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出手,轻轻摸上妇人面庞,张了张口,最后将满腹疑问咽入腹中。
背脊上传来不轻不重的力道,一下一下地安抚着她,无声地宣誓着保护。
她缓缓闭上双目,就着妇人不成调的曲声沉沉睡去。
这天夜里,她梦到了原主,这是她穿越后头一回梦见这具躯体的主人,和印象中的乖张泼辣不同,梦里的原主十分安静,只是用一种哀伤的眼神望着她:“杨晴,你要照顾好我娘!”
声落,梦境戛然。
杨晴睁开双眼,床榻上早已只剩下她一人,熹微晨光透过薄薄窗户纸洒入,照在床榻上,她的半边身子就这么沐浴在阳光下。
她动了动手指头,翻了个身,在听得老旧木床发出的“咯吱”声后抬起眼皮,望着那道灰色的土墙,以唇形道:“杨晴,我答应你。”
杨大娘是原主在这个世界的温暖,也是她在这个世界的温暖,她一定会好好照顾杨大娘的。
与杨晴的明媚不同,此时的杨家院子里一片愁云惨淡。
杨二娘坐在破木椅子上,张着双无神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前方:“大哥,阿晴她既不愿意嫁给牧小公子,为什么当初还要坏阿晚的好事?”
杨大爷做新烟筒的动作一顿,烦躁地拧起眉头:“我哪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牧小公子前来退婚,那可就便宜了外人。”杨二娘说到这,虚抹了把泪,神态好不委屈:“阿晚再怎么说也是她的妹妹,阿晚要是能嫁个好人家,也是能帮杨家一把的。”
听到这说辞,杨大爷越发烦躁,他随手将未做好的旱烟筒往门后一丢,粗着嗓子道:“那臭婆娘只想着自己和那小赔钱货,哪里管我们老杨家。”
“要不是那小赔钱货,老子又怎么会断子绝孙,本以为将她养大了能有点出息,谁知就是个丫鬟命的,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出生老子就该掐死他。”
开门的手顿在半空中,杨晴缓步朝后退去,摸上尤高高肿起的面颊。
指尖触及,痛感清晰传来,她微微拧起眉头,眸中一片清冷。
难怪原主对杨大爷的感情陌生异常,原来杨大爷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女儿。
那么,原主对杨二娘和杨向晚的恶意又是怎么一回事?是为杨大娘耳濡目染,还是,杨二娘和杨向晚并没有表面上看着那般单纯。忽然间,她回想起前日发生的那场闹剧,有那么几处,在逻辑上似乎说不通,就譬如,杨向晚若是在服了她买的药后病情加重,杨二娘又怎么会允许她去河边洗衣服,可杨向晚若是在去河边前病情并没有
加重,杨二娘又怎会说出杨向晚服用她抓的药后烧得更严重了这样一番话来。
眼珠子转了转,杨晴拔腿,快步走到房门前。
“大哥,你可千万别这么说。”杨二娘的声音传来,杨晴拉门的动作兀地顿住。
只见她拿起柴刀,哀愁地叹了口气:“阿晴年纪小不懂事,姐姐又只有这么个孩子,自然宠着她,什么事都由着她。”
“阿晴是有些胡来,但我也只有阿晚这么个孩子,我能理解姐姐的心情,若是我有姐姐一半的本事,自然也是要娇宠着阿晚的,只可惜”
说到这,她又连叹了几口气:“罢了,不说了。”
杨大爷奇怪地看了眼忽然转了话锋的杨二娘,有些摸不着头脑。
杨二娘手脚麻利地劈了根柴,抬头见杨大爷又在摆弄那根柱子,当即道:“大哥,你怎还不去田里?”
“我现在都这副模样了还怎么去田里?”一听这话,杨大爷顿时来了气,他虎着张脸,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憨厚模样:“再说了,阿晴要被退婚的事整个村里都传开了,我哪里还有脸出去。”
闻言,杨晴不由得担心起去田地里干活的杨大娘。要知道,不夸张的说,她和牧小公子的婚事几乎整个宁康村的村民都在盯着,都在唱衰,当初杨大娘那般高调,言语之间没少得罪人,万一有人落井下石趁机奚落杨大娘可怎么办?
正文 第53章 活该嫁不出去
不出杨晴所料,杨大娘当真因为这件事在田地里同人吵了起来,而与她起争执的不是别人,正是陈菊花的娘亲陈婶子。
要说陈婶子和杨大娘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当初杨大娘从陷阱里救了陈婶子的儿子陈三,陈婶子那叫一个千恩万谢,好处也没少给。可过了几个月陈婶子发现,好家伙,杨大娘那心根本就填不满啊,拿了她的好处,还打起了她儿子的主意,她儿子陈三那可是打猎的一把好手,在这村里多得是姑娘想嫁,媒婆都快把她家门槛给踏破了,
哪能便宜了这泼皮杨家。
更叫陈婶子生气的是,陈三也不知被杨家小泼妇灌了什么迷魂汤,愣是对上眼了,背地里没少偷拿野味送给杨家小泼妇调养身体,叫她打骂了也不知悔改,气得她几天吃不下饭。
当时她就心想啊,罢了罢了,那杨晴虽然被宠得厉害了些,可面皮还是好看的,试问这宁康村里头能找出几个皮肤像她这么白的姑娘,她儿子被迷了眼勾了魂也在情理之中。
既然儿子喜欢,她陈家也养得起吃白饭的姑娘,那就遂了儿子的心愿吧,谁曾想她去了杨家,旁敲侧击了一番,发现这杨家母女根本就没看上她那宝贝儿子,而是打起了牧小公子的主意。
勾了她儿子的魂,还要同她女儿抢女婿,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吗,如今陈婶子找到机会,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一番。
就见陈婶子站在杨家田埂边,双手叉腰,一张小麦色的的圆脸上写满得意:“哟,这不是老杨家那口子吗,怎么还来下地啊,阿晴不是许给了牧小公子,日后要做小少奶奶的吗?”
“我家阿晴日后就是要做小少奶奶的。”杨大娘信心满满道。
闻言,陈婶子乐了:“杨家那口子,你该不会是吃馒头噎傻了吧,这村里谁不知道阿晴和牧小公子的婚事要黄了。”“牧小公子一天不来退婚,这婚事就还在,我家阿晴也还是牧家未来的小少奶奶。”杨大娘说到这,扬起脑袋,神态轻蔑地睨了眼陈婶子:“再说了,我家阿晴就是嫁不进牧家,也不是随随便便路边一头野猪
就能拱的。”
“你”一听得她影射自己的宝贝儿子,陈婶子登时怒了。
白吃白拿她家那么多东西,现在回过头来说她儿子是猪?
“林翠屏,你说什么呢,你把话给我讲清楚。”“陈家那口子,你急什么急啊,我说的是那些觊觎我家阿晴的小崽子,又没说你。”杨大娘说着,也不割谷子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毕竟我家阿晴可是个清白姑娘,不会借着误会赖上别人,这样的姑娘多
得是人抢,就跟菊花一个样。”杨大娘说到这,见陈婶子面色缓和几分,这才扯着嗓子冲四周喊道:“我们杨家和陈家的姑娘可不像某些人家的姑娘,这都及笄多久了还没人上门议亲事,照我看啊,这种人就该撒泡尿照照镜子,瞧瞧自己
是什么德行,别到时候嫁不出去觊觎起别人家未来姑爷。”
杨大娘昨日同李婆子那场骂战闹得厉害,是以围观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杨大娘含沙射影地骂在谁头上。
见李家大爷看来,杨大娘骂得更欢了:“大家伙可得听好了,家里有新姑爷的可得盯紧了,免得叫些恬不知耻的小贱蹄子肖想了去。”
陈婶子和李婆子本就有嫌隙,再加上杨大娘嘴巴实在太厉害,她就怕自己的宝贝女儿和李桃儿似的,叫杨大娘坏了名声,当下也不奚落她了,好奇道:“杨家那口子,李家小桃儿当真推了阿晴?”“可不是推了,那小毒妇好狠的心啊,这不是天杀的要人命吗?”杨大娘一看陈婶子肯接戏,拍着大腿叫骂起来:“她李桃儿长得丑没人要,那就该怨她娘,怎么能把气撒在我家阿晴的头上,难不成她没人要
,这村里的姑娘就不能婚配了?”
“乡亲们可得注意了,家里姑娘订了亲的千万要绕着李桃儿走,免得她疯病发作将人给推了。”
李婆子闻声赶来,一听得杨大娘的叫骂,登时怒上心头:“林翠屏,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家桃儿才没得疯病。”“哟,没得疯病啊!”杨大娘站了起来,吊眼一瞪,气势登时压人一筹:“没得疯病那就是妒忌我家阿晴长得美,想毁了她的容貌,天杀的啊,还没出阁的小姑娘就这么恶毒,以后谁家娶了她,那可就是倒了
八辈子血霉喽。”
“谁谁嫉妒你家阿晴了,瘦得跟竹竿似的,风一吹就倒,可别是一个不能下蛋的母鸡。”李婆子不甘示弱,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一听这话,杨大娘登时来了火:“疯婆娘,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家李桃儿那点贼心,她不就是盯上了牧小公子吗,她也不撒泡尿照照,就她那尖嘴猴腮的克夫相,别说牧小公子了,村里的傻蛋都不要这种媳妇
,我要是她十六岁还没媒婆上门议亲,早就羞得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