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衍是没动手,动手的是她,可是, 他完全可以拦着的,再不济,也能直接叫醒她。
顾明衍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 开口道:“你还说了梦话,不知是真梦话还是假梦话。”
姜楚闪过一丝不安:“我说了什么?”
“你说——不许动, 再动你就喊人说我要轻薄你。”
姜楚:“……”
顾明衍肃着脸,整理缭乱的衣襟, 扯了扯嘴角:“姜楚,是不是看我对你太好了就将我欺负成这样?”
姜楚缩了缩手,现在的顾明衍貌似是生气了, 眼底一丝笑意都没有,她小声道:“你可以把我喊醒的。”
“你害得我娶不到夫人了知道么,你赔啊!”
他慢慢靠近,将姜楚抵在后面,口中的热气把小巧的耳朵烫的通红,“你是不是嫌弃我?不想负责……就直说,我还能把你绑了不成!”
姜楚紧紧捂着领口,她脸颊发烫,“顾明衍……”
前一刻还在抵着她的顾明衍,下一刻就掀帘而出。
她默默坐了一会,听见青葵在外面叫她,便整理了下发髻,下车。
外面是一片静水湖,湖面荡起一层层涟漪,映着夕阳的光,夺目又耀眼。
侍卫已经生了火,打好帐篷,火堆上架着一口锅,里面的开水滚烫沸腾。
她的心也跟着沸腾起来,往旁边看,顾明衍懒懒地靠着一棵树,坐在地上,眯眼目视湖面,清冷的让人无法靠近。
米粥的清香以及烤肉的浓郁慢慢散开,他们围成一圈,姜楚望着那道侧影,命阿礼把饭端过去。
阿礼应了声,不一会儿就端着饭反了回来,他摊手:“主子说他不饿,不用管他。”
明天还有半日多的路程,他不吃饭,这是要闹什么,姜楚放下碗筷,走过去。
“吃饭吧。”
顾明衍仰头,看向姜楚,突然就一股挫败感袭来,他接过碗,放到地上,转头,不再看她。
余光里那道倩影钻进帐篷,他微微叹了口气,看着那晚清白的米粥,嗤笑了两声,他果真不值得人疼爱么!若是姜楚不吃饭闹脾气,他就算是亲口喂,也得给她喂进去。
一开始,只是想试探,越试探越没有底气,姜楚,好似从来都不怎么在意他。是个没心没肺的小邻居。
小邻居在帐篷里,一会儿扒头看一下外面。
青葵道:“阿礼喊过许多次了,世子就是不肯回去睡觉。要不,小姐,您过去看看?”
姜楚轻轻走过去,那碗粥他没喝,肉也没吃,就那样坐着,连姿势都没换。
“顾明衍,你在闹什么脾气,快回去睡觉,在外面睡容易生病。”
顾明衍:“闹什么脾气?姑娘丢了清白可以一哭二闹三上吊,我没哭没闹没上吊,在外面坐一会儿怎么了!”
“在外面,”他扯了扯嘴角,“吹吹风,冷静一下。”
姜楚无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漆黑的远方,只有湖面泛着淋淋月色,她跟着坐下去,“我也吹吹风,冷静一下。”
顾明衍:“……”
“小阿楚,你今天亲了我,第二次了,我的清白在你这里毁地一塌糊涂,你要不要哄哄我?”
姜楚:“是你占便宜,吃亏的是我。”
顾明衍气笑了:“活该我这么多年的清心寡欲,你当我闲的?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是为我未来夫人守的身么。你坏了我规矩,就得赔我!”
“等回了京城,赔我一个世子妃吧,那样多好,你就能一辈子待在我家了。”
那样,就可以毫不掩饰地宠着你,把你宠的摸不着北。
姜楚被顾明衍的外袍包裹住,只露出一张小脸,乖巧温柔,世子妃啊,这是第二次听到了,那是她从来没肖想过的位子。
可是,顾明衍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宜室宜家的男人,也一点都不像是喜欢她的样子。
——他最讨厌之乎者也的人,他喜欢那种机敏俏皮,爽快烂漫的女子,最好还有一身功夫,能同他切磋身手……尤其是床上功夫!
——她的身子骨太单薄,受不了他的!
那个乱糟糟的场景现在眼前。
今世初见时的情形,别人在旁打趣的话语,还有顾明衍端坐在马上说的一口混话,都一字不落地被她记在心里,所以她乖巧地听话地、从来没肖想过他,更没肖想过他世子妃的位子。
虽然,这个人总是会没来由地牵扯她的情绪。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更不会告诉你未来的世子妃。”姜楚缩了缩脖子,她打死都不会说的,顾明衍娶的夫人,也一定会有一身好武艺,她才不愿被人追着揍呢!
顾明衍脸上的表情骤然一冷,“我世子妃不是你吗?”
“嗯?我知道你在开玩笑,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姜楚摆弄着他的外袍,顾明衍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却被第二句话给挡了回来。
“而且……我也不喜欢你这样的。”她喜欢能跟她过平淡小日子的人,哪怕不富贵也好。
半晌,顾明衍都没说话,那句反驳的话被卡在喉里,吐也不是咽也不是,他想说——他惦记了她好多年。
会不会太过让人嫌弃!
甜软的小嘴,永远能说出伤人的话,就像现在,她说她不喜欢他。
“姜楚,你信不信,下一次你会摁着我亲,心甘情愿地抱着我轻吻,从额头到下巴,一寸都不舍得放过。”
他不能气馁。可他还是很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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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楚做了一夜的梦,梦见自己抱着顾明衍,将他摁倒在床上,从眉骨,额头,一路吻到了嘴唇,吻到了喉结,是她先动的手。
又做了……春梦。
她懊恼地揉了揉额角,都不太敢看顾明衍就跑进了马车,马车只她一人,青葵早早就找好了借口去找阿礼。
马车摇摇晃晃的,有些冷清,她拾起昨天顾明衍落下的小红果子,一个个摘进空的盘子里,打算拿针线穿成手环。
小红果光滑坚硬,细小的针很难扎孔,她耐心地一个一个扎,打发这无聊的时光。
因为老是打滑,针尖不听使唤地在手上划了不少口子,就很微小的细痕,一点都不疼。
玩了很长时间,终于才串成一串,野生的果子,没有汁水,看来不是果子而是种子,发着柔顺的光泽,很适合……顾明衍,他戴着肯定会很好看。
姜楚掀开帘子,抿嘴朝外看,顾明衍没什么表情地坐在马上,而且今天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过,她急忙放下帘子,捂住心口,有些紧张。
顾明衍昨天跟她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她想了想,自己像个负心汉,别人给钱,她给不值钱的珠子,会不会太小气了些,可她没钱啊!
不一会儿,又掀开,极小声地问了一句:“顾明衍,你头还疼吗?”
头还疼的话可以上来坐一会儿。她顿了顿,终是没能说出第二句话。
“嗯?”他见那帘子掀了又放,放了又掀,还问他头疼不,他昨天上马车的借口就是头疼。
“没事。”她拧起好看的眉,顾明衍那么看重贞洁的一个人,经过昨天那件事,应该是再也不肯上她的马车了。
她攥着红手串,纠结着该找哪个机会送出去赔罪,忽然,大片的光落了进来,微微刺眼,挺拔的少年弯腰坐了进来,靠在后面,“头还是疼。”
他原本没打算上来的,他要好好赌一下气,没想到,啧,人家一句话自己就受不了了,没出息!
“嗯,你看这个。”姜楚指了指串好的红珠,“对不起,昨天我不该那样。”
顾明衍看向红珠,精巧亮眼,很美,他弯了弯眼睛,视线定格在那只蜷着的小拳头。
“张开!”
冷硬又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姜楚一愣,下意识地握紧手,将针藏起来。
顾明衍貌似又生气了,他转头就下了马车。
不一会儿,青葵就捧着一瓶药过来,紧哄慢哄地给她上药,姜楚没这么娇气,小口子划破了皮,连血都没有,她懒得涂药。
但抵不住青葵的劝,只好张着手被迫涂上一层黏糊糊的药膏。
青葵涂完药后,就将她旁边的针线篮子收走了,还不忘劝告:“小姐,世子说以后不准您再碰针了。”
姜楚:“……明明我才是你小姐。”
到达徐州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头顶。
老太守的官服异常显眼,恭恭敬敬地在府邸前候着,瞧见车队时,连忙走上前行礼。
顾明衍不下马,撩开马车的窗帘,将佩戴着红珠的手串给姜楚看,骨骼分明,掌纹清晰,一串红更衬他的矜贵。
果然是好看的。
他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此刻眼底凝满了笑意,晃了晃手:“阿楚妹妹,就当是定情之礼了。”
没等姜楚开口,顾明衍就撂下帘子,他怕又有什么话听了难受。
等到姜楚下了马车,他才从马背上跳下,朝着太守回礼。倒也规矩,没了纨绔子弟的那种架子。
太守身后跟着一家老小还有仆人,里面最明媚的少女面带娇羞,尤其是看到顾明衍时,眸子里的光又亮了几分,难掩欣喜。
徐州的饥荒平复了不少,大魏的国力还不允许整一州的百姓穷困潦倒,毕竟国库富裕,有的是米粮钱财,这里的民生不出半月就有了些许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