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高。”屠念和他在想的事情完全不同,她趴在窗户上往下看了一眼,心脏砰砰跳个不停,紧张得不行。
她长这么大连过山车都没怎么做过,更何况像这种了。
虽说,高度也没有那么夸张,但这回可没有安全防护措施,只有闫听决作为她唯一的支撑力。
“要不我们还是走正门吧。”她往后退了几步,刚巧撞在闫听决的胸膛上。
闫听决道:“如果鬼魂们发现我们离开,会比较麻烦。”
屠念也知道是这样,可她就是害怕。之前掉进地下室的地洞时她毫无准备,还没来得及紧张和难受呢,那劲儿就已经过去了。
可现在她就像是要上刑场的死刑犯一样,越是等待越是紧张害怕,小脸卡白卡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抿着唇,仰头看向闫听诀:“必须吗?”
闫听诀对上她恳求的目光,感觉里面的小星星似乎都跑来跑去地在求助,几乎当场就要妥协。
还是屠念忍住了,外面的鬼魂现在是委实是有些太疯狂了,还是从这里走更加安全。
让那些鬼魂出现是为了给管家使绊子的,可不是为了她自己。
屠念想了想,终于狠下心来,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壮士断腕一样地闭上了眼:“我就直接跳吗?”
闫听诀淡定走到一边:“我数三二一,到一的时候,就跳。”
屠念眼睛眯起一条缝,一边说着“再等一下”,一边判断起了高度:“我不会摔断腿吧。”
“不会,有我。”闫听诀看着紧张兮兮的样子,不知为何忽地想起她刚刚在人群中喊得那一声“我还是个宝宝”,起了点逗她的心思,接了一句:“宝宝。”
屠念一怔,脸瞬间红了,也顾不得紧张了:“你你你,你说什么?”
闫听诀敛眸,将笑意收起来,一本正经地问:“不是说,你还是个宝宝么?”
屠念都快把这句话忘了,她赶紧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闫听诀“嗯”了一声:“我也就是随口一叫。”
屠念不自在地偏开头,告诉自己集中精神在现在要做的事情上,可脑子里却莫名开始一遍又一遍循环播放闫听诀那句话,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魔怔了。
“跳吧。”闫听诀在这个时候再次出声,屠念一个机灵,有种上课看小说被老师抓包的感觉。
她赶紧把脑内那个复读机关上,慌忙地又看了一眼窗外庄园的土地,靠着紧张和害怕把自己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重新恢复冷静后,屠念又开始担心。
如果这会儿闫听诀是在底下跟她保证,也许她立刻就信了,可他偏偏是在自己旁边,下坠的速度那么快,也不知道他的“魔法”到底来不来得及。
屠念给自己打了两下气,再次捂住了眼睛:“你多给我几秒的时间吧,二十个数吧,让我准备一下。”
闫听诀很好说话地答:“好。”
话毕,他就直接开始倒数。
“二十。”
“十九。”
“十八。”
……
“六。”
在他说到这个数字的时候,屠念忽然感觉身体一轻。
疯狂打着鼓的心脏都几乎暂停了一秒,她本能地想要抓住身边的东西,可那失重的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就再次回到了地面上。
“五。”闫听诀道。
屠念睁开眼,她整个人躺在闫听诀的怀里,这个角度正对上他的侧脸。
她愣了一下后,赶忙移开视线,踩了踩脚下的土地,确认自己已经安全着陆,这才松了口气。
她咬咬牙:“什么五呀,你闹我呢。”
“这样不会那么怕。”闫听诀道。
屠念也觉得,在闫听诀倒数的时候她其实心都提到嗓子眼儿里了,可当身体腾空的时候,却远没有那么可怕。
闫听诀的怀抱很有安全感,根本不会让她感受到一点风力,即使是失重感也消失得很快。
隐约间她脑内的复读机似乎又出了故障,开始重复闫听诀那一句“宝宝”。
明明很轻,当时几乎没怎么听清,却可以让她记那么久。
屠念真想去洗把脸让自己正常些,她“唔”了一声转头,算是认同了他的话。
对于闫听决偏偏选择了“六”这个数字这点,屠念也不由得想起了之前糖果的事儿。
感觉自己抓住了某个有意思的点,她乱七八糟的心情再一次被梳理整齐,也有心情扬起了嘴角,不再纠结于杠杠的称呼:“你选择这个时候,不会是因为……六六大顺吧?”
她说着,比了个“六”的手势:“现在我们真的凑够两个六啦!肯定会顺利的!”
“嗯。”闫听决看到这个数字就觉得牙疼。
“走吧。”他道:“该去会会那位现在的管家了。”
屠念正色起来,她的耳边还能听到城堡里面敲锣打鼓的声音,叫骂声络绎不绝。
她想了想,情不自禁地一笑:“还没开始呢,我们就已经送给管家一个大礼包了。”
“等着。”闫听决掀起眼皮,不咸不淡地开口:“更大的礼包,还在来的路上呢。”
.
人间的庄园里,一个老人躺在床上看书。
如果有人走过去的话就会发现,他看得根本就不是书,而是一本空白的日记,前面几页似乎有些内容,但被撕掉了。
这个老人不是别人,他就是现在的庄园主,也是曾经那个管家。
实景变迁,此刻他躺在庄园最大也是采光最好的一间房间里,即便是损失了一部分的尸体也没能让他的情绪产生多大的波动。
“主人。”
一个声音响起,老人抬起头,甚至还有闲情雅致露出了一个笑,不疾不徐地道:“伯尼,别这么叫我了,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人。”
伯尼,也就是此刻人间世界的管家低下头想好一会儿后才道:“是,普利策大人。”
“嗯。”老人很享受地哼了一声:“还是这个称呼最舒服,当年大家就是这么叫我的,那些来讨好艾尔曼家的小官,哪个送礼不会经过我的手。”
伯尼知道他只是在自言自语,没有接话。
一段时间后,他注意到老人都没有翻一页书,便问:“您看起来心情不好?”
普利策淡淡道:“我怎么会心情不好?我的计划就要成功了。”
“那些捉鬼人……好像不太好对付。”伯尼斟酌着道。
“是不太好对付。”普利策冷笑一声,只是又恢复了之前平静的样子:“可是他们到底是太年轻了,把整个镜中世界烧掉又怎么样呢,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我其实还活着?”
想起在镜中世界被撕碎失去意识的那段经历,普利策的表情阴冷了不少:“真是讨人厌。”
“不如直接处理掉他们在人间的身体?”伯尼问道。
普利策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上的书:“伯尼,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要有耐心,不要毛毛躁躁的。他们如果现实中的身体死了,那还叫生魂吗?书上说了,每个条件都缺一不可。”
伯尼握了握拳头:“也太冒险了。”
“嗯哼。”普利策并不担忧:“我做的事情哪一件是不冒险的?”
伯尼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低下头。
“当年我把你带在身边,就是看着你机灵。”普利策叹了口气:“怎么你反倒是越来越来束手束脚了呢?”
“我只是担心您。”伯尼道。
普利策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缓缓起身,对他伸出手:“扶我起来,去晒晒太阳吧。”
伯尼赶紧帮他准备好了轮椅。
在阴间世界里只手遮天的他,其实现在也只不过是个看起来比普通人还要脆弱一些,身上还有很多伤痕和残疾的老人而已。
“想当年,我也只是个喜欢二小姐却得不到的小管家。”普利策坐在轮椅上,看着头顶的阳光:“像这样出太阳了的日子,我就会悄悄在她窗台下面听她唱歌。”
伯尼从来没有见过二小姐,只在普利策的故事里听到过。他这么多年来总是提起她,好像有多么深爱着她,却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可他当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他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只能跟着附和:“您可真是深情,这么多年了还忘不了二小姐,等您成了鬼王,一定能再次见到她。”
“唔。”普利策想了想,道:“当了鬼王,我就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了,到时候天南地北,总能找得到她,不会再被一些冒牌货唬到。”
伯尼没听懂他的意思,只能跟着点了点头。
普利策垂垂老矣的眼眸里透露着浑浊的光:“再晒这最后一次太阳,以后会不会就少见了呢。”
“您如果舍不得这阳光,也可以再等等。”伯尼道。
普利策瞥了伯尼一眼:“你是怕自己下不了手吧。”
伯尼说不出话来。
普利策恨铁不成钢地伸出一只只剩下三根手指头的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就这样,这样就行,怎么教不会你呢!”
他想要成为厉鬼,最好就是意外横死,正常的生老病死会减弱他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