你若是让他为你牵肠挂肚未免太不孝。”
阮清庭赶紧讨饶道:“阿姐,我真是怕了你,我不过说说,没那个心思。我倒是有点同情我那姐夫了,真成亲了,岂不是天天的被你念,当心人受不了。”
阮青烟没好气地笑了笑,顾明照才不会。
两人来看顾明照也没事先打招呼,姐弟俩进了院子看到包裹的严实的顾明照正被顾明珠搀扶地在院子里走,见到他们姐弟俩,脸上闪过一抹狼狈和气急,到底还是笑着问道:“怎么这会来了?”
阮青烟眯着眼睛看他:“原来都能下地了,昨儿我看你还有气无力的样子,和着是在骗我呢?”
顾明珠见自家哥哥这会儿同个锯嘴葫芦一样,笑道:“嫂子别怪他,他一早和我说想过年的时候厚着脸皮到岳丈家蹭顿饭吃,总不能让人抬着去,那不成样子,这不也想着给你的惊喜,好让你高兴吗。”
阮清庭也在一旁帮腔:“先生身体早点好起来是好事,我也有许多学问想请教您,可是又怕打扰到您休息,所以迟迟不敢上门来。”
顾明照笑道:“无妨,你只管随你阿姐来便是,我与你阿姐平日里也不过是说说话,闲的很。”
除夕夜,阮青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十分精神,阮老爷实在熬不住要去睡了,她还坐在那里和阮清庭拌嘴。
“阿姐,你这么高兴,是不是因为明天先生要来家里?”
阮青烟看着外面那抹明亮的月亮,笑着说道:“不光是因为这个,今年觉得家人聚在一起真热闹,好像盼了许久才得到的。”
阮清庭笑话他:“阿姐,傻不傻啊,咱们家爹最疼你,我也让着你,哪儿还用盼?往后还有个人陪着你,你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一早,阮青烟还没起来,顾明照便上门来拜年了。
阮老爷与他说了一阵话,现在他和自己女儿有婚约了,只要不做失礼之事,他乐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阮青烟睡到很晚醒过来,刚坐起来揉了揉眼,看到坐在不远处冲着自己笑的人,顿时惊道:“你怎么进来的?”
顾明照有些无辜道:“我一早就来了,岳父大人准我来看你,只是我看你睡得香实在不好打扰你,便坐在这里等着。昨儿睡得晚吗?过年了,又大了一岁,这个给你。”
阮青烟惊讶地看着他从怀里拿出一份厚鼓鼓的红包,接过来本想放到枕头底下将他给撵出去,虽然说冬天穿的多,但他这么盯着她也不好换衣裳。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他有些不解地问:“不打开看看吗?”
阮青烟只得拆开,只见里面装着一厚沓子银票地契房契,而附在后面的是……他把他的所有都当成新年礼物送给她,尤其是最后一句:顾明照若是往后有半点对不住阮青烟,愿放弃所拥有的一切为奴为仆赔罪。
阮青烟好笑地看着他:“当真能做到如此?”
顾明照郑重点头:“自然能,只是你也不能借机骗我,我把一切都给你了,你如果骗我,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够让你重新看到我。”
阮青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柔声说道:“真傻,你身体好了之后会到朝廷做官吗?”
顾明照摇摇头:“我不想,伴君如伴虎,一朝不得圣心便会招致灾祸。比起在君王面前出力不讨好,我更愿意常常陪伴你左右。”
阮青烟瞪了他一眼,笑道:“说的好听,看着我才是正经吧?”
原文中顾明照虽然身份显赫,得意不已,但在年老之后却因某件小事而惹得他一手带大的学生即皇帝不快,虽然未曾惹出祸患,但对从未受过挫折的顾明照来说无疑是扎心之痛,难再如从前。
之前如何,那是与她无关的人生,容不得她多嘴说什么,但是现在不同了,她不求有多尊贵只想接下来的人生能够平安和乐,这一世只要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就足以。
顾明照却有些紧张,生怕阮青烟瞧不起他怀有这样的心思,若是阮青烟喜欢身处高高在上,那他也可以,一切都不是固定不变得。
阮青烟抿着唇笑:“既然不喜,那便不去了,省得那些老爷们天天来寻我爹,想着走后门好在你跟前混个脸熟帮他们办差事。我爹拒了好几回,那些人都没个消停,若是知道你无心与这些,想必也能消停一些。”
果然之后,顾明照趁着宫里靖王身边最得宠的公公送来赏赐,便将自己的打算委婉的提了下,那公公一脸可惜的说:“这怎么好?谁不知道您是有功之人,咱们皇上很是器重您呢,若是知道您不打算入朝辅佐,只怕心里难过。”
顾明照笑得温柔,一副有妻万事足的样子,神秘兮兮地同那公公说:“我与公公也是老交情了,我便和你说句实话,我对朝堂之事本就无甚兴趣,只是与皇上打小相识,看他太过好性子了,便在旁边说两句胡话,他不怪罪我我已经十分感激,怎敢求什么恩宠。这次也是多亏皇上我才能抱得美人归,眼下只想安稳过日子,与夫人做一对神仙眷侣。”
公公无不惋惜道:“只怕皇上不许,奴才也觉得您若是不入朝为官太过可惜了些。”
顾明照但笑不语,他知道用不了多久所有的人都会知道他无心与朝堂之事,也不会再有人去找岳丈家人的麻烦。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本该在皇宫中日理万机的皇上却出现在他的府上,且是一脸凝重,不悦道:“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本该属与你的东西,你为何不要?我就不信,一个阮青烟当真有这等能耐,让你什么都能舍得下?”
顾明照从未说过的是,他梦到自己本该是功成名就,家庭和美的最大福气人,只是没想到晚年却因他喜爱的学生蒙受冤屈,他不过辩解几句竟被视作同党,谁能想到他会走上魏相的老路子,自己亲自教养大的学生竟是这般不辨是非,索性不如躲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麻烦还能无缘无故地找上门来不成?
“明照心无志向,只想娶个自己喜爱的夫人,每日读书作画,照看小儿便是甚美,若是皇上真顾念明照,为明照和青烟赐个婚可成?我与她早些杰做夫妻也好早点生孩子。”
李晗何尝不知道他的心思,顾夫人那一刀子是彻底将他的心给捅碎了,不然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毫无斗志,只想着家里那点破事。
只是他们打小相识,顾明照向来是个认定什么就不肯回头的死性子,便说娶妻之事,若不是他太过固执,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让他和顾夫人的关系再难以缓和。
有些东西顾明照不要,他作为这个天下的君主却不能不给,自然这也是后话。
而闵王一党是在出了正月以后交由刑部量刑惩处,只是不想有人以傅家人为由批判顾明照冷血无情,亲生父母被关押死牢都不为所动,不少人受此言语挑拨,都觉得颇有道理。
顾明照身体好了很多,对外面那些抨击他的传言不过是笑了笑,眼神温柔地看着阮青烟喝汤,好半天才说了句:“当初她也没少为难你,想不想去见见?顺便帮你出了这口气。”
阮青烟本不想掺和,奈何这人狗皮膏药似的非得拉着她一道去,说什么好歹是他的亲生父母,即便不亲也可能是最后一面了,就当是送别,她没法子还是跟着一道去了。
天牢里的人对顾明照很是客气,也未曾留人看管,让他们叙旧。
阮青烟犹记得当时的傅夫人是何等威风,不过数月间便变作了这般模样,一头青丝变白,未曾打理过的面容显得苍老无神,还有种麻木的感觉,只是在看到顾明照时眼底闪现出一抹亮光,欣喜地爬过来,朝他伸出手:“儿子,儿子,你来救爹娘了吗?他们打我,好痛,快救娘出去吧。”
顾明照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平静的像是再看外人的命运,反倒是一边的阮青烟有些不忍,女人本就比男人脆弱,身在牢狱中少不得要被审讯,上了年纪且又养尊处优的人如何能受得了这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