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过,那两婆媳闻到了一股清香,心情十分舒爽,只是微微有些犯困。云老太自觉说得十分好,马上杨参军就会把罗氏的嫁妆判给她,他还会让站在两边的威武衙役打她板子!
嘿嘿,打死那个不孝孙女!家里的一切就都是她的了。
眼见着云老太和朱氏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云笙才接着道:“儿姐弟三人挨饿不过,便拿了家里的窝窝头。祖母、大伯母与大堂姐因此追打了儿整整三里路,打破了儿的额头,伤口仍在,参军可请人验看。儿姐弟三人所遭受的一切,金溪村中人皆可作证。此次上县衙,儿便是由村中里正和族老陪同而来,他们可为儿作证。”
“儿不说儿姐弟三人身上的伤痕,杨参军只需派遣衙役去村中看看,便知道她们穿的甚,用的是甚。非儿不愿尽孝道,只是儿姐弟三人性命即将不保,无奈之下,也顾不得那些名声了。”
侧房隔壁,另有一个房间。
在那房里,侍砚从食盒里拿出两碗撒了浆酪的沙冰,分别放置到崔博和马周跟前。
自杨参军开审以来,这二人便在这里旁听。
马周端坐不动,心思深沉内敛,众人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甚。
崔博却对云笙越发兴趣浓厚,按捺不住想要见一见那小娘子:“口齿清晰,胆子奇大。这小娘子颇有急才,若是生在我崔家,祖父祖母定然十分喜爱。”
“你崔家的娘子,呵!”马周看着崔博,眼中是浓浓的嘲讽。
崔博有些心虚和惭愧,仍嘴硬道:“我崔家娘子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你是看不起还是怎地?”
马周嘴角微勾,斜睨了他一眼。
崔博还想自辩,侍砚突然敲门道:“明府,云老头同云俊生到县衙了。”
第37章 、参军判决
云老太和朱氏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知道公堂之上,证据充足之下,诡辩毫无用处,只会让主审官更加厌恶。
相比于她们泼妇般的哭诉,云笙的有理有据,更让杨参军信服。
杨参军没有过多思索,便让人去传医士。临走之前,他又叫住衙役,特意令他找上了年纪的老大夫或是懂医术的娘子。
云笙面色缓了缓,感激地冲杨参军笑了笑。
这时,门外有衙役来报,云老头和云俊生来了。
黄主簿皮笑肉不笑,道:“这样的事情,合该问问云家的一家之主和长子嫡孙。”
杨参军和黄主簿向来不对盘,见他阴阳怪气,便直接回道:“我可曾说过不叫那两个人进来?我知道云俊生是你的乘龙快婿,不过此案同云俊生关系不小,为避讳故,黄主簿还是少开口为妙。”
云笙忍着笑,严肃地看向黄主簿。
杨参军这般耿直的性子,她喜欢。
片刻之后,因找不到铜板租马车而迟了他们整整一半路程的云老头和云俊生便进来了。
待他们行了礼后,杨参军问道:“云老头,你可知你妻子状告云笙不孝之事?”
云老头道:“小人正是听闻此事,才匆匆赶来的。”
杨参军又问:“你妻子所告之事,是否属实?”
云老头愣了一下,眼中闪过犹豫挣扎之色。
黄主簿在一边凉凉开口:“云老头,此事事关你云家声誉,事关你孙子的前程,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话,回真话。黄某的女儿虽然天资粗鄙,不甚貌美,但也不嫁那欺世盗名,忘恩负义之辈。”
威胁,这是**裸的威胁!
云俊生蓦地抬头,直直看向黄主簿。只见他跪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看起来竟像那欲择人而噬的怪物。
眼前只有两个原则,要么他同阿奶一起,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云笙身上,若是成功,名声、金钱还是他的。但云家的事,整个金溪村都知道,且他们已经狠狠得罪钱氏一族,瞒是瞒不住的。便是有黄主簿在,他也无法压迫整个村子的人改口。
只怕到时候真相大白,他还会背上陷害堂妹的名声。
还有一条路,虽暂时对名声有损,但也能及时止损,阻止世人对他的非议。待过个两三年后,世人忘却这些事,他努力同钱里正修复关系,还有重整旗鼓,再入县学。
只不过,此时黄主簿明晃晃地威胁他,明显是不想让他同云笙妥协。对了,他定是知道了自己送给他的东西,是云笙母亲的嫁妆。他怕云家的事情,牵扯到他。
卑鄙无耻!
以前那些铜钱和宝物全部都算是喂了狗了!
云俊生左右为难。
他看了云老头一眼,发现他一样犹豫挣扎。
权势,都是因为没有权势!
云俊生狠狠咬住了后槽牙。
这一次要是再押错,他就再无翻身之日了。
就在云俊生左右为难,倍感纠结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入高山冰雪般清冷的声音:“黄德,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当堂引诱口供!”
众人抬头,看到门口进来一名头戴玉冠,身穿月白色长袍的男子从门口进入。待看到他的面容时,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时间极少用美丽来形容一个男子,但眼前之人,便是用极致美丽,也不过分。他乌发披肩,面如羊脂,眸色黝黑清冷,唇色淡粉,表情疏离。他只是静静立在那里,便自有一股卓尔不凡、隔绝世人的气场。
云笙恍然想起,这边是当日在马车上惊鸿一瞥的如神仙般的男子。
她歪了歪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马周。
马周小哥哥虽然不像那男子般拥有侵略性的美,但他是她见过的最让人惊艳的男子。
她看了眼直播间,那些见色忘义的粉丝们在那边嗷嗷尖叫着“神仙哥哥”。
你们难道忘了你们的马周小哥哥了吗?
云笙对着马周莞尔一笑,轻声道:“马教谕。”
马周含笑点头,对她介绍他身边之人:“这位便是新丰县崔县令。”
他这一出声,把所有人都惊醒了。
杨参军和黄主簿已经从榻子上起身,对着崔博行礼。
崔博的声音如冰珠相撞,既清透又如冰山般冷冽:“杨参军,这是你主审的案子,你竟能让陪审在一边引诱证人的口供?”
杨参军额上冷汗直冒:“下官知错。”
黄主簿心有不甘,但仍是笑容满面:“明府误会属下了,正因为云俊生同属下有旧,属下才严厉要求云俊生讲实话。”
崔博淡淡瞥了他一眼,同马周在一边主审下首跪坐,淡声道:“今日本官尚有空余时间,便听一听你们是如何办案的。”
杨参军垂首应是,才退回自己座位,重新审案。
黄主簿的脸,则是一下子变了。
云俊生和云老头对视一眼,狠了狠心,道:“学生常年在外求学,并不知家里发生的事情。归家看到三娘家务繁重,心中也十分愧疚。然每当学生劝解祖母时,祖母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学生想要为三娘分担一些,祖母又严令孙儿不得插手。学生上不能劝谏长辈,下不能照顾弟妹,学生有大过!”
这一番话说完,云俊生浑身虚脱,后背已经全部汗湿。
这一番话,不仅从侧面承认了云老太对云笙姐弟的虐待,也彻底断了他同黄主簿家的姻亲关系。
被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子出卖,云老太无疑是不敢置信的。她愤怒地起身,想要一巴掌拍向云俊生,却被云老头死死捏住手腕推到一边。
她未曾想过,在金溪村的时候,她也为了自己差点害了这个据说她很疼爱的孙子。
杨参军示意左右衙役压住云老太,不许她闹事。
公堂上这才安静下来。
没过多久,在外面静候的钱里正一行人都被带了进来。
杨参军向他们询问云家诸人的情况,钱里正一行人自然如实诉说:“云家家里的活都是三个孩子做的,稍有不对,云家人便会拳脚相加。我们这些乡邻有时心疼孩子,便是劝解几句,也是无用。云家的院子确实是二郎出面购置的,契约书和房契上签的是他的名字。至于云家的地,是以前新丰县有位姓罗的县令购置的。”
“罗县令罗士仁,这位大人我倒是认识。可惜了,他的后代,竟落到此地步。”崔博淡淡开口,说出的消息却让云笙和云老头大吃一惊。
云笙闻言,猛地抬起头。
他竟然认识罗家人!
那她,那她是不是能通过崔博找到罗家人?
云笙的心开始砰砰直跳。
不知道罗家人是不是也在找他们。
云笙难按激动,云老头听到罗家消息,那简直就是寝食难安了。兜兜转转,竟还是要撞到罗家手中?
案子进行到这里,案情已十分明晰。然而杨参军还是问她:“除了人证外,你可还有其他什么物证?”
云笙从怀中取出一叠白纸,双手高举,道:“儿手中还有父亲当年购置房产的记载,以及母亲留下的遗嘱。”
“呈上来。”
衙役将白纸送至杨参军处。杨参军细细看后,不由地叹了口气,又让压抑将证据送到崔博面前。
云笙之母罗氏,早就料到他们做父母不在,三个孩子可能会吃苦,故而早早留下了嫁妆单子同遗嘱,同时嘱咐儿女年纪尚幼时稍加忍耐,只等来日能顶立门户了,再将该取回的取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