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璄随手指了指前面。
两人便缓慢地顺着人潮继续往前走。
卫卿一边四下观望,想起了个事,便一边随口与殷璄闲聊道:“你打算何时把我的信还给我?看也看了,却拿走了不还,有点过分了啊。”
殷璄清闲道:“一般我要拿的东西,没有还的。”
卫卿道:“那只是普通的家信,有何重要的情报值得你截我的信的?我不过是想找回我的家人,还有向义母问声安好,这也碍着你了?”
卫卿抬眼看他,刚好走到十丈处的一盏灯下面,他的侧影非常柔和,身上又夹杂着一种寒霜一样的清冷。
且看他一副心安理得、问心无愧的样子,完全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遂卫卿停下脚,跟他心平气和地讲道理:“只要我没妨碍谁、危害谁,与谁通书信、书信的内容是什么,这完全是我的自由和隐私,人权你懂不懂?殷都督,良心你没有就算了,但羞耻心是个好东西,你得有啊,偷窥别人隐私,你不感到羞耻吗?”
殷璄一丝动容都没有,道:“是首辅先看的,你怎么不去骂他?”
就凭他这毫不知错的态度,哪有什么羞耻心……
卫卿抽着嘴角道:“我看你俩都是吃饱了撑的,首辅看了好歹要还,殷都督看了怎么不还?信在哪儿,到底还不还了?”
话音儿一落,还不待殷璄回答,怎想这时黑市上突然出现了骚动。
前面好像多个买家看中了一样东西,于是开始了拍卖,出价高者得。于是周遭的人纷纷涌过去看热闹,想瞧瞧究竟是什么样的宝贝。
卫卿站在灯火下猝不及防,遭后面拥上来的人往前挤。
眼看着和殷璄快挤散了,殷璄伸手去拉她,她亦是朝殷璄伸手。
殷璄牵住了她的手,一收手臂就将她拉了回来。
灯火下行人颇有些拥挤,不断推搡着卫卿。殷璄拉她回来的力道甚大,她本就快贴着他,这人潮一挤,就毫无间隙地把她挤到殷璄怀中。
挂着灯笼的竹竿轻轻晃动,殷璄站在旁边如山一般岿然不动,任卫卿靠着他。
周遭熙熙攘攘,卫卿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嘴唇仿若触到了他整齐的衣襟。
那股只有他身上才有的冷檀香,冷不防钻进她鼻子里,让人觉得安宁。
卫卿忽觉眉心有些凉,不由抬起头来看,却见是一小片一小片的雪白稀稀疏疏地从漆黑的夜空里飘落下来,被熹微的灯火映得暖黄暖黄的。
落了几片在殷璄的肩上,雪花在他深色的衣上,极为晶莹剔透。
卫卿伸手往他肩上拂去了落雪,低语轻细道:“下雪了。”
殷璄垂着眼眸,那不悲不喜的目光微微流转,定定地落在她脸上。
片刻,他低下头,与她道:“信已不在我手上,我还不了你。”
“那信在哪儿?”
卫卿一引颈仰头,额头勘勘抵着殷璄的下巴。她视线无端落在了他的喉结上,随着他说话时发出低沉悦耳的颤鸣。
殷璄低着的眉梢斜飞入鬓,他神色思量,道:“这是隐私。”
卫卿:“……”果然不能对他抱什么期望!
随后拍卖结束了,拥挤的人群才又散了开来。
再逛了一会儿,黑市快要结束了,从开始那头,已经有人一盏盏地点亮了灯笼,正朝结束的这头缓缓蔓延过来。
而两边的古董铺子,也相继亮了灯,开起门做生意。
殷璄带着她走到一家古董铺子前,抬脚走了进去。
先前的锦衣卫已经来打过了招呼,此刻掌柜的见了二人,忙上前见礼。
掌柜的说道:“听说东家要选东西,这店里的东西东家尽可看看。”
这古董铺里东西不少,除了前面柜台上摆放出来的,还有后面没有摆放出来的东西。
卫卿从掌柜这里了解到,这里的黑市并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每逢黑市一开,古董铺子也会进一些东西。
卫卿前前后后地观摩挑选时,殷璄便坐在铺子里窗前的一把椅子上,掌柜的往几上斟了热茶,殷璄靠着椅背,安静地看着铺子外面正落雪。
雪花顺着屋檐细细碎碎的飘下,像是春日里飘飞的柳絮,独独添了清寒。
若是没有卫卿的提醒,大概殷璄也不会有这份闲心,静坐下来听雪。
卫卿的身影在灯火温黄的铺子里走来走去,时而往殷璄面前晃悠一下,不觉匆匆,却满室闲暇。
卫卿手捧着一个古瓷花瓶,侧头看着他问:“殷都督,这个可好看?”
殷璄将视线从外面的落雪上收了回来,先看了她一眼,才看着她手上的那个花瓶,道:“宫里还少这个?”
卫卿眯着眼似笑非笑道:“谁说我是给你们挑的,义母喜花,若是用这花瓶给她插花,再好看不过。”
殷璄无语了一会儿,道:“你还是先挑寿礼比较好。”
只是卫卿来来回回看了几遍,都没有找到特别合适的。
这时店铺里的伙计从外面捧了件东西回来,用绸布盖着的,应该是今晚黑市的收获。
卫卿揭开绸布一看,只见那是一樽散发着温莹光泽的古玉佛。
卖家说这古玉佛是从先人墓葬里挖出来的,历史悠久,和皇宫扯不上关系;掌柜的也仔细验过,所言应当不虚。
第158章 替他考虑
卫卿见这古玉佛保存得十分完好,质地又温润,雕刻还栩栩如生,不由上了心。
很快她就让掌柜去找个合适的柔软的锦盒把这古玉佛精细地包起来。
殷璄抬头看了,随口一问:“决定好要这个了?”
卫卿点头,眼神落在古玉佛上,一边欣赏着一边道:“静懿公主说皇上平日里除了忙碌政务就是喜好点书画,最近又因为太后理佛,皇上偶尔也陪同太后会参悟参悟,很是自得其乐。眼下送这个,投其所好。”
可能是因为朝堂有首辅和大都督两位重臣,这皇帝才当得如此省心。不知他是太与世无争,还是深谙制衡之道?
卫卿道:“况且这玉佛看起来不普通,够贵重,也不是眼下宫里有的东西,只要不是从皇上手里流出去的,管它来路正不正。若说它是皇上敬重的某个先古圣贤所有,还能让皇上龙心大悦。”
殷璄看着她,嗓音清和道:“你这是欺君。”
卫卿回过头来,道:“据说,你知道什么是据说吗,就是据别人所说。要是说得不对,那也是别人的错,关我什么事?”
殷璄无语。
卫卿又道:“公主说皇上有孝心,要是送这古玉佛给他,他转手拿去送给太后,太后一定高兴。太后一高兴,他也就高兴了。一次性让两位泰山人物感到愉快,岂不一举两得。”
这时掌柜的把合适尺寸大小的盒子拿来,卫卿拿锦布包着,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殷璄说道:“若是公主知道你这么费心地为她考虑,她应该感动一下。”
卫卿将锦盒闭上,若无其事地不紧不慢道:“我有说这是帮静懿选的吗?皇上宠爱静懿,她送什么皇上都会高兴的,静懿追求的与殷都督追求的不一样,所以这物件是替殷都督准备的。”
以前每逢皇帝过寿,还不至于让殷璄费心琢磨,寿礼一应是下属官员帮忙准备的。
所以他才让卫卿随便选选。
可是她却放在心上,一进门就来来回回地看,殷璄以为她是在帮静懿公主选,却没想到是在帮自己选,还连圣意都帮他揣摩好了。
苏遇也不是会在这种事上费心的人,可今年殷璄若是如此用心,他估计得吃上一惊。
殷璄看着卫卿把盒子捧到他面前,低道:“那你又替公主选什么?”
卫卿挑起唇角笑笑,道:“静懿要的是新奇和孝心。”她眼神落在殷璄所坐的这把椅子上,“我看这座椅就不错。”
原来卫卿从一进铺子就注意到这椅子了,替静懿选的那份她早就有了主意。
殷璄坐的也不是把普通的椅子,而是一把金丝楠木椅,非常漂亮阔气。
可再漂亮阔气的东西,到了宫里都不足为奇。
卫卿把掌柜的叫来,道:“这椅子不符合人工体学,坐久了腰疼,帮我改改。”
掌柜的问:“怎么改?”
卫卿想了想,拿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图形,把椅背的弧度进行调整,还加上一些按摩的木珠子。
这样的话,人坐上去还能按摩穴位,最是适合皇帝这种久坐且日理万机的老大闲时坐下来放松放松。
卫卿把图纸给殷璄看了看,道:“这样就比较有孝心了,殷都督觉得呢?到时还得劳烦殷都督帮我把改良后的椅子送去给公主。”
卫卿逛了这么久,又说了这么多,渴了。
掌柜的这才想起给她也添了盏未满的热茶。可是热茶太烫,卫卿随手拿过殷璄手边凉却的半盏冷茶,就往自己茶杯里冲。
一冷一热冲成可以入口的温茶,卫卿问:“你还喝么?不喝我全喝了。”
殷璄往自己茶杯边叩了两下,卫卿便还了他半盏温的,剩下的自己一饮而尽。
从古董铺子里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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