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士兵回来时,静懿竟也跟着下山来了。宫人提着灯笼勉强照亮了脚下的路,静懿一身素服,在夜里尤为显眼。
她到了山脚下,站在几步阶梯上,喘着气看向卫卿。缓了缓才稳下声息,道:“既是来见本宫的,那就随本宫来吧。”
公主开了玉口,士兵自不敢再阻拦,放了卫卿和殷璄上山进陵。而锦衣卫则等候在山脚下。
静懿边走边道:“要是没有急事,你也不会深夜到这里来,宫里出了什么事吗?”
卫卿道:“请公主见谅,确有急事,微臣不得不进太子陵一趟,故才贸然请公主出面。”
静懿道:“原来如此。”
她方才,竟高兴了一场。但理智告诉她,卫卿肯这个时候来,肯定不是来找她叙旧的。
只是眼下听到卫卿如是说,心中难免,有些失落。
静懿也没耽搁,径直把两人引到了太子陵处。
守陵的两个瘦弱太监出来见礼,陵殿内十分恢宏,一入夜,便要在陵中点上几盏灯,虽然光线很是昏暗,但也勉强能够看得清。
在卫卿仅有的一些年少的记忆当中,她也见过几回太子殿下。那时缪谨经常与太子在一起,在她的印象里,太子也是个和颜悦色没有架子的人。
卫卿由静懿带着,到太子的墓前上了香。
殷璄则叫了两个太监问话。多年前的事他们记得混乱,有关那个内侍官在皇陵内的事情,也只有极少的记忆。
而那极少的记忆中,内侍官却是每天按时给太子扫陵,而后便坐在太子的墓前发呆,有时候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像是在跟太子说话。
殷璄探了一下周围,最后回到太子的墓前。手指抚过那冰冷的碑,缓缓往下摸索。
太子墓外面是一个石堡,石堡内才是讲究的棺椁。
殷璄探查墓碑时,卫卿便去摸索墓碑后面的石堡。
静懿不解道:“你们在找什么?”
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一块镶嵌得并不牢实的石砖。与其说是不牢实,不如说是刻意撬得松动的。
只不过这撬得非常谨慎,砖块没有丝毫损伤,合上去时缝隙也十分紧密,若不细看根本看不出差别。
殷璄将砖块缓缓取出,只见里面有一小块空隙,空隙的地方放着一卷东西。
卫卿拿出来一看,是一卷布帛。而当她缓缓展开时,上面是一封血书。
卫卿草草一看,脸色就变了。
静懿也往上面看了一眼,面色微微发白,喃喃道:“这就是真相?”
卫卿缓缓把血书收起,听殷璄道:“回吧。”
卫卿离开时,静懿在她身后,张了张口,蓦然道:“你一定要小心。”
静懿目送着她下山,很快背影就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山上皇陵虽然清寒了一些,但却是个是非之外的地方。静懿留在这里,好歹比留在皇宫更让人放心。
卫卿和殷璄回城以后,思虑再三,卫卿还是决定连夜求见。
手里这份血书,多留片刻,都可能有变故。
殷璄对她说道:“此事,本应该到此为止了。”
卫卿道:“我知道,但我不甘心。”她很清楚,在皇家的至关利益面前,个把臣子的清白又算得了什么。
皇帝或许是想查清太子之死的真相,但如果这个真相背后,会使皇家蒙受更大的损失,皇帝又会作何抉择呢?
几乎不用她想,就知道会是个什么结果的。
可是都已经走到今天这一步,没办法半途而废,更没办法回头当做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卫卿暂不知道,这一夜里,宫里发生了一些事情。
太后不知为何病倒了,皇帝宣了大理寺卿进宫,还不等卫卿主动进宫求见,皇帝的旨意已经传达,要召见她。
等卫卿进宫时,宫里灯火通明。
她终究还是来迟了一步。
因为在她之前,皇帝的五位皇子一齐觐见,太后也是从皇帝这里病倒被送回自己宫中的。
五位皇子从皇帝殿中出来时,几乎都神情哀恸、泪眼模糊,也不知是哭突然病倒的太后,还是哭别的什么,却又在出来时一致松了口气的样子。
三皇子走在前面,一出殿门就看见了卫卿,脸上的悲伤之色淡去,站在卫卿面前,若无其事地抬手掖袖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鼻涕,丝毫没有觉得他这副哭容有什么不妥之处。
三皇子边擦边道:“哦,卫太医来了啊。”
卫卿一言不发,只缓缓地抬手,行揖礼。
她垂下的那张脸,面色极少有的阴沉、慑人。
三皇子道:“父皇一会儿还要宣你觐见,我等就不奉陪了。”
说罢,五位皇子皆扬长而去。
大理寺卿先被宣进去,卫卿在殿外等候了半刻时辰,他方才出来,匆匆离开。
这时内侍监才从灯火明亮的殿中一并出来,挽着拂尘,对卫卿道:“卫太医,皇上要见你。”
卫卿整了整袍角,随之入殿。
皇帝着一身龙袍,深夜未眠,终不复以往的精神矍铄,而是透着一股苍老病态。
卫卿进殿便撩衣跪下,这次不等皇帝开口,她便先一步主动道:“启禀皇上,太子一案,微臣已查明真相,请皇上定夺。”
第530章 这种事,自是做丈夫的来
这一次,她失去了以往的从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因为结果很有可能不如她的意。
卫卿将那份年久的血书双手呈上。
皇帝直直盯着她手里的东西,起身走到她面前,把血书拿起来,用力地握在手中。
里面就是真相,他大可以一睹为快。
然而,片刻之后,他却拿着血书,转身便搁在烛台上方,让烛火幽幽地把它点燃。
卫卿面色煞白。
这是太子一案唯一的也是最直接有利的一份证据。
血书上的火光跳跃闪烁,映照着皇帝不知何时爬上皱纹的脸。直到燃到最后,一个血字都再见不到了,皇帝的手才一松,残余的一点火焰陡然掉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皇帝道:“这件事,到此为止。方才朕已命大理寺明日结案。太子乃是自缢而亡,此案并无可疑之处。”
卫卿伏身,额头抵着双手,叩拜道:“恐怕太子殿下与皇后娘娘泉下有知,也会死不瞑目。”
皇帝睥睨着卫卿,龙威顿显,道:“卫卿,你这是在质疑朕吗?”
卫卿道:“微臣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朕看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皇帝震怒了一会儿,回到龙椅上,又剩下深深的无奈和苍凉,“太后以死相逼,朕也不想彻底地成为孤家寡人,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你要让朕失去所有的儿子吗?”
死者已矣,唯有活着的人才最重要。
卫卿抿着唇,不语。
皇帝最后道:“以后谁都不得再提此事,否则便是对皇家大不敬。卫爱卿,你听清楚了吗?”
最终,卫卿再拜,低低道:“微臣,遵旨。”
出殿时,卫卿几乎精疲力尽。
努力了这么久,到现在,可谓是功亏一篑。
皇家,是永远不可能退步,永远不可能认错的。哪怕那个人曾是他的授业恩师,曾教导他长大为帝王,他也不肯还其一个清白。
卫卿出宫时,殷璄在宫门口等。他握住她的手,端的是冰凉。
殷璄没受传召,只能在宫门处等。当他看见大理寺卿从宫里出来时,便大致知道是个什么结果了。
殷璄拥她入怀,她身子骨也是僵硬的。
他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清和而温淡,道:“不着急,还有机会。”
卫卿身子微微一顿。
殷璄道:“那么多年你都等过来了,还怕再多等几年?”
后卫卿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地舒缓过来,喃喃道:“大都督总是能一语惊醒梦中人。今晚是我失了分寸。”
回到家后,卫卿的情绪已然恢复常态,她抬头笑与殷璄道:“今晚出去奔波了一晚,要去洗洗么?”
殷璄前脚刚一出卧房,卫卿后脚便去找来一件白色中衣,剪下一块布帛铺在桌面上。她面容平静而幽冷,随手拿着剪布用的剪刀就往自己手指上划去。
然,尖锐的锋刃还没来得及落在卫卿的指腹上,便倏而被身后伸来的一只手给强硬地拿走了去。
卫卿轻轻震了震。
身后檀香袭人,卫卿竟没察觉到,殷璄去而复返,又从书房进入到卧室里来。
等她回头去看时,殷璄随手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布帛拿过来,一字一字以血为书。
他和卫卿的记忆都极好,之前那份血书即使只草草看了一遍,却也能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卫卿瞠了瞠眼帘,殷璄甚至连血书上的字迹都模仿得别无二致。
她忽而按住了殷璄的手。殷璄动了动眉梢,道:“你心疼?”
卫卿有些眼眶发热,道:“是啊,近来越来越心软,你知道一滴血有多难养吗,你掉半滴我都心疼。”
殷璄一手捉住她的手,指腹上的鲜血继续往外冒,他继续书,神色如常,道:“那你应该也知道我的心情。你身子还没养好,这种事,自是做丈夫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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