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注定要再死一次, 她希望最好能一击毙命。
或者像上次那样一剑封喉,也勉强可以接受……当然最好能死的“兵不血刃”。
但就在宋欢认认真真想“怎么死才最好”时, 押送她的禁卫军却在半道上把她交给了一队身穿夜行衣的人。
宋欢想起坑系统曾告诉过她的危险源,其中有一条便是她会被黑衣人挟持威胁裴砚那厮。
没想到所谓的“黑衣人”, 竟是皇宫禁军假扮而成。
这么一来, 不管今日宫宴上发生什么, 死了多少人,他都可以把这顶帽子扣在一个莫须有的黑衣人身上……呵。
宋欢暗暗冷笑,这孝成帝真是自导自演了一出好戏。
裴砚那厮……当真将这一切都算准了吗?
“老实点!”换装成黑衣人的禁军侍卫有持无恐,对待宋欢的凶狠指数眨眼间翻了个番。
负责挟持她的黑衣人抽出腰间短刃,扔了鞘,拿着一柄冰凉锋利的小刀紧贴着她的脸皮划动:“一会儿进了宣德殿, 你若敢胡言乱语,小心刮花你的脸!”
这倒真抓住了宋欢的命门。
——她承认,她是个在意容貌的肤浅人。
“我……我肯定配合。”宋欢态度转变的非常快, 怂得瞬间结巴。
黑衣人显然很满意宋欢的态度, 嗤笑一声, 移开贴在她脸上的小刀,提溜起她的后领, 挟持着人去宣德殿。
红姑本想跟着他们一起, 但刚迈出一步便被侍卫喊住:“圣上有令,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
“尔等何人,竟然进宫行刺?”
“来人!护驾!”
“……”
一踏进宣德殿大门,宋欢便感觉到宣德殿内“剑拔弩张”的氛围。
黑衣人和孝成帝成对立之势, 殿中大部分女眷已不见踪影,宋欢打眼瞧去,没看见锦月和崔玉宁。
百官护在孝成帝、皇后及诸皇子外,裴砚和玄卫指挥使元伯易带人守在最外头。
看见被黑衣人挟持进来的宋欢,裴砚瞳孔猛地一缩。
宋欢和他遥遥相望,瞬间收起了畏畏缩缩的神情,用眼神告诉他……不用担心。
裴砚薄唇绷直,神色渐渐镇定下来。
“别白费功夫了!皇宫里的禁军早已被我们解决!”
宋欢被黑衣人带到队伍最前头,她身旁站着的黑衣人头领个高人壮,声若洪钟。
其实宣德殿中的人都不是傻子,在黑衣人出现的一刹那,不同阵营中的百官早已向自己拥护的皇子投去询问的眼神,得到否定答案后,他们都开始怀疑黑衣人是另其他皇子的私兵伪装。
甚至,也有人在怀疑裴砚,会不会他要逼宫造反?
可在宋欢被黑衣人挟持走来之后,怀疑裴砚的人就打消了这个心思。
那么就只剩大皇子和四皇子了。
大皇子性情鲁莽激进,今晚逼宫之举确是符合他的性情。
只是让私兵伪装成黑衣人的招数,却不是大皇子能想出来的主意……这位的性子,没有这般缜密。
如此以来……倒是更像四皇子所为。
不过不管是谁,殿中的明白人都清楚,只要不是他们一直针对的裴砚,只要他们不强出头,等一切尘埃落定后识时务一些,便能性命无虞。
可在众人左右摇摆不定之际,大皇子却急切的对孝成帝道:“父皇,让元大人带玄卫护您离宫,儿臣帮您断后!”
这话一出,听在那些怀有疑心的人耳里,可谓是其心昭昭了。
便是楚徇,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不是他早知这一切都是父皇的谋划,仅凭今日发生之事和楚征的言行,他也会以为是楚征要弑父篡位。
可这番言行落进父皇心上,却会是截然相反的感受。
父皇心知肚明今晚这些人不是楚征的人,此等生死未卜的境地,楚征竟愿意让自己深陷险境,来为他这个父皇寻一条生路……
楚徇眼睑微闪,亦立即道:“父皇,儿臣请命和大哥一起为父皇断后!”
孝成帝闻言,不由看了楚征和楚徇一眼。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孝成帝的心思也不一样。
老大性子急,头脑简单,应是真心实意的为他着想。
至于老四——也许,他已经猜出来今日之事乃是他所安排的局。
而就在这时,黑衣人头领又开口说话了,“逃?简直是妄想!整个皇宫都已经被我们控制,你们便是插翅也难逃!不过……”
他说着突然话锋一转,看向裴砚:“裴侯,您和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只要您把裴家军军符交给我,我便放您和尊夫人一条生路。”
话音一落,宋欢便被推了出来。
短刃和脖子间的肌肤相碰,似乎已经划破了她的一层皮,缓慢却绵密的疼意一点点侵蚀宋欢的大脑。
「系统?」
「系统大大,你在不在!」
宋欢最后尝试呼唤系统,可仍是没得到任何应答。
没办法,宋欢只得放弃挣扎。
“不可能。”
宋欢看着裴砚,想再给他一些提示:“你们这些黑衣人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
“我和夫君成亲那日,你们便用我一个弱女子的性命来威胁我夫君,今日竟然还是用这种招数,真是小人之举。我想,你们幕后的主子估计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闭嘴!看来侯夫人记性不好!那在下就让侯夫人长长记性!”
那人说着,便挪动刀子划到了宋欢脸上。
“住手!”裴砚走出人群,双眸凌厉如刀:“放人,本侯将军符给你。”
此言一出,宣德殿中众人俱是一震。
为了军符,他们不知死了多少暗卫?
这裴侯今日竟真因一个女人交出裴家军军符?
“裴砚!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宋欢也急了。
这厮听没听懂她方才那番话背后的意思?她在暗示那厮,她一定会活下来啊。就像大婚那晚一样,她一定会活下来!
“娘子,为夫知道。”
裴砚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也隐约明白宋欢话中含意。
可那些玄而又玄的事情毕竟只是猜测,他不能冒这个险。
况且欢欢遇险之事……裴砚并非不曾想过。
裴家军军符,他早已命裴不寿带在身上。
算算时间,裴不寿此时应已带裴家军行至皇宫,开始清理皇宫禁军……
为今之计先答应黑衣人的要求,才能更稳妥的救出娘子。
裴砚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欢欢,我说过不会再放弃你,相信我。”
相信他么?
宋欢眸光微凝,牢牢盯着裴砚。
把裴家军军符交出去,他们才是没有活路。
就算这厮真的为她失智,应该也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
果不其然,裴砚望向黑衣人又道:“但军符本侯并未随身携带,而是放在了府中。不若你们派人随我和娘子回府去拿。”
“放肆!”不待黑衣人回答,大皇子竟是先怒了:“裴侯此言何意?难道是要弃父皇于不顾?”
孝成帝刚对大皇子产生了一丝改观,便被大皇子一句话又把自己打回了原型。
这蠢东西,简直没脑子!
“男儿本应保家卫国。”
“裴卿这么多年来一直守卫我大楚边境,护我大楚百姓的安危,乃是卫国。今日裴卿交兵符、救妻子,乃是保家。”
孝成帝一脸的冠冕堂皇:“裴卿,朕理解你的选择,不会怪你。”
将那裴家军军符交给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岂不是将大楚的江山拱手让人?
大皇子不满,“父皇您这是糊涂了!”
“征儿!够了!”
孝成帝竖眉,冷声低斥大皇子。
大皇子自知失言,脸色不由白了白,不再说话。
裴砚默不作声。
事到如今,对孝成帝,他已不屑再虚与委蛇。
黑衣人头领不敢插嘴,安安静静听完孝成帝的话,才对裴砚道:“既如此,倒是也不必劳烦裴侯和尊夫人跑一趟,您有所不知,我们的人早已经拿下裴侯府,裴侯只需要告诉我,您将军符放在了何处。”
裴砚料到黑衣人不会答应。
但他们不答应是一回事,他却不能不提。
裴砚抬眸,眼底涌起一丝邪气:“如此也好,但你们要先将本侯娘子放了。”
黑衣人头领:“裴侯,你没资格和我们讨价还价。今夜便是你不配合,我等杀了尊夫人,再杀了你,然后再去把裴侯府翻个底朝天……我相信,那军符我们一样能找到。”
裴砚闻言面色忽顿,默了须臾,他才咬牙道:“你们拿到军符之后定要放了本侯娘子。”
一言一行,看上去皆是副极尽退让的模样。
黑衣人头领不禁笑道:“我答应裴侯。”
裴砚敛眉:“军符放在明松堂书房暗室中。暗室的密门藏在书桌上的砚台下,只要进去暗室,一眼便可看到军符。”
黑衣人立即招来身旁一人,让他去裴府查看。
而宋欢这时候也越发笃定,裴砚这厮早已备下应对手段。
这黑衣人若是去了裴侯府……只怕是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