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合欢花落了不少,枝头有麻雀叽叽喳喳地叫唤个不停,嘈杂得很,他起身掩了窗,走到放着香炉子的案边,揭开盖子,往里加了两勺安眠香。
他现在是睡不着的,不过安眠香在助眠安神这块有奇效。
照青往万竹山庄也好,十五十六往外办事也罢,都需要时间,与其干等着,倒不若试一试也好。
他侧身倒在床上,握着身边人的手,半环在她腰间。
安眠悠远平和的熏香味儿渐渐逸满了整间屋子,抵着她的额角,轻阖上眼。
明苒就在系统空间撑着头,眼角微微上扬着,看着他发呆出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七七扒拉着工作台上出现的信息,惊得直接跳上了椅子,发觉动作有些大,忙悄悄往她这边瞄了一眼,异常纠结地咬住了自己的手指头。
…………
与此同时百礼巷的明家二老爷府上被侍卫围得水泄不通,十五在百礼巷这边的宅子里搜了一通,没见着明二夫人徐氏的人影,从下人那得知人去了尚书府,当下便赶过去跟十六汇合。
尚书府外面不少行人驻足,支头探脑想往里头瞧个究竟,十五穿过看热闹的人群,快步跑进去。
庭院里大小主子都被围在了一处,这些夫人小姐们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明老夫人搂着明枢,程氏拉着明业,明蔓直往她姨娘身后躲,明二夫人徐氏站在人群最后面。
明尚书刚刚从官署回来,身上的衣袍都还未换,对着十五十六急斥,“你们是哪儿来的,这是做什么!”
十五十六一向在暗处,明尚书不认得很正常,他们摸出令牌亮了亮,冷言道:“尚书大人,皇命在身,你现在最好安静些。”
时间紧迫,也懒得说什么废话,十五抬了抬手,“全部带走,押回审问。”
明家人茫然无措,完全不晓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从尚书府押到天牢都还没反应过来,十五十六就将明二夫人徐氏和明枢一起提出来审问。
程氏站在满地枯草不干不净的牢房里,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她生在大将军府,后又是尚书夫人,什么时候到天牢这般的地方来过,又脏又臭的不说,角落里还能瞧见老鼠四处乱窜。
程氏一刻也受不了,一把推开明尚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你在朝堂惹了事?”
明尚书要镇定得多,“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在政事上他惯来小心谨慎,何曾惹过圣上不快。
在这牢房里程氏也没得帕子,就扯袖子抹眼睛,哭个不停,听得一家子人更是心烦意乱。
明老夫人骂了一句才见消停,这老人拧着眉,额间皱纹愈深了几分,想着别是宫里头三姐儿,四姐儿生的祸。
明枢是个小娃娃,虽是明荌的亲弟弟但常在尚书府不回家,知道的也不多,十五问了两三句就又叫人关回牢房,专心审讯徐氏。
明老夫人见他回来不由微松了以空气,赶忙上前拉着他关切问道:“六郎没事吧?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明枢摇头,“祖母,六郎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他们叫你出去可有说些什么?”
明枢回道:“他们说四姐姐已经被就地正法了,又问了些四姐姐的事情。”言罢不解道:“祖母,就地正法是什么意思?”
明老夫人大骇,在明枢的注视下猛退了两步,“什么!”
就、就地正法……这是何等罪过?明荌那死丫头到底干了什么!
明家人因为六郎带回来的一句话惶惶不安,本还算气定神闲的明尚书也整个人都不大好,这次生的怕不是什么小事儿。
牢房里气氛凝重,审讯间里十五十六倒是一切顺利。
…………
扶云殿里荀邺在床榻上半梦半醒地眯了将近小半个时辰。
王公公接到消息轻敲了敲门,“陛下,十五十六有事禀报。”
他应了一声,就着薄被将身侧人抱着怀里,亲了亲她微凉的面颊,指尖落在眼角轻轻摩挲,看着那苍白不见血色的脸,紧抿着唇,眸子又冷几分。
扬声叫了蕴芷青丛进来守着,这才起身径直去了扶云殿书房。
十五十六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见他举步入内,拱手行礼。
王公公端了茶来,搁在书案上,荀邺没动。
十五上前禀报,“属下与十六提审了明府中人,清平候府的世子夫人实在可疑。”
据明荌亲母徐氏所言,她素日没什么朋友,平常只在屋里绣花写字,年前去一趟相国寺后,才渐渐往外走动起来,似乎是与清平侯府的世子夫人在暗中相交,过后便是李太后下旨要明家女入宫,她主动跟徐氏提起要进宫去为父报仇。
明二老爷没有官身,却是宁王手下的得力人,宁王没什么上进心,最爱美人风流的很,但为人大方,在他手底下做事安全,银钱也丰厚,叫明二老爷一介白身也攒下了不少身家。
没想到就是某一天替宁王跑一趟相国寺,无意撞上出宫礼佛,实则跟景王偷情的李太后,好在相国寺的和尚发现得早,送回来的时候还留着一口气,徐氏才晓得这前因后果。
在徐氏看来,李太后和景王那俩奸夫□□都该死,但当时尚书府里已经定下由明苒代替明辞进宫,明辞和景王府绑上是迟早的事儿,有这么一层关系,搞死景王便利得多。
但李太后不一样,她深居内宫,一年都不定出来一次,明老二能碰上那是撞了天大的霉运,即便有个明苒在宫里,她一个隔房的婶娘又没有诰命,若非传召怕是一次也入不得里去。
因得如此明荌一提出要进宫,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豁出脸往她惯来瞧不起的程氏面前抹泪哭诉。
这才有了后来明荌进宫的事儿。
风吹过槅扇,高脚花几上的,细颈甜白瓷瓶里的满天星花枝乱颤,荀邺收回眼,思绪已然转过好几道,沉声吩咐道:“去拿人,暗里行事,动作快些。”
十五十六拱手应喏,既要暗里行事,便直接回了暗卫营,带人往清平侯府去。
清平侯府不见颜勤予的人影,他们扑了空,一路查探,夜黑人寂的时候倒和自上午就被派过来查探颜氏的映风碰上了头。
“映风姐……”十五想跟她说宫里发生的事,映风摆了摆手,示意他往下看。
踩着石阶往山上去的,正是颜勤予身边的雪坞。
而这个时候系统空间七七忙活半天也终于凑齐了四张内宫里的角色卡。
“玩家,快、抽卡啦!”
明苒缓过神,四张角色卡在面前一字排开,先前商量过这几张都是皇宫范围内的,她很放心地随手点了一张。
叮咚一声,七七瞅了瞅,前缀都不念了,声音不自觉降弱了一半,看着明苒,紧张得差点儿吃手,“滴,皇、皇帝卡……”
明苒:“??!”
七七连连摆手,“不关七七的事,是玩家你自己抽的!”白天睡觉的人少,她找了半天也在皇宫里找到三个签了合约,但角色卡必须四张抽一轮,赶巧皇帝陛下的信息出来了……她干脆就、就签了来凑个数嘛,真的就只是来凑数的……
谁知道玩家手气这么好的呀,一抽就抽到自己男人,这是上天安排的缘分,跟她七七真的真的没有关系qwq
明苒:“……所以呢,任务是什么?”
七七小声道:“救你呗。”
明苒愣住,半刻后才后知后觉轻轻啊了一声,握着手里的角色卡抿了抿唇。
模拟外形的时候,她低了低头,只见身上是先时荀邺刚换的滚雪织锦大氅,腰间缀着碧青色的木难珠。
明明是熟悉的装束,出现在自己身上莫名就有些新奇,她抬了抬手,揄引长袖,又甩了甩背在身后头,学着平日他的模样走了两步。
女子走路和男子总归有些区别,七七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
进入游戏的时候,荀邺在书房刚刚看完十五传回来的消息,明苒睁开眼,面前便是摆置规整的书案。
而空间系统里荀邺坐在椅子上,看着外头王贤海递茶弯腰说话,坐在案前的人,一袭石榴红色的长裙,分明是熟悉的眉眼。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至此一颗心才算彻底放松下来,这才有闲心打量起这个极度陌生的地方。
暗淡的光线,古怪的摆置,无一不再显示着这个地方的与众不同。
七七晃着自己的小短腿儿,“皇帝陛下,你好呀。”
荀邺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七七也不在意,就一个人在那里叽里呱啦跟他介绍游戏,反正到时候换回来,角色对象就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她最喜欢的就是玩家玩游戏的时候,有人陪她瞎唠嗑。
不过玩家她男人的话有点儿少,她说了半天连应都没应一下。
七七脑袋上的绿豆芽儿摇啊摇,刚有些无趣地闭上嘴,转而小声地跟游戏中的明苒说话。
荀邺看了眼她头上架着的黑东西,挑了挑眉,掸了掸衣袍站起身,“朕还奇怪呢,原以为她素日以旁人之身出现,用的是什么奇行异术,原来竟是你的缘故。”
等等,这话怎么好像哪儿听着有点不大对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