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晴在中堂等了一刻钟，就见陈芸衣着光鲜款款而来，步态好不婀娜。
“爹！”陈芸冲父亲行礼，一派端庄典雅：“爹急招女儿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陈大人抬眼看了次女一眼，尽力压着自己的脾气：“你方才让银杏去林府做了什么？”
闻言，陈芸摸了摸包着纱布的手，眸中氤氲出薄薄水雾：“那要看杨姐都做了些什么。”
她没有选择狡辩，却也没直接承认，抬着张受伤的脸，摆出了弱者姿态。
“混账东西！”陈大人抬手，视线触及女儿面上伤口，终究没能下得去手。
“本姐不知自己都对陈姐做了什么，但本姐知道，陈姐都做了什么。”杨晴站起，缓步行到女子身前，冷声道：“捉贼拿赃，陈姐所作所为，本姐皆有人证，不知陈姐认为阿晴做的恶事，可有人证？还是说，仅凭自己的猜测臆断？”
“杨姐有牧世子护着，自然不会脏了自己的手。”陈芸言罢，冲父亲屈膝行礼：“爹，牧世子此人素来骄傲，敢作敢当，女儿请求与牧世子当面对质。”
“你还嫌不够丢人？”陈大人拂袖，怒道：“你无凭无据怀疑到杨姐身上，不就是做贼心虚？”
且不说她受伤与林家姑娘是否有关还是个迷，便真是林家姑娘所为，若非她针对林家姑娘在前，主动与对方结怨，至于落得今日下场？
“爹，女儿是什么性子您是知晓的，女儿之所以针对杨姐，乃是因为她仗势欺人在前，女儿看不惯，才做局让她出丑！”陈芸说到这，恶狠狠地剜了杨晴一眼：“杨姐为人未免太过嚣张，你仗势欺人可以，我让你出丑便不行，你害我从阁楼上摔下可以，我说几句狠话，逞两句口舌之利，逼你承认都不行？”
“陈姐倒是说说，我仗势欺谁了？”见女子丝毫没有做错事的自觉，杨晴心中一阵冷笑。
“芸儿不敢说，免得杨姐日后报复。”陈芸傲慢道。
“是不敢说，还是没有这个人？”面对女子娇蛮态度，杨晴不怒反笑：“陈姐好生厉害的嘴皮子，连黑白都能颠倒。”
“杨姐也不遑多让，做了亏心事，还敢登门求公道。”陈芸反唇相讥，丝毫不让。
陈大人对女儿的脾气颇为了解，是以见女儿态度如此强硬，不由得怀疑杨晴是否真的做了什么恶事，毕竟他家芸儿出了名的热心肠，好管闲事。
杨晴将陈大人沉默姿态看在眼里，心知他心中更为偏向亲生女儿，当即主动道：“陈姐既然这么说，行，我们找牧世子来当面对质，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两个条件。”
“说吧！”陈芸抬了抬下巴，对自己重新掌控主权颇为得意。
她听兄长说，牧世子为人傲慢，目中无人，因为得势，从来不屑于说谎掩盖自己所作所为，连当朝重臣都敢欺压，于他而言，根本没必要掩饰自己欺负了一个官家女。
再者，便是牧世子有意隐瞒，有威王镇压，她就不信杨晴不会现原形。
“一，陈姐先说说，自己是怎么摔下来的，二，牧世子来对质，陈姐口中被本姐欺负的人也得来对质。”说到这，杨晴上前几步，一字一句沉声道：“若我杨晴是那先作恶之人，我便三跪九叩，从林府跪到陈姐面前，并取消与牧世子的婚事，不污浊牧家名声，更无法在日后报复。”
“但要是陈姐是那先犯事之人，还请陈姐三跪九叩，从陈府跪到我娘面前，并在我林府侍奉我娘，直到我娘胎像平稳。”
“杨姐，左右不过一件事，你又何必如此较真。”见女子将话说到这个份上，陈大人不免有些心慌。
他既不觉得女儿在说谎，亦不认为林家姑娘在说谎，他就怕女儿性子太过耿直，着了别人的道。
“陈大人，陈姐既咬定我是那作恶之人，又担心我事后报复，我自当给她一记定心丸，如此一来，阿晴也能免于不明不白戴着个恶人的高帽子。”杨晴面上端着笑容，说话间扭头看向陈芸，眸中带着几分挑衅：“陈姐，你敢吗？”
陈芸意欲上前，袖口兀地一紧，她不顾父亲阻拦劝告，高声道：“我没有什么不敢的。”
陈芸深信好姐妹没有骗她，是以在她看来，杨晴所言，不过是唬人的把戏。
还别说，这招挺有效，至少糊弄了她爹。
“一言为定！”杨晴斜挑起唇角，整暇以待：“陈姐，请吧。”
“我今日上阁楼时，忽然头晕恍惚，脚下踩空摔了下来。”
声落，是长久的沉默。
杨晴等候半响，见女子没有下文，不由得拧起眉头：“就这样？”
“就这样！”陈芸点头，上前一步，露出臀部被血染透的衣裙：“现在，我可以请牧世子来了吧？”
“当然！”杨晴点头，话音方落，一根棍棒裹挟着风扫来，狠狠敲在陈芸腿上。
正文 第698章 所谓报应，皆是人为
陈大人挥舞着从侍卫腰上拔下的刀鞘，毫不留情地照着女儿身上招呼：“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混账玩意儿？自己从阁楼上摔下来，竟还敢诬赖牧世子，看我今日不打断你的腿！”
这忽然上演的一出，不仅陈芸没反应过来，杨晴亦是愣住。
女子的尖叫哀嚎在中堂回响，伴随着中年男子愤怒的责骂声。
很快，陈夫人张氏闻讯赶来，忙不迭上前拉架。
杨晴置身事外，看着陈芸在棍棒下讨饶，全然没有出手阻止的意思。
陈大人有意打断二人间的赌约，却也没想下死手，然，眼看林家姑娘根本没有上前阻拦的打算，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揍下去。
杨晴瞧了半柱香的热闹，直到陈芸喊得声音都变了，这才上前制止：“陈大人且慢。”
陈大人配合着动作一顿，张氏连忙让人将女儿带走。
此时陈芸已经被打得喊都喊不出声了，恨不能马上逃离，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与杨晴的赌约。
“杨姐”陈大人本想再装一装样子，却见女子睁着双剔透的眸子，平静地望着他，显然已经洞穿他的心思。
“陈大人。”杨晴杨晴颔首，恭敬道：“时候不早了，阿晴就先回去了。”
末了，她冲左右吩咐道：“今日发生之事，你们权当没看见，若是有谁四处嚼舌头，就自己收拾包袱离开林府。”
“是！”林府厮齐齐应声。
“告辞！”杨晴再度冲陈大人屈膝施以一礼，转身款款离去。
“杨姐且留步。”陈大人大步追上前，沉声道：“杨姐放心，那个背后污蔑杨姐的混账玩意老夫一定揪出来，还杨姐一个公道。”
“陈大人已经还阿晴一个公道了。”杨晴仰头，态度恭敬，神色温和：“阿晴出身乡野，不懂城里的规矩，说话做事直来直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陈大人大人有大量，莫要与阿晴计较。”
“杨姐大度，老夫委实汗颜。”想到自己方才为了保住女儿脸面做出的举动，陈大人只觉老脸都要丢光了。
好在林家这姑娘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在林家那边按下今日之事，否则今日这么一闹，芸儿定下的亲事怕是能搅黄了。
看看林家的姑娘，再看看自己从娇养长大的女儿，陈大人心中一阵叹息。
“阿晴并非大度之人，只是阿晴为人子女，深知父母不易，想来陈大人也能理解阿晴为人子女的心情，会安抚好陈姐，常言道，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杨晴言罢，再度颔首施以一礼，转身缓步离去。
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陈大人以手扶额，深深叹了口气。
好一句“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这个“不懂城里规矩”的姑娘，德行上就快要把他家芸儿比到泥地里去了。
“老爷！”张氏行上前来，低声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记得芸儿有个毛病，日子要到时时常头晕目眩，双腿打软，可有此事？”陈大人不答反问。
“我还以为老爷忘了呢。”张氏蹙眉，满脸忧愁：“方才芸儿来葵水，衣裙都染上了，老爷你还打她，你这不要她命吗？”
“我要她命？是她自己不知死活，要自己的命！”陈大人拂袖，没好气道：“自己日子要到时头晕，上阁楼踩空，非得赖别人，一口咬定杨姐给她下药不说，还要找牧世子来对质。”
“牧世子什么脾气整个京都谁不清楚，那是她能得罪的吗，敢冤枉牧世子，他能把你拎阁楼上推下去。”
闻言，张氏一个激灵，额头沁出一层冷汗：“芸儿她当真做了这般糊涂事？”
“我还能同你说假话不成？”陈大人越想越来气，眉头拧得可以夹死蚊子：“她也不想想，牧世子是什么身份，犯得着屈尊与她耍这些心思，她有错在先，牧世子完全可以按着她的脑袋逼着她道歉。”
“老爷莫动气，芸儿素来乖巧，今日会犯事，想来也是一时糊涂。”张氏轻抚着夫君胸口为他顺气，嘴上不忘为女儿说两句好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