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皇帝暴毙,大臣和命妇们已经进宫吊唁了,只余下他们这被重兵包围的太傅府还毫无动静。
外头还有谣言说,这皇帝便是太傅给杀死的。因着皇帝素日里话少,与太傅并不亲近,太傅怨恨他的疏离,认为皇帝落了自己的面子,因而才对病弱的皇帝下手。
这谣言还是从态度颇为亲近的大臣口中传出,因此还是有些人愿意相信。
太傅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招呼夫人坐下,“着什么急呀?清者自清,咱们没做过的事,他们爱说便说了,反正只要咱们不用认罪,谁又能奈何得了我?”
他是朝中的元老了,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足以证明皇帝是他杀死的,那谁也治不了他的罪。
太傅夫人这两日寝食难安,唯恐这弑君的重罪,就这么落到了自家老爷头上。自家老爷是个什么性子,她再清楚不过了,又怎会干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可三人成虎,如今皇上已经病逝,无人能证明自家老爷的清白。若新帝登基,拿捏着他们太傅府,想要来个杀鸡儆猴,那他们可真是倒了大霉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老爷你还想着清者自清?”太傅夫人急得跺脚。
太傅乐呵呵的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同自己的儿子说道:“你母亲近来是越来越忘事了,我也该告老还乡,带着你母亲回故里去散散心了。”
等此事了了,他便向皇上请命,带着自己的妻子回到家乡,这京都中的纷争,现在也用不上他替皇上出谋划策。皇上自己便是个有主意的,皇上已经能够自己应对这些事情了。
他勉强算是功成身退,也没有辜负了先帝的期待。
“你说谁忘事?!”太傅夫人双眼一瞪,一拍大腿,“别以为在儿子们跟前,我便不敢拿你怎么样!”
太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夫人可不就是越来越忘事了?何必着急,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也落不到咱们头上,狗急才会跳墙,咱们又不是狗,何必急着去找墙?”
依照如今的形势,他倒大可不必急冲冲的自证清白。
太傅哼着小曲儿,摇头晃脑,“将家里的白布都挂上,皇上没了,咱们不该这么平静。”
那可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皇帝,可是他太过于平静,反倒是不该了。
太傅夫人闻言,猛的一愣,随即担心的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是啊,皇上没了……
那孩子小小个的时候,老爷便教导着他,可算是看着他长大了,如今悄无声息的,这孩子就没了,老爷心里该有多难过?
太傅夫人捏的帕子,擦了擦眼角,无声的出去了。
“你母亲真是的……”太傅眯了眯眼,“前些时日,我还给她看过皇上的来信。皇上根本就不在京都中,死掉的那个人,又怎么可能是皇上?”
他的大儿子扫了他一眼,“父亲可别高兴的太早,等母亲想起来了,可要同您生气!”
“她爱气就气呗,都老夫老妻了,我总得让着她。”太傅美滋滋的喝着茶,心里想着,老妻才舍不得同他生气。
而此时,宫中的太后和太傅一样高兴。
皇帝暴毙,大臣和命妇们都在吊唁,一个个的都跪在了宫中,场面浩大。太后并没有主持大局,反倒是在自己的寝宫里,躺在软榻上,懒洋洋的同人说话。
“那老太傅府中可是有什么动静?”
太后寻了理由,对外称说,因黄帝之子,她伤心过度,竟是连床都下不来了。
宫人回答道:“不曾有动静。”
“呵!”太后冷笑了一声,满脸不屑,“以哀家看,他大概是伤心过度,真没空搭理别的事情了。如此也好,安安份份的心度过一段时日,等新帝登基了,哀家自有法子收拾他!”
这老太傅从前便与她不对头,即便是先帝在世时,也时常给她穿小鞋。如今在他身上背负的弑君的骂名,也会成为他永远的污点。
太后心头连连冷笑,那小皇帝也果真是大胆,真当自己是瞎子不成,竟然敢这么冒冒然的离开了皇宫。放着这大好的江山不要,偏偏只要那么一个小村姑。
也好,小皇帝如此不出息,那便不能怪她不留情面了。这天下,可是小皇帝亲手送到她跟前的,她若是不要,岂不是白费了小皇帝的一番好心?
“皇帝呢?找到他了吗?”太后打了个呵欠,看着外头从天空中飘落下来的鹅毛大雪,“即便是皇帝当真死了,哀家也不愿为了他去挨冻。他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妾生子罢了,若非哀家的肚子不争气,他岂能活到今日?”
☆、第392章 刺杀
太后目光凶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语气颇为怨愤,“那贱人当真是命好,竟然还能将这贱种给平安生下来,早知如此,当初在冷宫的时候,我便应该叫人去解决了她!”
先帝膝下,只有皇帝一个儿子,此事着实太过诡异,可太后心里却再清楚不过,这是因着她对宫中的妃子们都用了药。在她怀上皇子之前,她不允许任何人先于自己,生下龙种。
可偏偏,她千防万防,竟然没能防住那贱人。好在,那贱人也是命不好的,尽管生下了龙种,可最终成为太后的,却是她自己。
太后磨了磨牙,目光中满是冷意,即便是那龙种当了皇帝又能如何?只要她想,她随时都能颠覆了这天下!那贱人以为,有龙种就了不起了?她这就让那小皇帝下黄泉去陪伴那贱人!
宫人并不敢吱声,对于这些年太后的所作所为,他们看在眼里,却不敢有任何异议,在宫中做主的人是太后,他们若是敢有一件,那么头一个下黄泉的,便是他们自己了。
“太后娘娘,新帝来了。”有公公进来传话。
太后从软榻上站起身来,抚了抚自己耳边的发根,下巴高高抬起,满脸贵气,“将哀家的好侄儿叫进来!”
没错,新帝的人选已经定下了。按理说,即便是皇帝暴毙,新帝也该是从皇族内挑选,可太后偏偏不愿意。
这新帝的人选,必须是从他的族内挑出来的,皇族那群废物,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争夺皇位?她忍耐了这么多年,可不是为了让皇族再换一个人,继续在自己的头上作威作福的。
这新帝,便是她的傀儡。但纵然是个傀儡,也要是她的侄儿,和皇族没有半分关系。
朝中自然有反对的声音,可奈何皇族那群废物实在不成器,若叫他们当了皇帝,岂非是要天下大乱?
太后早有预谋,为了夺得天下,那小傀儡自小便被她教导着长大,比起母族里其他一些不争气的侄子来,这小傀儡却是才貌双全,叫人喜欢。
新帝走到寝宫内,规规矩矩的向太后行了礼。他生得儒雅,看起来便是个好说话的,面对太后,他是恭敬又有礼,“儿臣见过母后。”
新帝跪下来,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
太后很是满意,她伸出手来,将新帝扶起来,语气温和,“哀家的好皇儿,今日过得如何?外头那些人可是吵到你休息了?”
新帝虽然年幼,却并不害怕太后,反而很是愿意同她交流,“回母后的话,而且很好,他们没有吵到我,只是这外头下了大雪,要不叫大臣和命妇们先回去?舅舅和舅母也在外头跪着,我担心他们会受冻,母后以为如何?”
是了,自己的兄长和嫂子,也还跪在外头呢!
太后经过他的一番提醒,也想起来了,虽然自己在这寝宫内暖烘烘的,可兄嫂还在外头吹着风,她摆摆手,吩咐身侧的公公,“传哀家的懿旨,让他们都回去。皇上一向体贴臣子,即便是在天有灵,也不会怪罪他们的疏忽,这都是为了整个天下着想,若是大臣们被风吹病了,反倒是不好了。”
公公急忙出去传话,太后欣慰的看着新帝,“果真是哀家的好皇儿,连哀家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倒是被你给提醒了。过来坐下,陪哀家说说话。”
能时时刻刻都想着自己的家族,果真不愧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孩子,比那小皇帝要懂事的多。
若非是前段时日,这孩子还太过于倔强,而且朝中形势也不够好,她当真该早些将皇帝给解决了,让这孩子给顶上。
新帝低着头,慢慢的走过去。他坐在太后的身边,满脸恭敬的看着她,似乎极其崇拜眼前的女人。
但没有人发现,他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悄悄握紧。
*
“铛——”
刀剑碰撞在一起,迸出一串火花,黑衣人连连后退,眼中满是忌惮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传言中,这不过是个乡野村姑,大字不识一个,最容易拿捏不过,他今儿个专门挑了这个软柿子,可这软柿子里头,竟然是藏了真的,本来以为好捏,没想到也是个厉害角色。
可恨区区一个村姑,哪来这么大的力气?而且她不光是有力气,明明没有恋过我,她的招式也毫无规则,偏偏不易出手,便自带一股戾气,仿佛她面对的不是刺客,而是吃人的怪物一般。
季长歌的麻花辫有些凌乱了,她的面颊上渗出汗珠来,好久没有这么淋漓畅快的和人打斗,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原来也是个这么厉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