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平安与三弟两情相悦……
他稳定的坐在那儿,但其实再也没听到父亲和三弟说的任何话了。
直到这餐饭艰难的吃完,穆定之“老怀大慰”的离开,穆耀的声音才在他耳边响起,带着些讽刺的意味,“这就是废物的好处了,对你没有期待,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二哥你一直做他最心爱的儿子,却连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可憋屈吗?”
穆远站起身,微微摇头,“世间事,没谁能完全做主的。”
“怎么讲?”穆耀笑了下,声音有点尖刻。
“平安……大长公主是个极骄傲的人,她不点头,那就谁说也没用。”穆远悄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蔓延的痛,“你与其说服父亲,不如让她心悦。”
“你也这么想的吗?”看穆远迈步走向门外,穆耀追上两步问。
“我想什么?”穆远回过头。
两兄弟就这样对视着,一个眼中有火星,另一个冷风相对。
半晌,穆耀才轻轻吐出两个字,“平安。”
见穆远抿了唇,又着补道,“二哥,不用掩饰了,你心里惦记的始终不就是她吗?”
所以二哥这样的天之骄子拒绝了多少高官贵族的联姻之请,为此与父亲硬扛到今天。
说起来,他今天还做了父亲的帮凶呢。
“所以,我不会容许你伤了她,把她当成利益去交换。”穆远一字一句,说得明白。
可是他回答得太直接了,甚至带着一些光明磊落,丝毫不为暗恋难为情,倒把穆耀给镇住了,一时接不上话。
直到穆远再度要走,他才再度追上,“你就这么承认了吗?”
“为什么不能承认?”穆远说得坦然,“她喜欢谁是她的事,我喜欢她是我的事。这两件事毫不相关,我也不会以此为耻。”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让她知道?为什么上一世都到了那般地步,却还让她蒙在鼓里?
穆耀差点脱口而出。
幸好,忍住了。
撞上穆远询问的目光,他连忙转了话风,又变成平时斯文有礼中透着锋芒和挑衅,还有几分玩世不恭的神情,“从小到大,你什么都胜过我。唯有这次,我的亲二哥,我会跟你争到底的。我,穆耀,一定要得到她。”
他以他前世的死,他的血来发誓。
可穆远点了点头,也不知是应战还是无所谓的意思,总之就这么走掉了。
……
时间如流水,很快到了盛夏。
赵平安本来还有点担心,怕穆耀缠她。毕竟,那天的亲近表现得如此明显。
追求姑娘么,哪有不献殷勤的道理。
为此她还有点烦恼,因为她现在真没有那个心思,又不像显得太过无情。
一次解决一件事,她目前的首要目标就是脱困。
然而穆耀却大出意料的再没来撩她,宫里倒是常来常往,却从不踏足玉华殿,害得秋香快急死了,差点替她家公主站成望夫石。
第019章 藏了个男人
赵平安不知道这是穆耀一时风流自持,随便勾搭下女人,还是欲擒故纵之法。
她只是纳闷了几天,因为事情脱轨,不在她的算计之中,但随后也就把这事扔到脖子后面去了。
最近她看似清闲,每天不是把未来的新帝尚宸拎来修理一番,就是翘着脚养身体,实则一直积极做着准备,寻找着前世的那个契机,好好加以利用。
“剪刀和石头满京城乱转,什么奇怪的地儿都去,什么奇怪的人都见,什么奇怪的话都说。”敏夏口齿伶俐的给赵平安讲,“哎哟,屁股后面跟着一串人。那两个小子促狭,有好几次把身后的尾巴绕到一起,那几拔人差点暗地里打起来呢。”
赵平安摇着扇子,一边笑,一边把桌上子那只尺大的白瓷缸里的碎冰抓了两块,丢进嘴里,咬得咯吱咯吱响。
天已晚了,跳动的烛火把冰块映成橙红色,看起来好像芒果冰激凌。
绯儿正就着烛火坐在旁边绣鞋样子,见状连忙扑过去,把白瓷缸抱走,又是嗔怪,又是抱怨道,“公主肠胃不好,唐太医不是让您不能贪凉吗?这个冰是放在旁边散寒气,去去暑热用的,谁让您直接放嘴里嚼呀!”
“天太热了呀。”赵平安怕热,眼巴巴看着白瓷缸子被搬走,欲哭无泪,猛摇了几下扇子道,“哼,也不知你是谁的人,现在就把唐太医的话当圣旨了!”
又知道绯儿是为她好,哼哼了几声以示不满后,就认命地转了话题对敏夏说,“等会儿把那两个戏精给我叫过来,得让他们别加戏加得太高兴。欲盖弥彰固然不好,太超过也会让人怀疑的。”
敏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
“秋香呢?”赵平安伸着脖子向外看。
她正盘腿坐在自己卧房临窗的竹塌上,享受夏夜里那一丝丝凉风。
整个玉华殿都清清静静的,如水月光温柔的飘洒下来,只有屋内几人的细语和院子里不时扬起的蝉鸣。
其实夏季里,偏殿更凉爽,但赵平安喜欢自己屋外那棵高大的婆娑树,还有树叶下斑驳的日影和月影,所以不愿意挪窝儿。
窗上,贴着细细的窗纱。
门上,珠帘随着微风晃动,闪着幽幽的润光。
自从她大闹一场,宫里的六尚自然不敢再克扣她。为怕落人口实,还尽量捡好的给送过来。动手脚暗害什么的,就更不敢了。
就连叶贵妃也安静了许多,除了偶尔为了表示“长嫂如母”,进行礼(虚)节(情)性(假)的(意)拜访外,几乎不生事。
可赵平安才不会以为自己从此就安枕无忧了,如果叶贵妃就此收手,这宫里也不会子嗣单薄到这个程度了。
这是姓叶的要憋大招了好吗?
既然重生了,就会有很多事与前世不同,自认有金手指就大意,到时候她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掌天时星辰的太史局已经推算好了,下个月初七是登基大典的最吉日。
据她猜,叶贵妃必定不想让她在这么重要的时日里露脸以增加存在感。
所以在之前,必然会有动作的。
留给她的时间也不过还有十几天而已。
“秋香这些日子可了不得。”敏夏嗳了一声,表示赞叹。
“蒋尚宫住得那么偏远,房前房后守得严密,她在宫中权势又这么大,不好靠近。秋香这些日子都不见,是钻到哪儿了?”赵平安问。
她派剪刀和石头在外面吸引火力,但重头戏在秋香身上。
蒋尚宫可是重要的棋子,就算夺不下,也得废了她,不能让她在棋盘上为虎作伥。
可是想找到那个前世记忆里的把柄不容易,又不能做得太明显,引人怀疑。因此好多天了,一直没有半点眉目。
她表面上云淡风轻,其实心里有点急。
“秋香发现一处秘密之地。”明知道屋外没人偷听,敏夏还是下意识的压低声音,“其实就是蒋尚官院子外的暗沟,能通到里面,这几天就蹲在那儿了。”
“她去趴暗沟?”赵平安吓了一跳。
所谓暗沟,就是防雨水倒灌挖的地下渠。是前朝皇宫留下的,后来堵上了大半,可能有些残留,所以并不是四通八达的。
在那样的封闭环境下,在这样暑热的天气里,就算穿了水靠,污水存留处蚊虫横行,趴在里面,进行长时间的潜伏,那种难度……
秋香是武功高强,可她不是特种兵。
“她多久没回来?”赵平安腾的站起来。
“公主放心,别看那丫头平时咋咋呼呼的,可论隐藏形迹,盯梢尾行,能好久都一动不动,也不会被发现。”绯儿连忙安慰道,“她一直没回来,宫里也没什么消息,就证明没事。”
她知道没事。
她也知道找到蒋尚官那点把柄有多难,结果对她有多重要。
但,她不能为此伤了身边人。
“绯儿,你跟我去拜访下蒋尚宫,随便挑她的刺就好了。”赵平安当机立断,“敏夏,你趁乱给秋香发信号,让她先回来。”
天晚了怕什么?
反正最近她一直表现得很浮浅,什么都要争头一份,嚣张跋扈,得到好处后又故意显得得意洋洋。这么闹法,自黑的同时,此番作态也不会引人注目的。
“是。”绯儿和敏夏同时应气。
赵平安理了理衣服,大步向外走。
可还没跨过门槛,突然出现的腥臭之气就像一堵墙似的,生生把她拦了回来。
“公主!公主!”
说曹操,曹操倒。
好几天不露面的秋香突然出现,而且是趁夜,头上身上沾满了污渍和腐叶,像个水鬼一样冒出来。
幸好她和她的人都是沉得住气的,没有尖叫,引来觊觎的窥视。
赵平安快速反应,一侧身让秋香进来。
敏夏立即跳到屋外去巡视,绯儿则快手快脚的扒掉秋香身上的肮脏水靠,并用布巾沾了清水,把她头脸迅速抹干净。
秋香的脸上红点遍布,一看就是被蚊虫咬的。
可她的眼睛晶亮,带着极大的兴奋道,“公主,我看到了,蒋尚宫屋里藏了个男人!不是太监,是真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