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瑾天小心的看了一眼端木青,问,“你怎么也来了?”
“慧娴公主来了府里求少奶奶帮忙,少奶奶推却不过,便跟着来了。”画眉适时应道。
“我们早上来的,本想着可以把他劝回去。
没想到等了大半天,他一直避而不见,还好你来了,总算见了一面。”
端木青豁达地上前揽住瑾俞的肩膀,把人带进了怀里,虽然心里有点酸,但瑾俞是什么性格端木青是知道的,瑾俞来这一趟肯定是朋友情作祟。
凌子言对瑾俞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独角戏。
“万念俱灰,暂时是不会回去了。”
瑾俞把手放在端木青的手心里,感受到暖意,这心里的难受劲才缓和了过来。
“要留下继续劝说吗?”端木青不动声色的回握住瑾俞的手,问。
“劝不了了。走!我们回去!”瑾俞无奈的道。
回去!
凌子言不会再回到世俗,慧娴公主隐瞒的一些事里,还不知道做了多少伤害他的事,这些瑾俞都不想知道。
每多知道几分,瑾俞心里那个月华一样高洁的凌子言,都会被玷污几分,无关情爱,只是瑾俞单纯的怜惜。
……
“施主,了缘不愿意见你。”
沙弥拦住了往里面闯的慧娴公主,那扇通往僧侣屋舍的门又关上了,硬生生隔绝出门里门外两个世界来。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的。”慧娴公主拍着那阻隔着的门,哀声道,“子言!你跟我回去!我不能没有你,孩子也不能没有你啊……”
“阿弥陀佛!施主!佛门净地,禁止喧哗。请回!”
沙弥不苟言笑,作揖喊佛号,请慧娴公主走。
“佛门净地不是普度众生吗?我也是众生,为何我过的这么苦,你们的佛祖都看不到?”
“阿弥陀佛!佛祖慈悲为怀,施主请回!”
“慈悲为怀?呵呵!”慧娴公主冷笑,转着圈扫视着寺院的门,“那里面的是我丈夫,我的孩子,现在佛祖要抢走他,也是慈悲?”
“公主……”宫女吓了一跳,佛门净地,谁敢说这些话。
“阿弥陀佛!世间之事有因必有果,所有一切不过是因果轮回罢了。施主想开点!”
“我想不开!”慧娴公主抹去脸上的泪水,“你们普度众生,度一切罪恶,结一切善果,为何就看不见我的苦难,反而推我入深渊?”
“阿弥陀佛!凡尘往事不堪回首,了缘和佛祖有缘,施主放过他,便也是救赎了自己。”
慧娴公主没有回去,来的时候是抱定主意要把人带回去的,自然也不想轻易放弃。
……
瑾俞和端木青共乘一骑回京都,和来的时候一路忐忑不一样,她这会儿只有伤感。
“遁入空门不一定是坏事,古有怀素和尚名留千古,以凌子言的才华,也一样可以。”端木青舍不得看瑾俞消沉,想方设法的开解她。
原本就想把这事解决了,不让瑾俞担心,他一大早带着瑾天就是打算把凌子言劝回去,但凌子言根本不见他们,没想到瑾俞来了。
终究没有办法把凌子言劝回去。
“他被伤的太深了,与其说遁入空门不好,倒不如说是他的解脱。从此不管那些腌臜的事,这才能活出真正的凌来。”瑾俞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又是荣华富贵害人不浅。
“这些事情不少,能不能看透,就看个人了。”
世家子弟,每个人肩负的责任各自心里有数,孰是孰非,有时候也无法下定义。
……
转眼就到了三月下旬,瑾俞她们返乡的日子到了,临行前瑾俞和木子又去了一趟太白寺。
慧娴公主因为孩子的原因,不能继续留在寺庙,再多不舍也只能回京都养胎去。
凌子言这次没有出来见瑾俞,只让小沙弥带了一句话:缘聚缘散,惜缘随缘莫攀缘,前尘往事随风,世间再无凌子言,唯有出家僧人,了缘。
瑾俞知道这是不会再见自己的意思了,无奈只好把给凌子言一些吃用的东西交给沙弥,还给寺庙添了不少的香油钱。
当小沙弥把那几箱子衣物,还有那些日常用品送到厢房退出去后,盘腿坐在榻上闭目礼佛的凌子言,湿了眼眶。
这一世他仿若活过几辈子了一样,年少轻狂之时,便得了一个才名远播,鲜衣怒马,烈焰繁花。
志得意满也好,风流倜傥也罢,都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时,志向自然也高。
正以为春风得意稳步前进时,他又从从云端跌落尘世,生生把过去十几年的风光都给打落。
直到遇到那个自强自立的姑娘,仿佛如那年三月拂面而来的春风一般,吹散了他头上聚拢的乌云,吹化了他心头的郁结,让他重新振作起来了。
正当他以为自己重获幸福的时刻,那只操纵他命运的手,又开始了运作。
那个阳光大方的姑娘,不习惯他的碰触小心翼翼的避开的那一刻开始,他的世界又是一片灰暗。
身不由己,那么他的心就由自己做主!
若是抛却这副破皮囊,能得到畅快呼吸的自由,那么现在是另一种新生。
当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了缘忙快速地转动手里的佛珠串,嘴里念着晦涩难懂的佛经,几个轮回后,起伏的情绪慢慢地平复下来,面上已是一派安然。
前尘往事亦如过往云烟,从此世间再无第一才子凌子言。
……
☆、第一千三十八章回程
客船从三月底,一直走到了四月中旬,还没有抵达辰州。
半路上许林居然追了上来,说是巡视周边的酒楼,瑾俞一路上晕船吐的天昏地暗,大家对于他的到来,根本没有时间搭理他。
端木青对瑾俞的晕船束手无策,带来的大夫开的药瑾俞吃完吐的更厉害了,不能听之任之了,护国公提议上岸走陆路,他年纪那么大了,加上端木老爷身体也不好,瑾俞怎么敢让他们在马车上颠簸那么长时间,自然是拒绝了。
既不能走陆路,又不能把两家的长辈留在船上不管,最后只能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在船靠岸添加补给的时候,大家便当做去游玩,在岸上多住几天再启程。
即便这样临到辰州下船,瑾俞还是瘦的脱了型,在京都好不容易养出来的一点肉,又被消耗完了。
当晚众人在辰州驿站落脚,皇帝的诏令很早就传到了辰州,辰州知府带着下属来接的驾,从知府到一个封地的官员,这也算升官了,对上头的县主自然是想尽办法效忠表忠心。
无奈瑾俞被折腾的头重脚轻,简单的敷衍了几句就把人打发了,完全没有心思应付这些人。
那知府领着属下大大小小几十号人,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消瘦的身形一闪而过,便被高大的身形挡住了。
县主的府邸瑾俞没有选在辰州,而是在柳镇,所以辰州瑾俞等人也只是路过。
“这一路上让你受苦了。”
端木青心疼瑾俞,无奈束手无策,这会儿终于抵达陆地,他亲自伺候着瑾俞沐浴更衣,出来后还把驿站送来的补汤给瑾俞端过来。
“这不是到了陆地了吗?养几天就好了。”瑾俞也很无奈。
在现代的时候飞机,轮船,汽车,哪个她没有坐过,谁知道来了古代居然晕船了。
“嗯!是得好好养养,看这瘦的,我一只手都比你的腰粗了。”
“哪有!”
瑾俞笑他形容的夸张,端木青则心疼的把她抱进怀里。
吃饱喝足瑾俞很快就睡了过去,端木青出去在各位长辈院里转了一圈,便回来也陪着她睡了。
没有河面上那腥臭的水汽味道,也没有让人头晕眼花的摇晃感,瑾俞睡得很好,直到第二天辰时才醒来。
惊奇的发现端木青居然也在屋里,只穿着白色寝衣搬了一张小几,就坐在床边奋笔疾书。
瑾俞靠过去搂着他,把脸放在那宽厚的肩膀上,整个人懒洋洋的。
“你在写什么呢?”
“给皇上的奏折,告诉他咱们已经到家了。”
“写封信都要用奏折 可真麻烦。”
“那是你舅舅,娘是公主,你是县主,皇上不放心你们,我自然要写封信告诉他你们都好。”
皇帝对青娘心存愧疚,失散多年的兄妹相聚,现在还不能堂而皇之的告诉天下人,还只能用嘉奖瑾俞的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
不是他们无情,而是他们知道有些情感不能大白天下,否则会给人招来杀身之祸。
“那你写!我有点饿了。”
瑾俞起身洗漱,吐了这么多天,现在脚踏实地,终于有了食欲了,人的精神好了许多。
“去!今天厨下用鲈鱼做了高汤,让人温在炉子上,一会儿你尝尝……”
端木青抬眼看了一下瑾俞的身影,雪白的寝衣空荡荡的,视力太好,一眼就看出那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自从赶路开始到现在瑾俞晕船,端木青就进入了禁欲状态已经一个多月,这会儿看见这般情景,只觉得一股热血涌上头顶,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叫嚣了,端木青无奈的把手里的狼毫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