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翼无奈地接回盒子,笑道:“能博得圣人一笑,也算是这印章的福气了。”
唐太宗便看向云笙,道:“你这女郎,怎的这般促狭?”
云笙还觉得委屈呢。龙凤两个章,确实是她一开始就准备好要送给这对大唐最尊贵的夫妻的。只是这麒麟,本是要送给筑郎的小玩意,哪里知道这般突然被册封了公主。无奈之下,便只能拿来充数了。
云翼淡定地合上盖子,道:“她不仅惫懒无才,还是个促狭性子,也不知捉弄过多少人了。”
李世民又哈哈大笑起来。这几年来突厥那一根刺始终扎在他心里,他殚精竭虑,废寝忘食,一刻都不敢大意,今日倒是被逗的分外开心。
让人将备好的礼物赐下后,李世民又对李承乾招了招手,道:“带你阿姐去见见兄弟姐妹们。”
“是。”李承乾一拱手,起身朝云笙走来,笑眯眯喊道:“阿姐。”
云笙转身,从王嬷嬷手里接过一个香囊,双手递给他,道:“这是给殿下的礼物。”
“是甚?”李承乾好奇打开香囊,然后从里面拿出一块圆形玉佩。玉佩外是个圆环,里面雕刻了一只胖兔子。
云笙笑道:“殿下属兔子,我便将这兔子玉佩送给殿下。此暖玉可温养身体,殿下平日里把玩一番,勉强也算是别有一番趣味了吧。”
“阿姐送的东西,那自然是最好的。”李承乾利索地换下了身上的龙纹玉佩,将兔子玉佩挂上,随后又将龙纹玉佩递给云笙,道:“我本准备了别的礼物,可现下想想,别的都没有能比我这随身戴了许多年的,更表达我的心意了。阿姐快收下吧。”
云笙微微拧眉,道:“殿下,这不合规矩……”龙纹玉佩,这天下间,除了唐太宗和皇太子殿下,谁敢乱用。
李承乾看了眼唐太宗,又看着云笙,将玉佩往她手里塞,道:“耶耶最懂我的心,没关系的,阿姐快收下吧。”
云笙再三推拒,云翼也皱着眉向唐太宗拒绝:“圣人……”
唐太宗便笑:“如今笙娘也是我的女儿,是皇家女郎,尊贵的公主殿下,没甚关系,高明既然给了,便手下吧。”
他倒是十分喜欢李承乾的赤子之心:“那随意出入皇城的玉牌孤都给了,还差这一块玉佩?高明待人赤诚,孤心里亦十分欢喜。笙娘,你们姐弟应当多多互相照顾才是。”
你们姐弟……
这太子殿下便如此廉价吗?唐太宗一个座皇帝的,便非要将他和她捆绑在一起?
好吧好吧,反正她都打算不再抗拒李承乾的靠近,你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云笙默默地忍住心里的吐槽,收了他的玉佩。
李承乾更加高兴了。他最先拉着云笙走到一个温和秀美的女子跟前,道:“这是襄城公主。”
云笙便冲着襄城公主笑了笑,两人互相行了礼,道了姐妹。
王嬷嬷立刻将香囊送上,襄城公主又从手腕上撸下一只镯子送她。这边完毕后,接下来便是李泰、李恪、李丽质等人,连那襁褓中的公主,她都送了礼。
花了许多时间,才将这所有的兄弟姐妹都见完了。
众人各自都散去后,云笙懒懒躺在自己的美人榻上想:若是她要一辈子住在皇宫里,日日过着这样虚假的日子,她定是要崩溃的。
册封典礼过后,唐太宗反而不着急了。云笙试探地提过回将军府的事情,被长孙皇后不着痕迹地拦回去了,她便自在地住下了。每日喝喝茶,练练武,直播一下大唐皇宫,日子倒也过得惬意。
又过了两日,李承乾来找她说话。他长大了,脚上的缺陷越发明显了。有时候走的快一点,便会跛得十分明显。
皇宫里的人自然不敢那般没脸色,出偷看他走路。可皇宫里不仅仅只有宫人,也有主子。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到李泰在背后嘲笑他了。
云笙心里有些难受,想要帮一帮他。斟酌片刻后,她道:“殿下,我手里有个法子,可以让殿下的脚痊愈,殿下可愿意试一试?”
李承乾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他先是有些激动,随后慢慢冷静下来。他沉默了一会儿,又像是沉默了很久,才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为何?”云笙十分不能理解,这足疾就是他在太子之位上的污点。在那之前,她还担心治好了这足疾会不会引起历史巨变,但没想到,他却拒绝了。
李承乾无所谓地笑了笑,道:“若是等……还能治愈,那我一定会来找阿姐的。”
云笙不能明白他中间省略的内容,究竟是继承了皇位还是别的甚,只能将所有的想法都压了下去。
就在两人都沉默时,王嬷嬷从外间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贵主,圣人召你见驾。”
第206章 、锦绣暗流(六)
李承乾已经十一岁了。皇家的十一岁,已经不能用看小孩子的眼光来看待。
云笙让王嬷嬷先退下了,随后起身道:“这段日子我应当是在长安的,你先好好想想,若是想要治了,便来找我,我随时恭候。”
“嗯,我知道了,”李承乾乖巧地冲她笑笑,跟着起身道,“阿姐快去吧,耶耶等着你呢,我也该走了。”
云笙看着他微微有些发愣,她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笑眯眯道:“有甚事情,就和阿姐说。阿姐或许没有甚本事,但听你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好。”李承乾又是乖巧地笑了笑。
云笙这才和他一起离开了。
李承乾是趁着空余时间跑过来了,这一会儿也该回去读书了。一出殿门口,他二人就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
唐太宗是在太极殿偏殿见的她。偏殿内窗户大开,窗外绿柳成荫。殿内西边的墙角处放着一只铜制的猛虎。猛虎肚子里似是放了冰块,有缭缭冷气从张大的虎口中慢慢溢出,如烟似雾。
外面是炎炎夏日,这殿内倒是凉快地紧。
床边有一张宽宽的榻子,榻子上放了一张小方桌。小方桌上有一个棋盘,棋盘边是黑白两盒棋子。
唐太宗就坐在方桌一边,远远地对着要行礼的云笙招了招手:“自家人,不用那么多礼,快过来陪孤下棋。”
云笙便从善如流得起身,直接侧坐在小方桌另一边,笑道:“圣人,今日能不能饶了我的腿,准许我不用跪坐,言行无状?”
唐太宗倒是喜欢她这自在的态度。做了皇帝后,威严日重,便是辅机和二郎这样曾经亲密的亲人和战友,在他面前说话也要再三斟酌了,倒是失去了往日亲和的气氛。
他笑了两声,道:“好,今日便准许你不用跪坐,言行无状。”
木屐在进门前便已经脱了,云笙便穿着罗袜爬上榻子,随意坐着。两人各执黑白子,开始下棋。
云笙懂一些围棋,但并不十分精通。好在唐太宗也不是要考验她的棋艺,并不在乎她下得好不好,只是聊天一般说道:“再过两个月,新丰的工程就该完工了,到时候,崔博就该去河西了。”
云笙琢磨了一下,觉得他这话另含深意,便跟着说道:“崔县令在新丰也有三年了,按理来说,早该调任了吧。”
唐太宗按下一颗棋子,道:“你去泾阳,孤便把他调去河西了。”
云笙心中一跳,忽的抬起头看着他:“因为我?”
这是甚骚操作?崔博的凋零竟然和她有关系了?
唐太宗便道:“孤瞧着崔博倒是个办实事之人,你提的意见,别管多惊世骇俗,若是对百姓有用,他也一一采纳了,世家倒是也少有他那般有魄力之人了。”
“你此去泾阳,若是有人能全力助你,便能松快很多。”
云笙心里舒了口气。
原来是为了河西局势。确实,虽然泾阳变成了她的封地,但是公主只能收取赋税,无权干涉军事政治,她又不是真正的皇家女,若是插手多了,反而容易被找到攻讦之处。
崔博则不一样。他是世家子,世家的手段他都了解,且他政绩不俗,升迁乃是理所当然之事。去了河西,他虽会被陇西贵族提防,但毕竟是同个阶层的,不至于连交手的机会都没有。
想了一想,她便又问道:“除了崔博,圣人可还有别的安排?”
唐太宗看着他摇头,郑重道:“除了崔博和皇后给你的人,你便再也没有其他人手了,一切,都要靠你们自己。孤希望,你能和崔博,将泾阳发展成第二个新丰,定住甘陇地区。”
甘陇地区毕竟是李唐皇族兴家之地,当年若非联合了陇西世家,李渊父子也无法打下这大好河山。但陇西世家坐大,且在龙兴之地,难免成为皇帝的肉中刺。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打散陇西世家,将甘陇地区掌握在手心,势在必行。
但眼下大战在即,突厥才是大唐人的心腹大患。那么对甘陇地区的动作便不能大张旗鼓,不然引起了陇西世家注意,反而不利于与突厥一战。
她是个女流之辈,擅长经济。
崔博乃是世家子,从新丰的政绩来看,亦是擅长经济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