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哲远听到这里皱了皱眉,吴翠花他并不认识,也从来没有和农村出来的女人有过交集。他稍稍思考了一下,道:“你有没有你妈的相片?我总感觉你有点面熟。”
“哈哈哈哈……”
突然,谢含捂脸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整个包厢里都是他的笑声。
列哲远一脸莫名其妙,不懂这小子在笑什么,低头瞟了眼地上的酒瓶子,那瓶茅台只剩下一点点,基本上已经见底了。
看来是酒喝多了闹的。
“哈哈哈……列叔,你等等,我手机里有我妈的相片,还有那个爸的,哈哈哈……”谢含笑得停不下来,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努力在相册里翻出一张全家福,接着就把手机递了过去。
列哲远接过手机看了看。
照片里有三个人,全站在一棵大榕树下一本正经地望着照相机。
男人站在左边,比女人还要矮半个头,身材壮实,看着就是一个普通的农民;女人站在右边,五官很漂亮,身材纤细,但整个人病恹恹的,没有一点生气。
至于谢含,应该有十一二岁左右,一脸倔强地盯着照相机,漂亮的脸蛋上有一道五指印。
“列叔……”谢含有点紧张,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列哲远,想从对方脸上看出一点什么。
“小谢啊,你老家在哪里?”列哲远抬眼问道:“这里应该很偏僻吧?你妈也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吗?”
谢含听了这话,一脸激动,抓住杯子的手紧了紧。
他咽了咽口水,认真解释道:“我妈是广州人,后来嫁到了贵州,难道列叔认识我妈?”
“不认识。”列哲远摇了摇头,再次打量照片里的女人,相貌确实很漂亮,五官非常精致。
谢含瞪大眼睛,激动的神情转为愤怒,他一把夺过手机,指着相片里的女人说:“不认识?你竟然不认识她?”
列哲远茫然地盯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小子,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有必要这么激动?
又不是电影明星,他不可能每个漂亮女人都见过:“年轻那会儿,和我有过交集的女人,都是活泼美艳那一款。”
谢含没有再吭声,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列哲远。
过了会儿,他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这次是双手捂住脸,笑得眼泪都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小谢啊,你没事吧?”列哲远微微皱眉,觉得眼前的小子酒品太差,下次不能再让他喝酒了。
谢含突然放下了手,恶狠狠地瞪着列哲远。
这种没来由地瞪视,让列哲远微微一愣,不明白这小子的恨意从哪里来的。
“我确实不认识她,难道这也能让你生气?”列哲远无奈地说:“你母亲让你对着老爷子的照片叫爷爷,可能只是无心之举,并没有特殊含义,还是说,你在怀疑什么?”
列哲远打了一个激灵,想到了某种可能。
他一把抢走谢含的手机,再次看了眼照片里的女人,这种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类型,一看就是他大哥喜欢的那款啊!
“难道说……你是我大哥的儿子?”列哲远放下手机瞥了眼谢含,感觉越看越像。
谢含缓缓松开手,握在手里的杯子被摔个粉碎。
那些碎片四分五裂,犹如他此刻破碎的心:“您别猜了,我不是列家人,我爸在我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回忆
谢含回到家便吐得昏天黑地,吐完之后,他摇摇晃晃地走进浴室冲澡,结果由于全身无力,肥皂才刚抹到胸口就被他弄到了地上,他晕晕乎乎到处寻找时,脚底踩滑跌了一个狗啃泥。
他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木木地盯着浴室里的地板。
突然,浴室响起了突兀地笑声:“哈哈哈哈……我忒么是一个神经病,哈哈哈哈……”这种笑声让人感觉很绝望,像是一个即将奔溃的人在呐喊。
谢含眼里流出了泪,心脏被什么东西捏得紧紧地。
源源不断地热水从蓬头里喷洒出来,将他的眼泪淹没,也让他变得更加痛苦:“妈,您回来好不好?咱们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您怎么可以抛下我离开?妈,回来——”
谢含醉得不轻,一直趴地上念着死去的母亲。
他感觉头顶的热水很舒服,浴室的地板也不冷,整个人便有些昏昏沉沉。加上他为了收购列氏集团的股份,用尽了法子,突然间就感觉好累,他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正当他要闭上眼睛时,外头却响起了电话。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立马清醒过来。
谢含坐直身体揉了揉太阳穴,直到脑子没那么晕,他才起身擦干身体,披上浴袍来到了卧室。
接通手机后,那头响起了列哲远着急的声音:“小谢啊,听说李本华要判三年刑,这可怎么办,我之前还投资了李氏集团五千万,难道让钱白白打了水漂不成?”
谢含眼里满是嘲弄:“叔叔,请您节哀。”
那头的列哲远气个倒仰,差点没拿稳电话。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怒道:“小谢,难道你酒还没醒?我让你给我想办法,不是让你给我唱衰啊!”
然而回答列哲远的却是电话挂断的声音,他火大地瞪着座机,差点没气出脑溢血。
而这边的谢含却打了一个哈欠,趴在床上就睡觉。
这一晚上,他一直都在做梦。
梦里有个黑黑胖胖的男人拿着棍子追了他十亩地,小小的谢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就把那个丑恶的中年男人推下了悬崖。
下一秒,谢含猛地从梦中惊醒!
他缓缓坐起来,抱着脑袋不停地大喘气,眼里充满仇恨,头发被他抓得乱七八糟:“为什么……为什么又要梦到他?”
谢含双手止不住地颤抖,从床头柜上拿起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三点四十,他找到手机相册,定定地凝视着上面的全家福,视线落在了男人的脸上。
“如果你不家暴,我也不会用这种方法害你。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再敢阴魂不散缠着我,小心我找人收了你!”
谢含呼吸相当急促,一直瞪着这个男人。
照片上的男人对外自称是谢含的亲生父亲,其实不过是继父而已,很多年前,谢含的妈被拐去了偏僻的山村,嫁给了一个比她大十五岁的男人。
他妈用尽各种方法,一直没有逃出来,那边山路十八弯,刚过去又人生地不熟,偶尔跑出来也会在山上迷路,之后又会被抓回去。
村民也愚昧,不管谁家有拐卖来的妇女,家家都会帮忙看守。当地的有关部门不管不问,法律如同虚设。
那里太偏僻了,几十年前的山沟沟,跑一天都跑不出来,等到他妈得知自己怀了孩子后,就慢慢妥协了。
出生前几年,家里还算平静,他也很少挨打,可是到了上学的年纪就慢慢发生了改变,由于他和这男人长得完全不像,于是风言风语越来越多,这个没用的男人对抗不了散播流言的人,只能窝里横,把拳头对向了他们母子俩,只要男人不出去打牌,在家待一天,他们母子身上的伤就少不了。
轻伤是胳膊脱臼,重伤是打断腿爬着去上学。
还有后背那些坑坑洼洼的烫伤,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一块好肉,全是那个继父喝醉酒时,用火钳烫的。
他妈跪着求那个男人,一点用都没有,也跟着被打得遍体鳞伤。
为了活命,他妈只能抓着他偷偷逃出去,躲过了村民的追踪,却没躲过那个恶毒的男人,这个毁了他妈一辈子的男人,当时就守在了村口,在凌晨三点逮住了他们母子。回去自然少不了一顿暴打,几乎害得他们母子去掉了半条命。
谢含恨得不行,却又一点办法都没有。
直到十四岁那年,他才想到了除掉继父的法子。星期天是他固定去学校的日子,他没有去,却守在了悬崖边上,等着那个醉醺醺的男人回来。
继父每天下午都会去村口小卖部喝酒,雷打不动,一般会喝到大醉为止,然后才会晃晃悠悠回家打老婆孩子。
由于周边到处都是山,回家必经之路有一个悬崖,当谢含瞧见继父走过来时,就故意用语言刺激对方,说了很多极其难听的话。
当时他很兴奋,同时也很紧张,就怕继父不上当。
后来还好,继父向来就喜欢动手打人,瞧见他敢挑战权威,于是捡起地上的树枝要打他,他便飞速爬上了悬崖边上的歪脖子树。
那个醉鬼气得暴跳如雷,以前任他打的小子竟然学会逃跑?于是继父不甘示弱地追上去,然而那边土质很松软,继父脚底踩滑跌下了悬崖。
那天傍晚,谢含泰然自若地回到了镇上的学校。
后来继父被抢救回来,全身多处粉碎性骨折,人已经瘫痪,由于大脑受损严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继父每次见到他时,整个人就会变得特别激动,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在床上“唔唔”个不停,似乎是想起来打人。
可惜,他的好继父根本就没法挪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