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悦会意，很快从偏房中取来一包药材送到杨雨柔面前。
“这包药，你应该不陌生吧？”杨晴冲不远处坐着的女子问道。
闻言，杨雨柔打开药包，待瞧见里头的药物后眉心登时拧起：“这……这是我娘平日里给我爹吃的药，说是给我爹治膝盖的。”
“杨姑娘，这根本不是治膝盖的药，而是能让人情绪失控的药。”杨晴摇摇头，语气中多了几分无奈：“你娘为了让你爹参与这场闹剧，早在半年前就一点一点做起安排。”
“这不可能！”杨雨柔不假思索地否定罢，见女子不再言语，当即快步上前，急切道：“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杨姑娘！”茶语拦住女子，面上带着恭敬笑意：“请您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杨雨柔看向石桌后端坐着的女子，见对方只是低头品茶，显然没有再说话的打算，当下艰难平复情绪，缓缓退了回去。
当她再度坐回凳子上，女子平和的语调响起：“如果你不信的话，离开这里时可以带上这包药，去各个大夫那问问，就算有的大夫看不出来，他也可以告诉你这包药的价值，一副一钱银子。”
一副一钱银子？听得价位，杨雨柔动摇的心一点一点沉入谷底。
莫说她爹膝盖伤得不严重，根本用不着如此好的药材，便是真需要，以她家这些年的近况，也支付不起这笔银子。
“这包药对你娘而言，是用来让你爹参与这场闹剧，让我娘心软的利器，于幕后之人而言，却是要人命的杀器。”杨晴言罢，在女子震惊的目光中勾起唇角：“你觉得事情当真如他所说那般单纯吗，来闹一场，成事了赠黄金百两，不成事亦赠黄金五十两，还提前给了你们一笔不菲的定金。”
叫女子拆穿自己此次北上的目的，杨雨柔面上多了几许尴尬，除了尴尬，更多的是震惊与不可思议。
杨晴早知他们一家要来闹，甚至于早就知晓他们来闹的意图，这是怎样的手眼通天。
权势如此，该不会，今日一切都是她安排……
不，不可能，杨晴若真想对付他们一家，早在知晓他们被收买时就动手了，何必等到他们来闹，坏了她的名声。
思及此，她对堂妹愈发信任：“世子妃，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那人早在三年前就注意到你们一家，经过多年观察，他何其了解你们一家人的性格。他知道，你们一家闹事失败后你的娘亲一定会与你爹起争执，一定会勾起你爹为药物控制的脾气。”杨晴眉眼一弯，在女子惊恐的目光中笑得愈发浓烈：“他从一开始就不指望你们一家能闹事成功，他所求的，乃是你们一家在众目睽睽之下闹事失败，然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样一来，我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咕咚！”杨雨柔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唾沫，冷汗顺着额际“簌簌”滚落。
命，那人从一开始所图谋的，就是他们一家的命。
“阿晴，你一定要……”杨雨柔急急站起身来，在对上茶悦警告的目光后改了说辞：“世子妃，你一定要帮我爹娘讨回公道啊！”
“其实，公道就在你手里，不是吗？”杨晴望着女子，别有深意道：“就看你能不能做到取舍。”
“我……”杨雨柔还没弄明白话中之意，就见堂妹抬手，示意下人送客。
“杨姑娘，请！”柏杨以手做请，态度不言而喻。
杨雨柔嚅了嚅唇，一步三回头地缓缓行了出去。
出了风波院，她看向身侧男子，眸中满是信任：“公子，世子妃缘何愿意出手帮我？”
因为被对方救过性命，潜意识里，她愿意相信他的所有说辞。
“按照我们爷的盘算，乃是静观其变，最后用你爹娘的死一举按死幕后之人，让他此生再无法翻身。”柏杨沉声言罢，在女子惊恐的目光中徐徐道：“但我们夫人认为，罪不当死，至少姑娘你如此。”
“我……”杨雨柔怔然，眼中终是流露出一抹愧疚。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为堂妹所救，更没想到，“六亲不认”的堂妹会为她放弃既得利益。
“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真相，如果她早点告诉我们一家……”
“如果她一早告诉你们，你们会信吗？你们只会将她害得更惨。”柏杨打断女子的话，以冷硬语调叙述着残酷的事实：“其实对我们夫人而言，她想要将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你们开始闹事之前让你们一家四口尽数死于意外。”
只有不会开口说话的死人，才能做到安分，只是他们夫人太善良，而他们爷又舍不得他们夫人因此内疚。
杨雨柔知道男子的说法是对的，心中感激愈甚，愧疚愈甚，也惊恐愈甚。
如果不是堂妹从中阻拦，或许他们一家早就成了无名死尸。
原来，这就是王孙贵胄的权势，可以蔑视律法，甚至绕过律法办事。
“杨姑娘！”柏青将人送到府门前，沉声嘱咐道：“希望你不要再做出错误的决定，我们夫人是仁慈，但不是愚善！”
最后一句话，已然带着警告意味。
杨雨柔身子一颤，连连点头应道：“公子放心吧，我绝对不会……我……”
她磕磕巴巴地保证着，不等把话说完，男子已然转身离去。
杨雨柔表情有一瞬间的呆滞，垂于身侧的手抬了抬，到底没有勇气出声将人唤住。
她最后环视一圈华贵高大得让人自卑的府宅，转身逃也似地快步离去。
这个地方，她此生不想再踏足第二次，那是富贵权势的象征，亦是不可见底的深渊。
堂妹生活在威王府中，看似自在逍遥，其实一点也不好，有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夫君，还有千千万万人想要置她于死地。
经历过生死，杨雨柔发现，她已经不再羡慕堂妹，她现在所求，不过一家人团聚，好好生活在一起。
第952章 没听见
柏杨回到风波院复命时，人已经歇下了，似乎浑不在意杨雨柔的抉择。
事实上，杨晴确实不在乎杨雨柔最后会做出何种决定，临时变卦翻脸也好，悄然离开也好，局势的发展都在她可控的范围内。
至于杨雨柔自己去讨要公道，这是她乐见其成的，就是不知，杨雨柔此人有没有这个悟性和舍弃颜面的决心。
明明身在局中，杨晴却是睡得香甜，浑然没有被算计该有的紧迫感。
次日清早，鸣冤鼓鼓声划破京都的平静。
待杨晴被茶悦自床榻上唤醒，闹剧已经结束。
她揉了揉张不开的双眼，声音是初醒时的沙哑：“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小姐，杨雨柔去府衙告状去了，告的一个姓金的男子。”茶悦着手侍候自家小姐洗漱，自言自语道：“这个慕容斐还真狡猾，行事滴水不漏，从头至尾没在这件事上露过面。”
“没露过面不代表没办法在这件事上揪住他。”杨晴打了个哈欠，身子软软靠在茶语腰上，任由二人摆弄侍候。
“那是，区区一个慕容斐，哪配和小姐斗。”茶悦摇晃着脑袋，神情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这件事不是我查的。”面对两个一脸骄傲的小丫鬟，杨晴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这两小丫头，这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是喜欢用这种眼神盯着她瞧，知道的她们是发自内心地喜欢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就吃溜须拍马这套。
“那是因为有姑爷代劳，若是小姐自己出手，也是能摆平的。”茶语笃定道。
她们小姐什么不会啊，之所以没招自己的人马，那是因为不想太过招摇，给威王府惹来麻烦。
“好了好了。”杨晴连忙将话题打断，生怕继续说下去两个丫鬟收不住：“锦风呢，他可还在府内？”
“回小姐的话，今儿个一早审慕容老爷与杨向晚诬告一案，并审慕容斐拐走杨向晚一案，世子爷带人过去瞧热闹。”茶悦捂嘴，偷笑道：“小姐您是没看到，世子爷说是去瞧热闹，一双眼睛那是紧紧盯着慕容复父子，直将他们父子二人盯得发怵，恨不得将与杨向晚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那杨向晚受了刺激，当场晕了过去。”
“受了刺激？”杨晴挑眉，有些意外道：“受的什么刺激。”
她这是对锦风余情未了，见锦风如此针锋相对，一时伤心难自抑？
不该啊，当初她之所以会被杨铁柱那个人渣卖了，就是因为锦风掺和此事，将她送入监牢。
如今五年过去，她也在窑子里吃了五年苦，再多喜欢，怕是也磨了个干净。
“要奴婢看啊，那杨向晚对慕容斐有意思，才被带上庭，就给慕容斐送了好几记秋波。”提及此事，茶悦啐了口，话里话外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宗大公子说得对，慕容斐就是个小人，使的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闻言，杨晴摇摇头，并未对慕容斐的为人多做评价：“后来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