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停雁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把简单两个字说得如此阴郁森然。
班长带领同志们上前给祖宗行礼,“见过师祖。”
廖停雁随大流一起,有点好奇地往前瞟了一眼,只看到了一只白得有些可怕的脚。
这人赤足踩在深黑色的地面上,皮肤下面隐约露出青色的血管,赤足旁拖着黑色花纹的宽大衣摆,衣摆微微拂动时,露出了另一只脚。廖停雁发现他左脚踝上系着一根红线,红线上则穿着一枚木色佛珠。
不知怎么,那细细的一根红线,竟然给她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看着看着险些喘不过气。
上头那位祖宗忽然站了起来,廖停雁看见他往自己这边过来了,那双脚在黑色的衣摆里脱隐若现,最后停在她——旁边的师姐身前。
“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一句话过后,廖停雁感觉有些什么液体溅到了自己身上,鲜红浓稠的血在黑色光滑的地面上蔓延,浸透了旁边廖停雁铺开的白色裙摆。
强撑着跪在旁边的廖停雁:“……”呕
不行了。
我不行了。
死人了!
我好怕!死人了!啊!
她有点想吐,但脑子里又特别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现在吐出来可能会导致什么可怕的后果,于是她又下意识咽回去了。
……妈的,感觉更恶心了!
师姐的尸体软软地倒下来,倒在廖停雁的手边,她亲眼看着师姐的脸慢慢变化,眨眼间变成了另一个人。嗯?变脸??
附近有人在惊呼:“这,这不是菀灵师妹,这是谁?”
其他人都很慌张,“这人是怎么混进来的,怎么无人发现?”
刚搞死了个人的祖宗再次有了动作,他踩着血和尸体,又停在了廖停雁面前。
廖停雁:“……”好像是在看我?不,祖宗,别看我!
“胆子真大。”
一听这话,廖停雁整个人凉了一半,刚才旁边那位不知名的姐妹被弄死之前,这祖宗好像也说了这句话来着。
可是她怎么胆子大了?她根本什么都没做啊!孙女冤枉啊!
就好像打针之前,因为知道针头即将扎下来,整个身体都会很敏锐,她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注意力非常集中,提着心等着哪个地方传来痛感。
少顷,她等来了一只手。那只手拈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了起来。
既苍白又冰冷的手触到她的下巴时,廖停雁只觉得浑身寒毛直竖,背后冷汗瞬间下来了,就好像之前那只大黑蛇往她旁边爬过去的时候一样。
她被迫僵硬抬头,终于看清了祖宗的模样。
之前都猜错了,竟然是个小白脸。
皮肤白的像雪,头发黑的像墨,嘴唇红的像血,这描述听起来就是白雪公主本公主。
廖停雁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过了一瞬,又好像过了很久,祖宗忽然放开了手,坐回原地。他刚才看上去还好好的,可这会儿脸上露出痛苦与暴躁之色,眼角都带出一抹红痕。
“出去,都滚出去!”
他突然爆发,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妹子们各个花容失色,忙不迭告退,连那条大黑蛇都仿佛害怕地夹起尾巴,咬着那具还没彻底凉下的尸体一起,跟着大部队一起滚了出去。
说发疯就发疯,这祖宗莫不是个精神病吧?廖停雁脑袋空空地离开,直到下了楼梯,站在塔底下,才彻底回过神来。
嗯?竟然没死?
她抬手擦了一把自己额上虚汗,放下手时看到了手掌中的红色。
是刚才旁边那位妹子死的时候,溅过来的血。
说到这个,她看向旁边的大蛇,大黑蛇跟她们一起被祖宗赶出来了,这会儿咬着一具尸体犹豫不决,但它也没有犹豫多久,很快就嘴一张,把那具尸体给吞了下去。
廖停雁:“……!”
她现在合理怀疑,那祖宗刚才没杀自己,是因为要留着明天再喂给大蛇吃,当场杀的比较新鲜。
第4章
偌大的三圣山,除了一个一言不和就杀人的祖宗,和一条眼睛不眨就吃人的大黑蛇,没看见其他活物。
只剩下九十九人的百人女团在塔底下站着,站了一会儿,领头女修清清嗓子,说:“我们先寻个地方住下,既然掌门要我们侍奉师祖,那么我们就必须留在这里。”
“可是,霓笙师叔,这里不能动用灵力,我们在这里无法修炼,这可怎么办?”
木霓笙斩钉截铁道:“不能动用灵力就不用!不能修炼就不修炼,如今最重要的是师祖。”
在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不敢反驳她,却也有不愿全部听她的。“霓笙师姐,虽说我们是来侍奉师祖,可是师祖看上去……并不愿意让我们侍奉,我们留在这里,恐怕徒劳无功。”看上去清冷如仙的女修道。
这仿佛是某一宫宫主的孙女,身份上和木霓笙相仿,她们都各自有支持的人,另外还有几个阵营不同的女修,此时是各有心思,不知不觉,原本挤在一起的众人就慢慢分开了,一堆一堆站着。
廖停雁:“……”不是,这才刚到地方,都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呢,你们这就要斗起来了?
听着她们话里带话,你一言我一语,廖停雁竟然有种自己错拿了宫斗副本的错觉。那什么,咱们这不是修仙吗?
一群妹子在这你来我往说了一阵,最后结局是分成三拨,分别安置。一拨是木霓笙为首的掌门派,一拨是云汐月为首的宫主派,还有一拨是不愿意依附她们任何一个人,身份又普遍不高,抱团扎堆派。
原本,廖停雁应该是属于最后一派的,然而没人愿意带她玩,因为这些人都精明着呢。今日面见师祖,一共两个人得到他的‘另眼相待’,已经死了一个,还是身份不明的人,而廖停雁,保不准也是类似的情况,大家都默认她肯定有异样,自然不愿意沾上她,免得被她连累。
眼看着其他人都走了,廖停雁一个人,她也不担心,直接走到了旁边的台阶上坐下,给自己锤了锤腿。
哎哟妈呀,腿可酸死了。已经是下午了,廖停雁摸出来一个乾坤袋,这一个是师父洞阳真人送的,传说中修仙人士必备的随身便携储物空间。当然,她这个品级一般,装不了太多东西,里面总共也就只有一个房间那么大的空间,被她装了全部的身家。
她摸出来一壶水,先洗手,拿镜子出来照了照脸,把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擦干净,梳一下有些乱的头发,然后漱口,喝点水,再拿出个桃子啃,垫垫肚子。她还是炼气期,都没筑基,当然没有辟谷,得吃东西的。
她这身体应该是个穷人,身家并不丰厚,但她所在的清谷天是专门种植灵植灵果的,所以吃的东西她不缺,这次过来带了很多,目前看来,一年半载都饿不死。
如果她能活过一年半载的话。
和其他人一样,廖停雁自己也觉得自己可能活不长了。但她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死了说不定会回去,所以认真来讲,她不是非常怕死,她害怕是因为怕疼。死不可怕,死亡带来的疼痛才最可怕。
没人理会她,廖停雁反而觉出一点自在来,她走出中心塔那一片阴云笼罩的范围,找了个能照到太阳的地方——一栋楼的楼顶。这地方清静,没有人过来,太阳又好,很适合午睡。
她每天都习惯午睡的,没有午睡,总感觉整个脑子都不太清楚。
换掉了沾血的裙子,廖停雁摆出了榻和一张小几子,躺上去后觉得太阳太刺眼,又找出一个眼罩戴上。眼罩是找清谷天的师兄要的,某种灵植的叶子,形状合适,绑一根绳子直接就能充当眼罩,而且戴着会觉得眼睛清凉,遮光性又强。
躺一会儿觉得口渴了,被太阳晒得懒洋洋的廖停雁连眼罩都懒得扯下来,继续从自己的乾坤袋里摸出饮料——清谷天出产竹液,甘甜清冽,清热解毒祛火,喝一口,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将剩下的随手放在旁边小几上。
廖停雁在偏僻的某个宫殿楼顶补午觉的时候,其余人都坐在一处讨论目前的环境,人人脸上都是凝重与忧虑。
中间抱团派的有四十多人,聚在一处外围宫殿里,坐在中间的女子皱起眉道:“确实不能修炼了,不仅是灵气无法自然汇聚在这里,用灵石也没办法营造出一个聚灵阵,我怀疑这三圣山下是有什么强大的阵法。”
掌门派木霓笙带着人在另一处地方,她拿着一面镜子,愁眉紧锁,“来时父亲给了我这灵犀镜,本想通过这镜子联系他,如今……唉,既然无法联系外界,我们现在也无法出去,恐怕还是要往师祖那边想办法。”
“霓笙师姐,我觉得师祖有些、有些可怕,我总觉得,多看他一眼会被杀掉。师姐,那个被师祖杀死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木霓笙摆手:“这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事。”
隔壁是宫主派的云汐月带着十几人,她们是人数最少的,但这十几人普遍身份都高,基本上都是什么长老家的,宫主家的后辈,一脉之主的天之骄女。她们聚在一起,也在说起那个被师祖杀死的人。
“虽然师祖看上去不太好相处,但他总归是我们的师祖,我们庚辰仙府的前辈,总不会随意对我们出手,他杀死的肯定是什么不怀好意的外派之人,所以我觉得大家大可不必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