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懿停了停脚,忽而道:“以前觉得首辅是坦荡磊落的君子,值得世上最好的女子与你相配。如今不想,却因为爱而狭隘至斯。”
苏遇温声道:“那是公主以前一直对臣有所误解,爱本就是让人狭隘。”
静懿心中微涩,道:“首辅真要是爱她,就应该问问她愿不愿意,问问她喜不喜欢。什么都不问,便替她做决定,首辅爱的是自己。”
苏遇看向她,问:“公主害怕失去吗?”
静懿默了默,道:“怕。但我更怕我喜欢的人或者物失去了他本来的光彩,那还会是我喜欢的模样吗?”
苏遇笑了笑,落寞道:“那是因为公主的一生,可以拥有的有许多。而臣这一生,可以拥有的却只有那么一两样。”
他走到今天,都没为自己活过。他没有安全感,只能自己把自己保护起来,遇到喜欢的,便想方设法地想留在身边。
当初乡下的那段时光,温暖了他的心,给了他此生都没有过的慰藉。
他只是想,在应付波谲云诡的朝堂之后,回到家里,还能重温那样的时光。
最后苏遇转身走了。
静懿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谁也不知道,大家最后会变成这样。那是她曾真切喜欢过的人,最后他没有娶爱他的,也没有娶他爱的,却要娶一个不相干的。
***
卫卿睡足了一个觉,感觉后肩上火辣辣的,她潜意识里这才想起,这是伤口在作祟。
她眯开眼睛时,窗外正雪亮一片。
房间里放着暖炉,炉上煎煮着药。药味弥散了整个房间。
卫卿垂着眼帘,发现她正枕在一双腿上,侧卧着。
不用看也知道给她枕着的人是谁。
她醒了好久,发现他坐在床头,跟雕塑似的纹丝不动。
她想换个卧姿势时,他又能第一时间伸手来,轻轻扶着她的身子,捋开她的长发,还帮她掖了掖被角。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卧,安静地待着。
药炉里的汤药咕噜噜冒着泡,成了唯一的声音。
后来殷璄先开口问她:“要不要喝水?”
卫卿“嗯”了一声。
他便轻轻把她的头放在榻上,自己起身去倒水。
温水入喉,卫卿才感觉她口舌干燥,一次喝了两杯。
卫卿问:“山上的匪寇事宜都处理好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一开口,声音又枯又沙哑,像大病一场过后失了许多生气。
殷璄道:“交给别人去处理了。等你再养两日,就回。”
过了一会儿,卫卿又问:“先前,我是不是咬痛你了?”
她没忍住,咬住他的时候,可能用了些力,现在想来,有些心疼。
殷璄低低道:“你比较痛。”
卫卿挑起唇角,无言地笑了笑。她还很虚弱,脸色十分苍白,但是笑意浮动在眼底,温柔,而有神采。
她伸手来握殷璄的手,拿在眼前看,手指描摹着他修长的指节,在他手背的筋络上轻轻抚过。
她像闲来无事,一遍遍不厌其烦地描摹,渐渐与记忆里的感觉相吻合。
就是这样一只手,以前抱过她,给她扇过扇子,给她削过梨吃。
只要她不用力,伤在后肩上,能走能坐不是问题。
她若无其事地与殷璄闲聊,实际上只有她自己知道,所有的痛觉都集中在伤口上,导致她四肢冰凉,自己却没有任何知觉。
殷璄给她暖脚的时候,她怔了怔,下意识地就抽着腿往回猛缩。
殷璄手上的力道不容她退缩地禁锢着她的脚踝,手心一下将她小巧的脚整个握住。他手上的温度传到自己的脚底心,卫卿竟觉得有些心底发烫。
她瘫着脸,道:“大都督,这样很不妥。”
“哪里不妥?”
“这与你的身份地位不符合。”卫卿道。
片刻,殷璄才道:“下山的时候,你不是唤了我的名字么。”
只要她唤了他的名字,他就是她的殷璄,而不是大都督。
卫卿心头一颤。她记得她是唤了他的名字,那个名字,在念出口的时候,原来那么心动。
有他在身边,基本上用不着漪兰做任何事。
卫卿才发现,原来他在她的生活琐事上,也可以如此细致入微。
休整了两天,卫卿在客栈里也听到些许外面的动静。
匪寇的尸首被官府处理了,贼窝也全部端掉,并通告全城,往后附近再也没有贼匪滋扰百姓了。
山上寨子里还有不少贼匪抢回来的良家女子,官府都放了这些女子回家认亲。
一时间,城里的气氛又活跃了两分,有一些百姓出门上街来置办年货,说起这事都有些欣慰。
第390章 如若放她走
锦衣卫也去街上置办了干粮和马车,阿应带着漪兰一起去的,挑了一些零嘴,还照着卫卿的身量买了棉袍,马车里也布置得十分舒软暖和。
路上需得用到的药材,卫卿列了一张单子让漪兰去药铺里备齐。
过了两天,那股痛劲儿还在,但已没有先前那般严重。
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她生生熬了下来,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意志力。
殷璄来给她换药时,卫卿抽了抽嘴角,道:“叫漪兰进来吧。”
殷璄低头看了看准备的药物和绷带,他道:“你嫌我弄得不好?”
她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殷璄又道:“漪兰上街去了,还没回来。”
如此,除了他,也没别的人可以帮她换药了。
遂卫卿只好低了低头,伸手移到腰间,解了解衣带,宽了衣襟,露出一边肩膀。
殷璄坐在她面前,将她的乌发都拢到前面,一手轻轻搂着她,一手捻着她的衣襟往外放。
房间里暖和,她着的寝衣,衣边滑落在她的臂弯里松松散散地挽着,雪白的肌肤上,缠着绷带。
绷带沁了血,殷璄缓缓给她解开,渐渐暴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处。
殷璄小心翼翼地给她清理,动作极轻,一盆清水都被血染红。
她额头靠着他的胸膛,他的呼吸落在她裸露的肩窝里,让她无所适从。
卫卿手里微微捻着他手臂上的衣料,不知觉地捻紧,在他上药时呼吸有些不稳,口上却若无其事道:“你为我做这些,是因为自责吗?”
她能感觉到,他这两日和在军营里的时候不一样。
等不到他回答,卫卿又淡淡笑道:“皮肉之痛和心头之苦比起来,我宁愿心头好受些。这样必然就会把另一半痛苦留给对方。可能我就是自私一点,先选了自己愿意承受的,把剩下的留给你。倘若,我们换过来,我可能会生不如死的。”
殷璄动作顿了顿,忽道:“如若我放你走,你既想不起我来,又不必再承受这些,便不会有任何痛苦。往后一生,还可平安喜乐。”
往后一生,他不知他还要再经历多少波澜,不知还要面对多少凶险。他自己无所谓,反正一路都这样拼杀着走过来的。
他到今天这个位置,不是想退就能退。外面有多少人等着要他的命。
可是她不同,她还可以退。而他也不能再失去。
在尝过了那种滋味以后再彻底失去,没有什么能更让人绝望。他也会,痛不欲生。
重新回到孑然一身的日子,只不过是冷清孤独些罢了。但知道她和自己活在同一个世界里,足矣。
如果没有自己,她理应过着京城里安乐无忧的日子,他会护缪家一路高升,他会给她一世安枕无忧。
往后,遇到合适的良人,她可能会成亲生子,顺遂地过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为了他而奋不顾身着。
卫卿唇边的笑意凝固了去,良久,她轻蹙眉尖,哑声应他道:“如果,那能让你觉得好受些的话。趁我还没完全想起来,你还可以让我走。”
她倚在他怀里,复笑眯着眼,不会让他看见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她笑道:“还有我大抵比较占强,即便谁将来与我在一起,久了也会受不了。就好比首辅,我们才订婚几个月,还没成亲就已经不合了。”
她眼里有些湿润,闭了闭眼吸了口气,把那股湿意逼退回去,又道:“你若与我在一起,兴许也一样。世人皆被人间烟火、柴米油盐所累,心中牵念的,永远是那抹无法触及的白月光。”
可惜,她已经陷进去了。
即使想不起她曾经有多爱过他,如今她也觉得这个男人,在她生命里占据了很大的比重。
只是爱不爱他,那是她的事。既然他想着要放她走,又何须再给他多添烦扰。
殷璄给她缠上绷带时,她最后道:“我可能注定孤命,谁来克谁。但是这次受伤,如果殷都督因此而自责的话,大可不必。这些日烦你照顾我,就当扯平了。”
等她的伤处理好以后,她应该就找不到理由再像这样倚在他怀了。
她不生气,也不怨憎,要是她和殷璄换个个儿,她也宁愿不去沾他碰他,也不要看着他流血受伤。
她只是……有点痛。
也分不清是伤痛还是心痛。
她自己安慰自己,或许她还没有陷得太深,还可以抽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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