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铃君眼睑颤了颤,眸中添了几分不可思议:“这……这奏折……”
这奏折里一点事都没有,怎就呈到皇上面前了呢?
“还有呢。”邱秉文言罢,又抽出两份奏折。
一模一样的笔迹,一模一样的内容,只是日期有所变动。
“那些分到好地方的府尹,一年到头没什么大事,又担心朕忘了他们,所以每日都要递些无关紧要的奏折上来,朕看吧,浪费时间,不看吧,又伤了老臣的感情。”邱秉文说着,奏折往怀中人面前一推:“日后,这些奏折就由皇后代朕批阅了。”
听得只是批阅无关紧要的奏折,牧铃君放松几分,她稍稍犹豫一会后便点头应道:“就依皇上。”
她是皇后,要掌管三宫六院,按理来说应当颇为繁忙,奈何,整个三宫六院就她一人,非逢年过节的大宴会,根本不需得她操心。
是以,入宫这一年来,她委实闲得发慌,如今帮皇上批阅无关紧要的奏折,既能给自己找点事做,还能为皇上分忧,也算是一举两得。
处理这种简单的奏折,牧铃君上手极快,没两天就能模仿着皇上的口吻批阅,几乎做到以假乱真。
初时她还会端着几分小心,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明显能感觉到,自己与皇上越发亲近,是那种心与心的亲近,灵魂的碰撞。
朝中有规矩,后宫不得干政,但皇上不仅让她代为批阅无关紧要的奏折,遇上要事,还会与她商谈。
虽然她嘴上说着要守规矩,按照祖制办事,心中却是高兴的。
相较于处理后宫的琐事,她更希望能接触朝政,就像她曾经的梦想,做一位将军,或在战场上为家国抛头颅洒热血,或在朝堂上以自己的才智为国家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如叔叔和她爹爹那般。
作为牧铃君的夫君,邱秉文自然能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她的喜欢也越来越浓。
原本他以为,他对她的喜欢已经达到极致,所以他才会不惜于放弃权势,拉下脸面。
直到二人一起商议朝政,他才真正明白他对她的喜欢能有多浓,更明白她吸引他的地方究竟在何处。
样貌与才华,还有她对他浓烈的爱意,无疑是最明显的,但更深层次的,是他们之间灵魂上的共鸣。
他们想法是那么一致,总能一拍即合,而她无论是做将军,还是与他商议朝政,都能带给他惊喜。
当初他认为她是他的般配,不仅因为她的容貌,更因为她的才华,只是从以前到现在,他都忽略了她的眼界。
她的才情,不是姑娘家家写在诗集上的几句卖弄,她可以在战场上指挥千军万,亦可以在朝堂内进言献策,她发着光,发着热,像是一颗耀眼的明珠,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而她嫁给他,却是蒙尘了。
为了他,她放弃了太多,她的理想与追求,她的功勋与名望。
为了他,她将自己最喜欢的自由抛弃了,安安心心地待在深宫里,做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人生的点缀。
前世,他怎么就负了她呢?
有了她,他又怎么被别的女人迷了眼睛?
牧铃君正在思考着疏通河道的法子,见身侧人忽然不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瞧,不免有些纳闷:“陛下?”
邱秉文紧握住女子的手,眉梢眼角是浓浓笑意:“朕忽然发现,只是这么静静看着皇后,都是一种享受。”
闻言,牧铃君不由得弯起唇角,面上是少有的娇羞姿态:“陛下越发会说好话糊弄臣妾了。”
也只有在心上人面前,她才会露出如此小女儿的一面。
“朕说的是心里话。”邱秉文握着女子的手紧了紧,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女子平坦的小腹,心中有些发紧。
二人修和了这么久,虽然前半年他忙于朝政,可当一切稳定下来后,他几乎夜夜都会同她做些亲密事,奈何,她的葵水每个月都来得准时。
他不是没找太医诊过脉,他身子骨是少有的健康,她更是要大大优于那些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究竟是哪里出了岔子呢?
很快,他收敛神思,将人轻轻拽入怀中:“时候不早了,皇后,我们是不是该歇着了?”
“陛下,疏通河道的方案还没选出来呢。”牧铃君按住男子不规矩的手,板着张脸,一本正经道:“您要是日日都这么早休息,显得您多不勤政爱民啊。”
虽然疏通河道一事并不急,只是防范于未然,但是,皇上日日都这么早休息,然后与她……这要是传出去,百官怕是又要有意见了。
“普天之下也就皇后会觉得朕不够勤政爱民。”邱秉文反按住女子的双手,背在身后,强迫对方投怀送抱:“现在,勤政爱民的时间结束,朕该好好疼惜皇后了。”
第1014章 邱秉文X牧铃君(十六)
怀帝二年,十一月初三,冬日。
在怀帝登基足足一年半后,后宫终于传来好消息——皇后有喜了。
由于二人成亲时间颇长,加之整个三宫六院就皇后一人,是以上至皇上,下至宫女太监,都对皇后的肚子颇为关注。
十月二十,皇后的葵水没有如往日那般正常到来,皇后没有在意,摆摆手拒绝了宫人请太医的要求,毕竟葵水晚到个一两日,实属正常。
十月二十一,见皇后依旧没来葵水,皇上率先坐不住,命人召来御医。
御医一诊,皇后身体无恙,但也没诊出喜脉,当下给出两个可能,要么皇后只是葵水延迟了,要么就是皇后有了身子,只是时间太短,诊不出来。
于是乎,从十月二十一到十一月初三期间,每日都有御医出入长明殿。
直到十一月初三,御医确诊皇后有喜。
听闻此消息,皇上大喜过望,不仅赏了整个太医院,就连所有照顾皇后的宫人都重重赏赐,那架势,与其说是皇后才有喜一个月,更像是皇后已经诞下龙嗣,还是双胞胎。
面对皇上如此欣喜反应,牧铃君心中腾升起一股子浓浓不安。
二人修好以来皇上对她太好,几乎将她给宠上天去。
虽然皇上从不曾同她提要求,但她能看得出来,皇上很希望她能为他诞下嫡长子,不仅仅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更因为他喜欢小孩。
嫡长子……
牧铃君轻抚扁平的小腹,眉心微微隆起。
她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性子,可莫名的,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越大,她心头就越是不安,焦虑。
作为枕边人,皇上敏锐地觉察到皇后的情绪变化,当下不动声色地将杨晴招入宫中。
他知晓,在安慰人这种事上,杨晴最有办法,最重要的是,铃君最是相信她的说辞。而事实也是如此。
见到杨晴入宫,牧铃君高兴坏了,二人手拉着手腻在一处,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皇上虽然对皇后好,但占有欲太强,皇后的至交好友,多数一个月只能入宫一次,杨晴与时明月占了点关系上的便宜,一个月能多入宫半次,换而言之,两个月三次,没商量。
是以,距离二人上次见面,已经过了足足半个月。
牧铃君每日有事可做,倒也没细细掐算过时辰,只记得二人已经许久未见,只当是已经过了二十日。
见女子没有觉察,杨晴很有眼色不去点明。
她先是如往常那般说了些宫外的趣事,随后嘟嘟囔囔地抱怨起来:“皇上也真是的,两个月只让我入宫三次,还怕我把你拐走了不成?”
闻言,牧铃君不由面露几分苦恼之色:“阿晴,不瞒你说,我也觉得陛下对我看得有点太紧了。”
“你也知晓,我是叫叔叔带大的,性子不够柔,也不会体贴人,还喜欢学习那些江湖侠客,觉得一人独酌,举杯邀明月也是一种潇洒写意,可打从陛下登基后,我不仅鲜少自己一人睡,就连练剑,练字,乃至……乃至于清浴,陛下都要与我一道。”
这话要是别人说,必然叫人觉得是在暗戳戳地炫耀,可从牧铃君口中说出来,那就真真是一份苦恼了。
闻言,杨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她是万万没想到,那位清冷孤高的帝王会如此粘人,要知道,怀帝在外的评价第一个词是勤政爱民,第二个词便是铁腕。
一个铁腕的帝王,后宫只有一个女人,还叫自己的皇后嫌弃太粘人,她可真是有些同情皇上。
“你笑什么,我同你说正经的呢。”见女子非但没帮着她出主意,反笑得花枝乱颤,牧铃君面色一肃,假意生气道:“你要再笑,日后我有心事可不同你说了。”
“行行行,我不笑。”杨晴忍住笑意,一双狐狸眼弯成两道月牙儿:“铃君姐姐这话要是叫明月姐听到,她怕是会酸得跟吃了枳似的。”
明月姐总同她抱怨宗凡不解风情,一研究起药材就将她的存在给忘了个干净,如今看来,宗凡与皇后的性子倒是像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