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先生大抵知道她肚子里装不下多少墨,也没非让她懂什么,只让她练字,昨儿累了一夜,今天握着笔都开始抖,真是要人命。
总算盼到中午放学,阮青烟想趁着午休的功夫让人把秋千搭起来,碍着先生在,她也不敢造次。
“先到这里。”
阮青烟松了口气,人还没走出先生的视线,管家领了个人来,虽是下人瞧着穿着打扮倒是十分体面的,冲着她行了个礼,说道:“小姐,相爷请您过府用午饭,近来新得了个宝贝想着小姐会喜欢。”
相爷……听这口气,她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这不消停的日子。
第二章
阮青烟坐上相府派来的轿子,摇摇晃晃走了好一段路,才想起小说第一章中有提到她。
【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一位身着淡绿色衣裙的姑娘,背对着看不清模样,只知府里下人待她很是恭敬。】
阮青烟抽了抽嘴角,这说的就是她了,今儿她还真穿了一身淡绿色绣花纹的衣裳。听人说小说首章不宜出现太多人物,也不必费心描写一个不重要的配角,所以她就跟一道无关痛痒的风景般被一笔带过,天生注定就是个炮灰。
魏相爷位高权重,深得皇上信任,原主能被他认作义女可谓是祖坟上冒青烟。而且这位相爷是真的喜欢她,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眼睛眨也不眨地往阮家送,引得京城各家千金既羡又恨。也有人私下里在宰相夫人面前送黑帖,只是架不住原主这张能说回道的嘴,把两位哄得死心塌地的信她。纵使后来得知她上吊,两位都难过了许久,直说要是多劝解些也就不会这样了。
自己有这么硬的靠山,不说横着走,自己只要好好当人就没人敢看轻她,而且还是实打实的疼她,心里越发觉得舒坦,原主真是被驴撅了一蹄子才把一手好牌打的这么烂。
轿子在相府门前停下,陪她来的是原主最喜欢丫头拂晓,掀起轿帘扶着她下轿,止不住地赞叹:“真是气派,小姐您真是好福气。”
阮青烟皱了皱眉,斥道:“别这么没规矩,一会儿不许说话。”
随着来的下人赞许地点了点头,先前他想不明白相爷好端端的怎么会认这么个丫头做女儿,如今瞧这样貌气度半点不输名门小姐,人啊,难得的是让人看着舒心想亲近。
阮青烟哪想到这么多,她实在是被这个点炮眼的丫鬟给吓怕了,尽给原主出馊主意,好几次要不是这个丫头原主也不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回去一定得想个借口将她给打发了。
“小姐请进,相爷和夫人等着您一道用午饭呢。”
阮青烟笑的得体,还有些不好意思:“让两位长辈等我,青烟心愧难安。”
“少爷到外地求学不在身边,小姐要时常来探望主子,这才不枉费主子的疼爱之心。”
阮青烟点头应下来,这么粗的大腿,她肯定得跑得勤快些,虽然她对成亲这回事无感,但顶着宰相义女的名头嫁一个比顾明照强的男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事实证明,做人得聪明!
午饭在宰相夫人喜欢的小花厅里吃,养的都是些比人还娇贵的品种,不能给太阳晒得狠了也不能给风吹,听着都麻烦,不过开出来的花确实讨人喜。
阮青烟快步走过去,双手叠放在腰间,笑盈盈地冲两位行礼:“青烟给义父义母请安。”
本就是娇俏动人的年纪,含水的眼眸里透出实打实的欢喜,声音软而酥更讨人喜欢。
魏相爷吩咐人摆饭,魏夫人拉着她的手,越看越喜欢,说道:“做什么前头要加个义字呢?往后直接喊父亲母亲得了,这样才显得亲。听说你爹给你们找了位先生,可是和心思?”
阮青烟当即红了脸,撒娇道:“只怕要让母亲见笑了,自打爹南下谈生意,我连先生的面儿都没见,昨儿先生恼了,罚我抄书,抄了一晚上手都酸了,先生嫌我写的字不好看,有点不高兴。”
两人全被她给逗笑了,这孩子头回见的时候很是拘谨,这会儿落落大方,更和两口子的心思了。
菜上得快,道道精致,色香味俱全很是丰盛,还有她昨儿就想吃的小酥肉,比家里做的好吃,连吃了几块,忙着吃的时候对两位长辈的问话都答的十分得体,亲亲热热的和真正的一家人没两样。
吃饱喝足了,三人面前都放了一杯花茶,相爷笑道:“你母亲前阵子得了样宝贝,瞧着很趁你,你戴着试试,喜欢不喜欢?”
魏夫人身边的嬷嬷端过来一个精美的匣子,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套红宝石首饰,借着从外面照进来的光看起来贵气十足。
阮青烟很喜欢,可又有点……咬了咬唇,说道:“太贵重了,我怎么能收?母亲还是留着给未来的嫂嫂罢。”
“傻丫头,这是给你的,独一份,收着。至于你那未来嫂嫂的,让她相公自己张罗去。”
这种毫不避讳的喜欢与疼爱让阮青烟又惊又喜,也更加放得开:“您待我这么好,哥哥要吃味了。”
三人有说有笑,气氛温暖欢快。
阮青烟一直捏着那个度,这是多年生活和看书中学来的经验,不探根究底,也不带着目的,清清白白,光明磊落,只有一片真心,如何让人不喜?
邓管家过来传话说傅大人登门拜访,魏相爷出去会客了,留下阮青烟和魏夫人说话。
阮青烟见魏夫人有些犯困,笑道:“春困磨人,您回屋里歇歇觉吧,咱们也不急在一时,往后青烟要天天上门来吵您,您赶都赶不走。”
魏夫人只觉得还是女儿贴心,若不是自己生病坏了身子不能生养,她定是要生个女儿的,不过现在也好,虽不是亲生的倒比亲的还招人疼,听话的歇着去了。
阮青烟还是没忍住,绕了另一条路,站在不显眼的地方定睛打量着那位粉衣姑娘。果真是女主像,美的像盛开的桃花,温温婉婉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会儿却有些不耐烦,眼睛无神地四处打量。
反正她也不打算和这些人沾上关系,目不斜视地离开,不过这次留给女主的只是抹淡绿色的侧影。
拂晓在相府不敢放肆,出来像是出了笼的鸟,附在她耳边,不屑地说:“估计是听说相爷喜欢女儿,想带着自家姑娘来碰运气的,要是给她们知道相爷夫人给了您这么个好东西,只怕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阮青烟只当一阵风从耳畔过没作理会,这个拂晓是真的留不得了,不过她倒是没说错,傅雪确实是被傅大人带来碰运气的,她和顾明照抱怨此事时的话还在脑海中浮现。
这次阮青烟学乖了,提早到了书房,一直到了时间还不见人,连阮清庭也不见人。正打算出去问人,只见明先生步履悠然地走过来,浑身披着黄色金光,温柔地勾勒出他的身形,清风调皮地玩着他的发带,缠着发丝鼓起落在肩膀上,使得那张脸更加好看了。
人就要进来了,她快步在自己位置上坐下来,暗想弟弟少不得要挨一顿戒尺敲打了。
“阮少爷今儿放半天假,明某来教小姐写字。”
这,这……
爹最看重的是阮清庭的学业,至于她不过是怕闲来没事惹祸罢了,不想这位先生竟然这般尽职尽责。
这一下午阮青烟只能照着明先生给她写的范字学着写,那一横一竖遒劲有力,字间俱藏风骨,没几年道行写不出来。
阮青烟也不是坐不住的人,但盯着一个字写一下午,是神仙都会厌烦的。
满心烦躁,抬头只见那人不知去了何处,突然耳边响起他的声音,阮青烟吓了一跳。
愣神的功夫,那人布满薄茧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整个人弯下身子靠近,近的她能感觉到他留在耳畔的呼吸,温热又饱含压迫:“这一笔到这里要稍微停顿一下,然后往下,写字不是靠蛮力,待你将底子打好了,练的多了便能明白什么是行云流水。”
阮青烟活了二十多年,没有一个男人靠她这么近,还长得这么俊朗,转头就能看到他深邃挺括的侧颜,眼睫纤长,鼻梁高挺,薄薄的红唇微抿,大抵是她写的字太过难看。
无关情意,她被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心里像是住了个爱敲鼓的小人儿,咚咚咚地敲个没完,脸热发红,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你照着我说的试试……”
他一回头正对上她这副样子,樱桃小口微张,傻愣愣地盯着他,两人目光相对她都没回神,好一会儿才往过侧了侧身,欲盖弥彰道:“我,我写……”
明先生轻咳一声,转头看向别处,没人知道阳光照着的耳廓微微泛红,是他越距了。
阮青烟都不知道今天是怎么过去的,之后她要练的字都是第二天已经躺在她的桌上了,虽然不值得放在心上,但总归是尴尬。
三日后她要的秋千已经搭好了,这几天写字写的整只胳膊都酸,她不想去书房了,坐着晃来晃去,嘴角洋溢着笑,她就不信,明先生还敢来。
今儿她穿着一身粉色绣花高腰襦裙,发间未装点首饰,随着她荡来荡去,束发的同色发带跟着舞动,在盛开的海棠花间宛如一只灵动的蝶,轻盈漂亮又勾人心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