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在门口拼命回想自己究竟是漏掉了什么。他看得出来隔壁那位女士一向对自家老板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偶尔作的交流也是出于对娄昭的考虑,为什么这会儿他一晃眼,两人就变得这么熟络了?都能坐一起对弈了呢!
百思不得其解。这些日子虽然在忙,但两家发生的事他都清楚得很啊,就算是不得不出门办事也就这两天而已,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解不了惑的郁闷在胸膛里泛滥,抓心挠肝得痒。他来回踱了两步,心想里头的人估计不会那么快出来,抬腿蹭蹭蹭跑下楼去。
结果问了一圈也没得到什么答案。所有人都摇着头表示不知道。戴星就抓狂了。要他相信那位女士没有契机毫无理由地直接上门拜访甚至跟老板坐在一起下棋——绝无可能。明明是那等淡然又骄傲的人,讨厌麻烦还到了某种极端,到底是什么才能促使她作出这么出乎意料的举动?
不知道该感慨老板手段高超,还是该羡慕他这莫名其妙的运气?
戴星双手叉腰站在门口对着院子长叹一声。敢情根本用不着他给老板操心?
俞朝辞今日一大早就出了门。本家几个兄弟要往北去顺道路过锦城,想起他在这里又许久未见就停了下,但实在怵姑奶奶不敢上门,只好把他叫出去。俞朝辞跟那些比狐朋狗友好不了多少的兄弟们吃吃喝喝插科打诨一番,回来时提着桶垃圾食品,打算给娄昭尝个新鲜。
本来还蹑手蹑脚,这个点姑奶奶估计在书房不敢打扰,结果人跟狗子咚咚咚跑下来,动静大得把他吓了一跳。俞朝辞瞪着娄昭很是疑惑:“姑奶奶不在?”
俞幼哈一下就趴桌边了,娄昭扒拉垃圾食品头也不抬:“去隔壁下棋啦~”
俞朝辞有点懵:“下、下棋?隔壁?!”
娄昭递了个鸡翅膀给俞幼哈,咔嚓咔嚓咬着蛋挞无辜地看着他,口感很不错脆脆的还热乎着。
俞朝辞对这么突然的信息接受不能,脑袋半天没转过弯来:“怎么回事?忽然跟隔壁的有来往了?”一直不是娄昭跟隔壁走得近么,他姑奶奶跟尊佛一样,连动弹都懒,自个儿盯着棋盘能坐一下午的主儿,还跑隔壁去?
娄昭舔舔手指,摇头:“别问我,我不擅长弈棋,不知道云师怎么想的!”
*
欣赏是很能拉近彼此间距离的。
俞雅对丁季棠其实并没有什么负面感官,只觉得这是个麻烦人物所以敬而远之而已。他过去善也好,恶也好,伤天害理也好,睚眦必报也好,其实对于她来说都没有区别。但一局棋下来,她却能摸清楚这位棋友胸中丘壑,这推翻了几分她对他的固有印象,叫她一下子觉得这是个值得相交的人物。
想想,一个曾在政界商界且灰色领域翻云覆雨纵横捭阖的人物,无论是智商与情商来说都不会差。而心性是能反映在棋局之上的,是光明磊落,是阴险狡谲,是大开大合,是步步为营,对于他们这等棋力的人来说,几手下来彼此的底就摸能得差不多。
无论是心机还是气度,都叫俞雅觉得不凡。再者,双方没有什么利益纠葛,也毫无过节,棋盘两边就是再平等不过的对手,全然与身份背景无关,这样的棋友很难得了。
解了题,下了棋,探明白虚实,觉得这个下午无比充实的俞雅起身告辞,然后被丁先生与戴星送到大门口。
虽然觉得人家寻常出入坐轮椅,意味着腿上必定有些问题,专门送出来不知是可行还是强撑,但毕竟跟人家关系还没有多亲切,礼貌提了一句,既然人家执意,她也就当没注意到。
俞幼哈嗅见她气味直接从屋里窜出来围在她脚边团团转,俞雅带着狗子进门,抬头就看见俞朝辞扒在沙发上纠结地望着她。满脸都是想要询问的欲望,但又不敢开口。不理他,转头往楼上走,俞朝辞趿拉着拖鞋蹭蹭蹭跟上来了:“姑奶奶,隔壁那位……”那位大佬的身份可不一般啊,他算是被震惊到了,“这么麻烦的人,您怎么会想接触哦?”
别说那是邻居,明园邻里那么多人也没见他姑奶奶多看一眼。
“很奇怪吗?”俞雅平静反问。
本来想说有点奇怪的俞朝辞忽然停顿,是哦,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啊。姑奶奶认识的人稀奇古怪的多了去,她交友的对象正邪善恶不明的也不少来着,闲着无聊找个大佬下下棋交流交流也没什么稀奇。
他有些懊丧地敲敲脑袋,觉得自个儿就是脑神经忽然短路了一下,才觉得这有些不对。姑奶奶想做什么事是他能置喙的么,他还是老老实实当朵壁花混完这一年再说。
——“腿脚不好就不用站得这么久了吧。”隔壁的院落,送完人后两人在门廊上站了会,戴星扭头看着他老板,笑起来脸蛋上一左一右两个坑,“不过……都不留人吃饭吗?”
多好的机会啊!都到傍晚了,不管人答应不答应,顺势提一句不是很简单的事么!
丁季棠扭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进门了。
这是啥意思?戴星愣了愣,然后抓狂,近来越来越猜不到老板的心思与行为背后的用意了,这不禁使他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老实说,他现在都不知道老板这是犯怂还是计谋。
捂着嘴巴咬牙切齿半晌,还是灰溜溜跟进屋去了。
俞雅这些日子过得比较愉悦,她甚至翻出了过去闲置在一边的未解死活题。隔壁丁先生的棋力是很意外的高,而且似乎看过很多善本残谱,有些局摆出来叫她也会大吃一惊。几道围棋题来来回回之后,双方关系融洽,至少不会介意坐在一起喝喝茶了。
然后俞雅就发现,这位手上的好茶叶也相当多……上回他赠予的明前龙井已经是特品,当她发现这位先生拿出来招待她的竟然是御园十八棵龙井上的茶叶时,饶是她都被怔住了。
老实说,母树大红袍她还能勉强搞得到,她老哥哥们知道她好茶,手上有特供的茶叶都会默认送到她手上——但十八棵御茶龙井是真的无价无市——连眼馋的份都够不上。而丁季棠竟然有!一个势力范围在东南亚且于国内举步维艰的枭雄手上竟然有!
这不禁让俞雅对此人背后的能量产生了稍许的好奇,但也只有稍许,捧了茶杯她就把麻烦事给抛到了脑后,能轻松些自然轻松些,想那么多做什么。
天愈冷了些,到霜降前夕的时候,王宗霖找上她。
一个电话过来:“云师,我给寄了份资料,这两天注意查收下。”他语气不太好,“您帮我看看,到底是不是荣仿!”
听得出来,他的语气已经很克制了,相较于早年听到荣仿就暴跳如雷的情状,如今年岁渐长经历的事多了,倒要淡定得多。
荣仿是个称呼,对于荣宴这个人仿造的赝品的统称。致玉斋原本是王宗霖师父的。他师父是云门中人,也是位相当了不起的奇人,一辈子没有娶妻也无子女,就两个徒弟。荣宴是大徒弟,学的是鉴定跟修复的手艺,资质聪颖,天赋极高,但这师父一直没将其带入门派。有人问询,他只道这徒弟心性不定还需观察。旁人也无可奈何。
荣宴长大之后,名声极广,修复技艺广受赞誉,但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叫他师父直接把他逐了出去,再不认这个徒弟。说来也是唏嘘,当时致玉斋卖出一件极稀奇的彩釉瓷器,就在交付前几天被运送的人磕碎了一个角,闯祸的人眼见着不妙逃走了,荣宴当时就在这座分行,这事报到他那里之后,他压下没有往上传。他本就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有能力修复且不为任何人看出来……他确实成功了,瓷器正常交付。本来也就没什么事了,谁料那个逃走的人知道东家势大,貌似还有些黑底子,怕死更怕被折磨,去警察局自首了,这才东窗事发。
被逐出师门之后,荣宴颇颓废了一阵,一心想着叫他师父原谅自己。但得知师父是玩真的,不仅不再理会他还收了第二个徒弟之后,他就彻底自暴自弃了。
他的名头再传出来,却是带着“荣仿”这个称呼。本就炉火纯青的技艺,剑走偏锋了是很可怕的事。荣宴用他学来的手艺去造假了。
不但造得以假乱真,肉眼与经验难以分辨,连科学仪器的鉴定都能蒙蔽——因为这类鉴定无法以破坏瓷器为代价去分辨,所以就有了可操作的弹性——而且这人有一个极其恶劣的习惯,每仿造出一个得意之作,他会直接将真作毁了!这就相当要命了。
王宗霖被荣仿玩了很多次,偏偏荣宴就跟他有仇一样执着地跟他过不去。荣宴这些行为不犯法,法律无法限制他,别人也顶多就是对他的道德败坏加以谴责,但对于真正喜欢古物尊重文物的人来说,他这种行为足够称得上玷污与耻辱了。
王宗霖走火入魔那几年,抓到疑似荣仿的都是直接摔碎了事,大概是出于对自己顶尖技师的自信,荣宴会在自己的作品内部很不起眼的角落刻上自己的名字,用放大镜才能找得到——王宗霖此举确实也糟蹋了不少真品,当然确实是荣仿的次数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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