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一口清茶自杨晴口中喷出，溅落在干净的地面上。
杨晴扭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大丫鬟：“此话当真？”
“奴婢句句属实。”茶悦低眉垂眼，轻声道：“那位席公子瞧您的目光，确实不太对劲。”
“可是我们三年前见过，当时他表现得很正常啊！”杨晴用帕子擦去唇角茶渍，歪着脑袋，眸中满是不解：“他要真对我有心思，也当那时动心才是，毕竟当时我可是眼都不眨就掏出了十万两买下他家那些个受损的粮食布匹，如此阔绰大气，如何能不让人印象深刻。”
“再者，三年前我将自己的才智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便是不为我的大气，也可能为我的才情所吸引，时隔三年才动心，我还有什么能吸引他？”
除了财富与智慧，她也就剩性子讨喜这一点，对方三年前没反应，总不能反射弧过长，反射了三年才反应过来吧？
“样貌！”茶悦一语点破，认真道：“小姐，您现在的模样，当真很讨人喜欢。”
虽然她家小姐长胖后依旧与大美人挂不上勾，但就脸上那两团微微鼓起的软肉，配以一双本该妖媚，却偏偏无比冷静自持的狐狸眼，处处透着反差，夺目极了。
“恩……”杨晴沉吟片刻，语气微妙道：“看脸？”
不会真这么肤浅吧，家财万贯，聪慧过人加上灵魂有趣，都及不上皮囊一张？
“恩！”茶悦方应声罢，门外响起一阵有规律的脚步声，很快，席远出现在门前。
“杨小姐！”席远并未意识到气氛的不对劲，更不知自己堪堪萌生一日的小心思已然被洞穿，他缓步行入雅间，面上露出浅浅淡淡的笑容：“好消息，方才我去问过了，温泉山庄的主人徐老爷愿意将温泉山庄暂借给小姐用一日，且不收银子。”
“唔……”杨晴视线斜向下看去，暗暗琢磨着当如何回答。
想要去温泉山庄的是她，现在反悔，会不会怪了点，可现在要不反悔，是不是更怪了点？
心中权衡一番后，她缓缓端起手边茶盏押了口，低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席公子……”
“温泉山庄？这是个好地方啊！”门外忽然响起戏谑的声音，将二人对话打断。
牧锦风立于雅间门前，目光落在那俊美公子身上，丝毫不遮掩视线中的侵略性：“本将军连日赶路，舟车劳顿，不知席公子可能请本将军泡个温泉解解乏？”
“这……”感受到男子的敌意，席远仿佛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被抓包，耳根浮起可疑的红晕：“当……当然可以，只要将军不嫌弃就好。”
“侄媳妇身娇肉贵都不嫌弃，我一粗人又岂会嫌弃。”牧锦风言罢，斜眼看向心上人，笑容阴测测的：“是吧，侄媳妇。”
他咬重“侄媳妇”三字，似在提醒对方身份，怀疑之态不言而喻。
一时间，屋内气氛陷入尴尬，可杨晴却像是个没事人似的，风轻云淡依旧：“二叔说笑了，您虽然是习武之人，可这些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呢，所以应当说，只要您不嫌弃就好。”
末了，她扭头冲席远温和道：“那就麻烦席公子安排了。”
“杨小姐客气。”席远回以温和一笑，在男子强大的气势下没敢将目光往那张清丽可爱的面庞上放：“那现在便出发吧，我先下去让人做准备。”
言罢，他有些慌乱地行了出去。
人一走，牧锦风彻底拉下脸来，眸中有风暴酝酿。
就在杨晴以为对方会发脾气之时，那人却是展颜一笑，明明蓄着大胡子，却让人感到明朗与少年气：“侄媳妇不地道啊，去温泉山庄这等好地方，也不知道想着二叔。”
“二叔怎知阿晴没想着您？”杨晴眨巴着狐狸眼，一脸无辜：“明明是您来的太及时了，阿晴连答应都来不及答应，如何派人前去请您？”
“这么说来，侄媳妇心里有想着二叔？”牧锦风挑眉，明明语气没有变化，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压迫。
“二叔在南疆征战，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事，又是我的二叔，阿晴作为被保护者，作为小辈，有好事想着您是理所应当的。”杨晴面上扬起惯有的客套笑容，声音轻轻软软，回答得滴水不漏。
如果牧锦风不了解她，一定会被这温和无害的笑容欺骗，可饶是他足够了解她，也不免为那笑容晃了心神。
如果说，她以前欺骗人靠的是眼中的剔透诚恳，那么现在她又多了一样利器——面容。
她的模样，算不得顶出挑，算不得倾国倾城，可就是这样一张肉呼呼的可爱的小脸，最是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你笑的很假。”牧锦风一语洞穿，冷声道：“日后还是别这样笑了。”
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是再度将醋坛子打翻。
长这么可爱笑什么笑，难怪姓席的那个家伙会对她动心思，也不知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她靠这一笑容招了多少烂桃花。
“二叔若是觉得假，那阿晴日后就不在您面前笑了。”杨晴瞬息收敛笑容，起身缓步朝外行去：“席公子应当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下去吧！”
“听侄媳妇的。”牧锦风一口一个“侄媳妇”唤得顺口，全然没有一丝别扭。
“二叔先请！”杨晴在经过男子身边时顿下脚步，一抬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只到对方肩膀。
她微微有些晃神，忍不住嘟囔了句：“二叔好高啊！”
“是吗？”牧锦风挑眉，语气中是难掩的得意。
小泼妇，以前不是唤他小豆芽菜吗，也有她对着他的个头惊叹的时候。
“恩！”杨晴点头，一本正经道：“公爹与二叔都很高，奇怪的是，锦风不高。”
言罢，她眼中闪过一抹郁闷，低眉软声道：“二叔，请！”
牧锦风额际青筋“突突”跳了几跳，好半响才按捺下撕下大胡子的冲动，抬脚头也不回地朝下走去。
气死他了，这个小泼妇，不仅生了和离的心思，对野男人笑，还在心里嫌他矮。
这才一日过去，再相处下去，天知道这小泼妇嘴里眼里能蹦出什么来。
“小姐，牧二爷好像生气了。”茶悦小步挪到自家小姐身边，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你想多了。”杨晴歪嘴一笑，眸中是难掩的恶劣：“我夸他呢，二叔怎么可能生气。”
闻言，茶悦挠了挠鼻尖，更糊涂了。
她们小姐是夸了那位远方二堂叔不假，可看那位远方二堂叔的反应，还有她家小姐的表情，怎么都不像夸人啊。
第860章 欺人太甚
从镇子到温泉山庄的路程并不远，乘坐马车两刻钟左右便能抵达。
一路上，马车走在前方，牧锦风与席远骑马跟在后头，一路无话。
相较于杨晴坐在马车内，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恣意松快，马车外的席远则是小心谨慎，生怕行差步错招惹了身边的大佛。
不是他为人胆怯，实在是对方气势太强，加之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本就心虚，是以男子每每看来，他都会觉得那双眼睛充满了警告意味。
很快，马车在山庄前停下，杨晴在茶语的搀扶下行下马车，放眼看向不远处缭绕的烟雾，眸中溢出丝丝笑意：“这儿的温泉好大啊！”
离了百丈远都能看到烟气，足见其规模惊人。
“还行。”牧锦风淡淡应了声，就见女子瞬息敛起笑容。
他眉头一拧，只觉一口气堵在心口。
叫他没想到的是，这样的情况仅仅只是开端。
从山庄外通往温泉的一百五十丈距离里，只要他一看向她，无论当时她笑得再绚烂，一定会瞬息敛起笑容，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承诺——不对着他笑。
“小姐，牧二爷怎老盯着您瞧啊？”茶语是个软性子的，可这一路下来，她也叫那不时投来的目光憋出了脾气。
“许是防着我吧！”杨晴耸耸肩，不以为意道：“毕竟他是锦风的二堂叔，我又与锦风多年未见，他会有所提防也是人之常情。”
她语气淡淡，似全然不将此事放在眼里，却激起了两个小丫鬟的脾气。
在茶语茶悦眼里看来，她们家小姐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善良，通透，豁达，忠贞，就这样还叫人怀疑，防贼似的防着，简直欺人太甚。
“咯吱！”茶悦按响手指指节，压低声音同茶语道：“找个机会让人给他下药，套了麻袋揍一顿！”
敢怀疑她们小姐，给她们小姐心里添堵，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
“恩！”茶语点头，眼神无比坚定：“一会我让柏椿和柏桦帮忙。”
“不行！”茶悦拉住茶语的胳膊，敏锐道：“我看柏椿柏桦对他的态度颇为尊敬，连小姐被摔下马一事都未计较，由此看来，这位牧二爷在边塞，至少也是姑爷的左膀右臂，柏椿柏桦干不出动手的事来。”
“那可怎么办？”茶语蹙眉，神情多了几分犹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