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侍卫见状,纷纷抽出腰间宝剑,将云笙围在中间,大声呵斥道:“何人敢冒犯公主!”
“二郎!”崔家人群中有人呼喝出声,随即有人起身上前,将他往后拉扯:“你疯了吗!”
崔二郎被拉得踉跄了一下,还觉得自己委屈地很:“叔祖,她太过分了……”
“住口!”被称为叔祖的崔家长者瞪了他一眼,走到将士外面,对云笙长长行了一礼,道:“贵主,失礼了。”
云笙点头回礼,双手拢在小腹前,微微一笑道:“崔家二郎与崔仆射倒不像是同一辈的人,稚气地紧。”
崔家长者脸上烧得慌:“贵主见笑了。”
云笙对着他晃了晃手上的玉佩,说道:“看在崔仆射的份上,今日我便不与崔二郎计较。长者可要记得,家里的小辈要好好教导,祸从口出可不是说说的。若是下一次崔二郎再被我碰上了,这一顿罚可是跑不了的。”
崔陵和崔博是朝廷重臣,但崔二郎身上无官职,即便家世再好也不顶用。
“你!”崔二郎横眉怒目,还想说什么,崔家长者转身便甩了他一个耳光。
这“啪”地一声,格外地响亮。
“叔祖?”崔二郎捂着脸,懵懵地看着崔家长者,不明白他为甚要打他。
崔家长者面皮紧绷:“今天是来给族长迎灵的,你要在族长尸体前丢他的脸吗?”
崔家若是真的让这样的二愣子做了族长,那才是真的要完了。
“崔少尹,”云笙将目光投向崔博,声音平和:“劳烦你过来一下。”
“是。”崔博应了一声后,沉默着起身,双目红肿地往她这边走来。
云笙面前的将士让开一条路,等崔博走进去后,复又拿着宝剑归位,将所有崔家人都隔绝在外面。
“崔博,”云笙拉起崔博的手,将玉佩放在他的手心,缓缓说道:“我来时,并不知道这玉佩是作何用的。但既然走到这一步了,你也不好不收下了,不然日后你在崔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别让你兄长的心思白费了。”
崔博慢慢地握紧了手心的玉佩,眼泪从眼眶中滚出,一滴滴掉落。
有一滴泪落在了云笙手上,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了手。
手握成拳又松开,云笙将所有的复杂情绪都压到心底,又转头看向崔家长者,高声道:“崔仆射我已经送回来了,他的嘱托我也已经办到了,他的亲卫就在后头,若是诸位有甚疑问,可以去问他们。”
崔家长者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这一路上多谢贵主了。”
云笙环视了四周一眼,高声喊道:“起!送将军回家!”
“是!!!”
将士们动作整齐地将宝剑插入剑鞘,两步回归原位。一个崔陵的亲卫想要去拉马车,被崔博拒绝了。
他亲自牵着马儿的缰绳,将他的哥哥送回了家。
云笙将人送回崔府后,便回云家去了。在进长安城之前,她已经想办法将崔陵手里的寒珠取了出来。
云翼出战,云筎在泾阳守着公主府,云笙又四处乱逛。整个云家就只有云筑在了。
圣人担心他年幼无人照顾,便将他接回了宫中,跟着太子一起念书。
云笙从战场带着崔陵回来的事情,宫里早就知道了。她刚洗完澡换了衣裳,就听忠仆说,宫里的天使已经在大厅等候了许久,要接她进宫。
她也没怎么折腾,披上了一件羽绒外套,就跟着人走了。
进宫后,天使直接将她送去了皇宫宫殿,因为唐太宗和长孙皇后都在那里等着她了。
刚进殿,她还未来得及行礼,唐太宗就扶了她一把,说道:“自家人就不搞这些虚的了,孤知道你一路颠簸,已然十分疲惫。皇后已经让人将你的房间打扫过了,你先去歇着吧,有事等歇息好了再说。”
云笙心情有些沉重,听唐太宗这般说了,便乖顺地下去休息了。床榻柔软温暖,她是真有些累了,一躺下就睡着了。等她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天光大亮,圣人都已经上朝又下朝了。
她用完早膳以后,圣人带着皇太子和云筑过来了。姐弟两个许久不见,再次相见便格外亲热。
各自寒暄完以后,云笙将她一路上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他们听。她这段时间的经历也比较复杂,先是在泾阳遇刺,又得知军营中的消息,为了救人瞒着赵谦拐了个御史强闯出泾阳,还带着人对付刺杀将领的刺客,帮着李靖拿下张公瑾,送崔陵的尸体回京,还卷入了崔家的内斗中。
唐太宗想到的更多,李承乾和云筑,则像是听话本子一样欲罢不能:“阿姐的经历总是如此精彩,我总想同你一样,去大唐的国土上四处转转。”
云笙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那殿下不如听听圣人的故事,我可是知道的,这大唐的江山,几乎都是圣人打下的。圣人的故事,定然是要比我这的精彩的。”
唐太宗原本是在琢磨张公瑾之事,忽然之间被云笙cue到,便哈哈大笑道:“这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你们若是真有兴趣,孤便给你们讲一讲以前的事情。”
云笙十分捧场,在唐太宗讲故事前,还特意找宫婢要了纸笔,说道:“我得将故事记下来,明儿去《长安日报》投稿,还能得些稿费。”
唐太宗更加高兴了,兴致高昂地讲起了以前行军打仗时发生的故事。
第293章 、风起长安(十)
贞观四年三月十五日,颉利可汗被俘。他成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被中原政权生擒的外族大国国王。
而在这同一天,清河崔氏内斗结束,崔博以绝对的优势,成了崔家下一任的族长。
这个结果太好理解了。世家衰落,崔家原本有崔陵和崔博两兄弟顶立门户,崔陵一死,身居要是的就只有崔博一个,日后有希望进入朝廷中枢的,也只有他一个。
况且崔二郎蠢笨不通人情,目光短浅,除了一个崔家嫡次子的身份,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优点,想必崔家没有一个人服他。
云笙换了素白的衣裳,和长孙皇后交代了一声,便带着云筑出宫了。
从皇宫到朱雀大街上,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在牛车经过的街道,甚至有店家主动请胡女跳舞,免费请大家观看,就是为了庆祝东突厥投降。
然而崔府边上,整条街道都冷冷清清的。
有人在欢喜雀跃地庆祝国家大喜事。
有人在为家中死去的人悲痛流泪。
看着崔府门前随风飘荡的白帆,她不其然地想到了一句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阿姐?”
见崔府的门房已经上前问好,但云笙却还是看着白帆发愣,云筑便拿出当家人的做派,回应了门房,而后又拉了拉云笙的袖子。
云笙回过神来,冲门房点了点头,才与云筑一起进了崔府。
刚走进停灵处,就听到了那里传来的呜呜咽咽的哭声。停灵处的正中央放了一具黑色的棺材,棺材前面是一张矮桌,矮桌上放着水果和香炉。
矮桌的右边,摆放着火盆。火盆里,摆放着烧红的银丝碳,一张张纸钱不断地被放火火盆,瞬间就会有火苗舔上,将它烧成灰烬。
火盆后面跪着的,是崔博和崔陵的妻子王氏。
云笙收回目光,从忠仆手中接过点燃的香,对着灵堂上的棺木祭拜。青烟袅袅,带着特有的香味冲入她的鼻中。她将香插在香炉上,然后侧身,对崔博行了一礼,劝慰道:“节哀。”
崔博撒了一把纸钱在火盆里,火光亮起,他麻木地和王氏对云笙回了一礼。
云笙心里难受,她刚想转身离开,外面就有一个忠仆匆匆跑了进来。他还未来得及说话,王氏猛地就将手里的纸钱一甩,大骂道:“那个贱人又来了是不是!你们有手有脚,难道不会将她轰出去吗?”
大冷天的,忠仆急的直冒汗:“袁娘子毕竟是新丰旅游区的负责人,如今也不是官奴的身份了,这……奴也不好动手啊……”
袁娘子?
云笙心中一动,难道是袁越秀?
是了,越秀姐姐与崔陵之间的关系确实是剪不断,理还乱。人还活着的时候,她还能硬下心肠,当做不认识。人一死,以往的恩恩怨怨就都烟消云散了,心里也只记得他的好了。
以她的性子,她确实会过来。
王氏冷笑了一声,眼泪刷刷往下落,提着裙子就要往外走:“她不是官奴,便可以上崔家来打我的脸了吗?他活着时,她不让我们好过;他如今死了,她还要来扎我的心吗?”
说罢,便挤开身边的忠仆,小跑着出去了。
灵堂里的崔家长者看了眼云笙,尴尬了一瞬后,忙大声喊道:“快,快去拦住她!”
忠仆们忙跟着跑了出去。
云笙看向崔博,忍不住问道:“你如今是崔家的家主,崔家的事情,你都不管了吗?”
崔博又往火盆里撒了一把纸钱,突然窜起的火焰照亮了他冷峻的脸。待火光渐渐变小之后,他才撩了撩衣袍,起身看着她道:“我随你一同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