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光听着,就觉得那日的谭潇月,一定会是漂亮极了。
她点了头:“是漂亮。我听着都有点……舍不得了。”
裁缝怕方氏给当场哭出来,忙取出了本子,开始和方氏说起这喜服的事情。
十几年前的喜服和现在的喜服可不一样,如今流行的款式,可比当年方氏那儿流行的还要夸张。这裁缝深得真传,裙子的褶子都能比寻常人多两个,能耐可厉害着。
加上这喜服是给亲王妃做,规格能上好几个档次。
裁缝一说,方氏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一点点心里惆怅,认真和人谈论起了喜服。
灵云给谭潇月量尺寸,按照吩咐,将一一数给报上去。
这每个数上去了,都惹得旁边两个记录的惊叹。
全记完了,两个随从都忍不住感慨起来:“就是如今个子还没长上去,这身段是真的好极了。”
裁缝听了两个随从那话,忙凑过去看了数,连连“哎哟”出声。
在场每个人都被逗得哈哈笑起来。
裁缝也说好了:“这喜服呀,加工加点,咱们要一个月做个大概,然后再到府上来一回,再量一回身子。再回去修个三天,再来量一回。等到成亲前三天,还要再来一回。”
方氏和谭潇月知道了,也就都应了。
量体制衣就是这样的。
裁缝这儿弄好了,还有仪亲王送来的礼。
方氏将那清单给取了过来,先和灵云说了一声:“都看过了么?”
灵云应声:“是,都看过了。”
方氏点头:“成,等下送入库房里。到时候都算入月儿的嫁妆,一块儿带去亲王府。”
灵云应声。
方氏翻开册子,递到谭潇月面前:“有喜欢的,就先挑出来一些。这些都是仪亲王送你的。”
谭潇月接过了册子,看了一眼清单。
送礼的清单有固定的格式,先是物件写在最右侧,随后第二列写上数量。
名字很长,数很短。
谭潇月一眼扫过去,大多数都是入了眼内,入不了脑。
她就能简单看懂这些个物件大体是个耳环还是个花瓶。至于前头缀的那些个修饰的词,她是一个都没有能看明白。
看完了整个清单,谭潇月浅笑着合上:“都太贵重了,还是收起来吧。”
方氏笑她:“再贵重的东西,不还是要用的。不用又有什么贵贱之分,全都放在库房里生灰。”
谭潇月笑笑,没接这话。
这话她没法接。
“别人送了礼,你该是需要回礼的。”方氏给谭潇月提了要求,“近日先生教你不少,你回屋子早些休息,这两天想出一个回礼的单子,和灵云商量后,再给我看看。”
谭潇月浅笑:“好。”
方氏见她这般乖巧,看着心软:“好了,回去吧。这里的东西,我让人来收了。”
谭潇月行礼:“那月儿先告退。”
她说完告退,得了准,当即就带着灵云朝自己屋那儿走去。
就是这身子背影,怎么看都极为悲壮。
谁能想到,年纪轻轻,区区十四,不仅要嫁人,还要上课,还要做作业。
人生太难了。
谭潇月走在路上,幽幽得叹了口气。
这账全要记在仪亲王身上,绝对。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就是要学习__
第16章
仪亲王的婚期定在了秋日。
时光荏苒,转眼这日子就从夏,入了秋。
京城上下铺满了红色,仪亲王身家其实没有多少,都有人怀疑他这回是倾家荡产来迎娶谭家的嫡孙女谭潇月了。谁让仪亲王还去寻太子和三皇子借了人来迎亲。
这成婚的规格是比不上太子妃的,但在寻常亲王妃中,绝对算是排得上名号了。
一时间京城里的女子都有点嫉妒谭潇月。
“这谭潇月到底是长成了什么模样?”
“京城里适婚的大家闺秀,谁不知道呀。就这谭家,将人藏得死死的。回头说一句貌比洛神……”
“连陛下都那么说了,肯定是长得好看的了。”
“那能有沈家那位好看?”
“这可不好说。”
“听说身子骨弱,也不知道能熬几年。”
“哎,你这话说得不像话了啊。”
议论声纷纷,半点入不了谭潇月的耳朵。
她成亲日前,外头纷纷扰扰琐事入不了她闺房,到了成亲日,一大早被灵云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差点就和人动手打起来,哪有空去管那些个流言蜚语。
接着是上妆,更衣,一个早上都不能吃点东西。
唇色是正红的,脸颊还被胭脂水浸染拍了拍。
眉心花了一点红,算是今日的喜庆事儿。
“殿□□恤您身子弱,让一切形式精简了。”旁边仪亲王派来的侍女在那儿轻声说着,“但该有的礼数都会有。这将是近几年来,京城里最风光的一回婚事。”
谭潇月听着根本没入耳朵,一动不动,恍若傀儡。
她好饿。
她真的好饿。
“快到时辰了!快到时辰了!”
谭潇月眼前暗了下来,满目都是红色。
红色的盖头就这么搁在脑袋上,遮掩住了她脑袋上插的贵重饰品。
谭潇月微微动了动脑袋,觉得自己头上好沉。
炮仗声猛然响起,屋子里好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惊得拍了拍胸脯。
谭潇月坐在那儿安安稳稳,却是半点都没被惊扰到。
她抬了抬眼皮,努力试图割裂掉自己的意识,忘记自己的饥饿感。
昨晚上就没吃多少东西,今天一大早被挖起来,到现在还没进食。
到底哪里来的规矩,说今天一定要等晚上才能吃饭的?
好饿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
“仪亲王到!”
不知道谁尖锐喊了一声。
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站在了两边,给仪亲王让路。
新婚这一日,仪亲王要亲自前来背新娘上花轿,等到了仪亲王府,他还要亲自从花轿中将新娘背入府中。
新娘脚不得占地。
入了府之后,再是按着流程来拜天地,入洞房。
谭潇月头也不能随意低着,只能垂下眼看自己的小脚尖。
耳边有一群侍女的短暂抽气声。
仪亲王穿着喜服会是什么模样?
谭潇月只那么想了一下,随后就又满脑子“好饿”了。
一双手拿着红色的绣花鞋,递到了她垂下眼的前头。
“我给你穿上,不要急。等上了花轿,你就能稍作休息了。”
仪亲王祁子澜的手极为白皙,像是玉石制成的。
拿着红色绣花鞋的样子,极为好看。
声音带着柔和,和她上回去仪亲王府时听到的,还有些许不同。
鞋子穿上,祁子澜起身转了身:“将手给我,我背你。”
谭潇月将手递了出去。
什么都看不见,她有点捉瞎。
随后被温润的手给抓住,身子一轻,她微微瞪大了双眼,就上了祁子澜的背。
旁边是各式各样的讨喜话,外头炮仗又开始放了。
谭潇月就能感受到温热的体温,透过两人的衣物传递了过来,让她饥饿的胃好受了不少。
至今为止,她都没说一句话。
祁子澜背着人往外走,似乎并没有用多少的力道。
他走了好些步,隔着盖头凑在谭潇月耳边轻声说了一句:“我在花轿里头,你坐的正下方藏了糕点,你吃两口垫垫肚子。”
说完就继续走了。
谭潇月趴在祁子澜背上,微微歪头,眯细起了眼:这人还真是做事妥帖。
从闺房到大门很远,轿子又太大进不了谭宅。
祁子澜根本没有让人准备小轿子,就这样一路将人给从闺房背到了谭宅大门外,这才了事。
这会儿女子坐花轿,男子骑大马,沿途都是围观的百姓。
谭潇月入了花轿,光凭借听到的声音,就能知道外头到底有多热闹。
她没有掀起盖头,稳住自己脑袋不动,蹲下了身子,垂下眼,开始在封闭的花轿里头摸糕点。
谭潇月坐的地方下头是空心的,一敲就知道。
她伸手一摸,就摸到了一个小凹槽,用力一扯,凹槽打开,里头糕点的香味就溢出来了。
清清爽爽,是秋日的桂花糕?
谭潇月将整个糕点盒子给顺了出来。
木质的糕点盒子,打开盖子,里头分了好几个间隔。有晶莹剔透的方形桂花糕,还有捏成小巧圆形的酥,甚至还有两款她叫不上名字的吃食。
这些个糕点全是小块的,边上还放了一个签,专门用来插糕点。
一口一个,绝不会沾掉唇上的胭脂。
谭潇月若有所思。
她取出糕点,用手在上头挥了挥,闻了闻挥过来的气。很新鲜,没有奇怪的药香味。
用银针检验了一下,稍等片刻,没有什么特殊的情况。
舌头舔了舔,静等片刻,没有什么情况。
花轿外还是全京城的欢庆,花轿里头,谭潇月正在用所有学过的本事在验毒。
谭潇月确定了祁子澜的善意。
她吃了一块桂花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