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地，压在胳膊上的力道一轻，本欲跪下的白芍老老实实地站直身子。
“除了你与白筠，暗中保护我的还有四人，算下来一共六人，六个人都护不住，除了你们的责任，也有气运成分。”杨晴坐回椅子上，沉声道：“一来，是下马车的次序让人有机可乘，二来，那辆马车与我们的距离拉得正好，跟踪时没有调整速度，不会引起怀疑，且在交错时从马车后方射箭，正好是你们所有人的死角。”
交错之时马车与马车的距离极近，又是从后方射箭，莫说当时马车内没人护着，便是有人，两支箭射入，在狭小的空间里，怕是也无法一次将两支箭同时打掉，除非马车后跟了侍卫。
可以说，那几个山匪运气极佳，拿了一手好牌，找到了几乎是千分之一概率才会出现的漏洞。
以他们这回的气运，行刺任何不会功夫之人都会成功，就是不巧遇上了她这个运气更好的。
“当时那辆马车行驶正常，谁会去注意呢，总不能我出行，这条道便只有我能走了吧？”杨晴巧笑，神色很是温和：“只能说他们运气好，恰好得了天时地利，下回多点小心便是。”
“夫人！”白芍轻唤一声，眼中满是愧疚：“您真是太好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罢。”杨晴言罢，拍了拍白芍肩膀：“引以为戒，下回多几分提防便是。”
嘴上这么说着，她心里却明白，像这样的小概率事件一旦发生，几乎是难以防住。
“是！”白芍重重点头，认真道：“下回夫人出门，一定要多带两个侍卫在马车后头跟着。”
她们夫人哪哪都好，就是在行事做派上与王爷太像，太低调，出去最多只带两个丫鬟，从来不带侍卫，有了这次教训，日后说什么都得把排场摆大点。
“好好好！”杨晴知晓白芍说得在理，是以没有反对。
她确实有必要多带几个侍卫，将那千分之一的漏洞堵住。
只是，今日行凶之人很有可能受燕、周其中一国指派，派出的又都是小鱼小虾，一次不成，怕是还会有第二次。
一想到自己叫人从暗处盯上，杨晴只觉全身都不自在。
“挑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羸弱女子下手，真是卑鄙无耻！”
“燕、周两国素来卑劣，只会行那暗算之事。”白芍附和，语气中满是痛恨：“王大人之所以将余下的消息瞒下，怕是此事内里更为肮脏卑劣。”
“或许吧。”杨晴语气淡淡，没有过多去好奇这件事的后续。
王义既选择瞒着她，多半是为了她好，既然有人能将这件事处理干净，处理过程以及内幕，她并非一定要了解透彻。
有些事，知道的少比知道的多好，以前不去深入了解是为了自保，现在不去深入了解是为了不恶心自己，她素来拎得清。
第782章 牧铃君来消息了
事实证明，杨晴没有去追问深思是对的，因为这件事远比她所知所想更为阴暗卑劣。
主院内灯火通明，牧石松沉着张脸，眉头紧拧在一处，身上散发着令人恐惧的寒意。
他的对面，站着表情同样冰冷严肃的王义：“两支箭的毒是不同的，一支是‘千人花’，还有一支是‘花魁’。”
听得“花魁”二字，牧石松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若“千人花”是用来凌虐糟践姑娘的药，那“花魁”便是能让贞洁烈女沦为浪荡女的剧毒，可以蚕食每一个人的理智。
置于案桌上的大掌紧握成拳，牧石松重重一锤桌面，厉声道：“给本王彻查此事，捉到后押入大牢，凌迟处死！”
当真是狂妄至极，二十年前对他们牧家的女眷下手，二十年后竟然还敢使用同一招数！
“是！”王义颔首，不等退下，就见王爷“蹭”地站起。
“王爷？”
“备马车，本王要去皇宫！”牧石松一甩衣袖，大步朝门外行去。
“王爷？”王义连忙吩咐下人备马，随后大步追了上去：“天色已经晚了，王爷要同皇上禀报此事，还是等明日吧。”
“谁说本王要同皇上禀报此事，本王要请缨北伐！”牧石松迈着大步，身上散发出森森寒气。
二十年前发生之事尤历历在目，妻死，子亡，痛如锥心，如今景国强盛，那些跳梁鼠辈竟还敢入京都，以卑劣手段刺他痛处，当真是不知所谓。
“王爷，您有旧伤在身，不宜南征北战，皇上不遣您前往，必然是顾虑着您的身子骨。”王义紧追身后，沉声劝道：“再者，北疆有怀王与容王镇守，怀王足智多谋，容王骁勇善战，二人联手可谓所向匹敌。景国需要新的‘战神’，您也应当给小辈历练的机会，您若是去了，等您老了，就没人能接替您了。”
牧石松将王义的话听在耳中，却没有慢下脚步。
待走到大门口，一辆马车在威王府门前停下。
车帘掀开，时明月跳下马车，在看到威王后眼前一亮：“威王，见到您真是太好了，明月有要事要同您说。”
闻言，牧石松步伐终是顿住，威严冷厉的面色放柔几分，依旧凌厉得吓人：“何事？”
时明月鲜少见到威王这副模样，饶是身为铃君的手帕交，早已见过威王千百次，依旧有些吓到。
见女子表情有细微呆滞，牧石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缓和面色：“明月？”
“威王！”时明月回过神来，垂眸不去看威王威严的面庞：“铃君来消息了。”
“铃君？”听得侄女的名，牧石松终是暂时打消进宫面圣的心思：“进来说吧。”
“谢威王！”时明月恭敬颔首，小步跟在威王身后。
她虽然瞧着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连王爷都敢骂，但对威王，她心中只有恭敬与崇拜，是以无论相见多少回，她依旧无法做到平常心以对，心中紧张得厉害。
“你这丫头，锦风唤你一声姐，你就是本王的半个女儿，怎还如此拘谨？”牧石松尽量放轻松语气，想让对方轻松几分，岂料并未完全压下心中怒意，是以声音一出，时明月更紧张了。
二人前后脚行入主院，牧石松一撩衣袍，随意在桌前坐下。
末了，见女子依旧站着，当即出声道：“坐！”
“谢威王！”时明月矮身坐下，背脊挺得笔直，以有些刻板生硬的声音道：“威王，铃君来信了。”
言罢，她自袖中掏出字条双手呈上：“请您过目。”
牧石松单手接过，拆开一看，神色不由自主地缓和下来。
小小的不到半张的信纸上布满侄女稍显霸气的字体，龙飞凤舞，气度尽显。
他先是飞快扫了眼，兀地一愣，又从头细细看了遍，神色登时多了几分凝重：“铃君她去了北疆？”
“胡闹，简直是胡闹，她一姑娘家家，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做什么？”
“威王，请您无论如何都要将铃君劝回来。”对于牧铃君在北疆一事，时明月持与威王相同的态度。
在她看来，铃君的经历已经够曲折坎坷了，和离之后，她应当纵览景国大好河山，并在逍遥快活中找到一个心神契合的可以相伴终生的男子，而不是跑到北疆去吃苦受累。
再者，到她这一辈，牧家就两个孩子，锦风已经去了南疆，她又去北疆，这算什么事啊！
牧石松一手捏着字条，眉头紧锁着，似在思虑什么。
片刻后，他扭头冲王守道：“把阿晴叫来！”
铃君去了北疆，还成了将军，王将军竟然一个字都没同他提及，想来是收到了他的信物，而那件信物，他挂在库房钥匙上，交到了阿晴手里。
难怪当日铃君会提议他将库房的钥匙交给阿晴保管，当做对儿媳的认可，原来是早就生出逃往北疆做将军的盘算。
“是！”王守应声，快步赶往风波院请人。
杨晴方躺下准备休息，忽听得一阵敲门声响起，随后是白芍压低的声音：“夫人，王爷请您过去一趟。”
“爹？”杨晴有些诧异，却还是强忍着倦意从床榻上爬起，一件件将方脱下的衣裳套上。
“吱呀！”
开门声响起，杨晴忍着哈欠，随王守朝院外行去：“王叔，爹因何事找我？”
“堂小姐来信了，说是去了北疆，王爷请您过去，估摸着是打算让您帮忙想着怎么将人劝回来呢，毕竟夫人您是个有主意的。”王守据实答道。
闻言，杨晴心中“咯噔”一下，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白芍将自家夫人心虚的模样看在眼里，当下小步上前，将二人距离拉至最近，压低声音道：“夫人？”
杨晴闻声侧目，在白芍担忧的目光中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笑？她根本笑不出来！公爹大晚上的火急火燎地将她唤过去，必然是动脾气了。
见状，白芍越发忧心。
小姐有消息分明是好事，只是夫人这反应……
第783章 从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