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可把商家人给吓到了。商婉儿在她们眼里是个连头都不敢抬,话都不敢大声说的窝囊废。而自从有了丧门星这个别号之后,她更是连自己的院子都很少出。商家上下,这几个丫鬟婆子都敢对她冷嘲热讽。可如今这样,俨然就是跟胡氏一般无二的泼妇啊!
仆人仆妇不能上前,再管如何也是大小姐,何况现在这个情况让他们摸不着头脑了。而钱氏和周氏都见识过上商婉儿性情大变的样子。所以并没有多么意外,倒是把胡氏给吓得不轻。“这丧门星莫不是中邪了?”
商婉儿一听这话,继续嚷嚷:“我怕你们什么?我才不怕!反正我也死过一次了,鬼差我都见了,阎王爷都不收我。我还怕你们做什么!商家欺人太甚啊!我就算是再死一次,也要把商家的丑事都说出去!左右我也没脸了,大不了一起不要脸好了!你们都不怕,我怕什么!还我娘的嫁妆啊!!”
还真别说,一时之间,胡氏也有点儿头大,但很快她就让人把商婉儿抓住,命人堵住她的嘴。
可商锦蓉虽然被牵住了双臂,脚可没有。她小时候那是爬树掏鸟窝上房揭瓦什么淘气事儿都干过的主儿,即便商婉儿身体没那么灵活,但她记忆里的动作是有用的。所以她一挣扎,那几个仆妇还真不是她的个,两下子就被挣开了。这一挣开可不要紧。反正发髻也散了,她往下一拽,立刻这造型就更惨烈了。而且她咬破的腮帮子,生生让自己吐了带色儿的口水出来。“今天要么你们杀了我灭口,要么就把我娘的嫁妆还给我!若不然,只要我能踏出商家的门,我就把你们的事说上一辈子!你们谁也别想好!就算你们把我给宰了我也不怕。鬼差说了,我命不该绝,让我回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左右我是不该死的人,要是死了就是冤魂怨鬼,我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你们这群小人毒妇!你们来啊!来杀了我啊!”
商婉儿这个样子俨然跟疯了一样。胡氏刚想再派人把她抓起来。商贵就从房间里出来了。“别闹了!还嫌不够丢脸?老婆子,那嫁妆本来就是婉儿的。你非要留下是想让儿孙们日后仕途全毁了吗?”
商贵平日里也是不声不响,却绝对不是个混人。但说他人好也不对,他可以冷漠的看着李悠娘遭罪病死却连个郎中都不给找。更可以看着商婉儿被忽视甚至是一次次被流言重伤。也许今天不是商锦蓉这一手太过反常,又说出了鬼神之话,他可能也不会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但那不表示,他的话胡氏会听。
好在商从仕已经到了。
看到商婉儿的“造型”,商从仕眉头紧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钱氏赶紧过去:“老爷。刚刚娘把婉儿叫过来问明日的婚事。结果她开口就忤逆娘的决定。还在院子里大吵大闹的。这,这成何体统啊!”
商锦蓉哪里能让她得逞。于是跪爬着到了商从仕身边。“父亲,是您让二娘给女儿置办嫁妆,还要把我娘的嫁妆给我。可二娘到祖母面前搬弄是非,非说是我自己强行索要。您是最明理,最有规矩的。这娘的嫁妆本来就是亲儿亲女的。娘就我一个女儿,我如今出嫁,自然也随我带走。这便是说到天边也有道理?可二娘觊觎我娘的嫁妆,非要怂恿祖母留下,这,这是陷父亲和商家于不仁不义的境地啊!”
商从仕听后立刻看向钱氏:“我让你做的事,你就是这么做的吗?”
钱氏一个激灵:“老爷,这是娘的意思啊!”
商从仕冷笑:“娘的意思?娘是什么意思呢?”
这会儿胡氏看到儿子,也有些怵头。她虽然蛮横,但唯独对商从仕的话是听从的。对她而言,儿子的话堪比圣旨。而且在她心里,商从仕是全家人的荣耀,是商家的希望,所以商从仕只要一真的发火,她是怕的。“儿啊,你可不能听这疯丫头的话把那么多东西都给她。她配吗?那是咱们商家……”
商从仕当是就阻拦了胡氏的话:“娘。这不是您该说的话,也不是您能管的事。嫁妆是李氏的,李氏早亡,如今婉儿出嫁,自然也是婉儿带走。这么多年来,我不许任何人动用分毫,难道您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不是商家之物,我商家绝不取用分毫。我商从仕虽然只是个秀才,空有几亩良田,却不会做那种拿发妻嫁妆度日的人。娘,您该知道,我不会允许有败坏商家名声的事情出现。”
胡氏皱着眉头,却仍旧不甘心:“可是那是那么多……”
商从仕表情更加不悦:“非我财不可取。娘,您就不要多言了。钱氏,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也休想把这些过错都归咎到娘的身上。是你贪图李氏的嫁妆才怂恿娘发了这么一顿火。你当我是无知之人看不出来吗?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傍晚之前我一定要看到李氏的嫁妆放到院子里。否则……你该知道我对让我丢脸之人会是什么样子。”
钱氏听后就是一个哆嗦。她本来就留不受宠,家里还有两个妾室都比她年轻貌美更温柔体贴。她要不是仗着婆婆是自己亲姨,自己又生了两个儿子地位不可撼动,怕是都要像商婉儿一样忍气吞声了。可婆婆那点都好,就是怕自己的丈夫,这件事她知道已经没有挽回余地了。但她想着,反正只要放进东西就行。估计这个丧门星也不会一箱箱打开查验。何况李悠娘死的时候商婉儿才两岁,她哪里能知道这里都是什么。
可是商锦蓉却没有给她任何机会。她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说:“多谢父亲替女儿做主。不过为了明日赵家迎亲咱们商家不被人戳脊梁骨。我想父亲还是派人请舅舅来一趟,一来我出嫁,总要有母亲的娘家人来。我也要舅舅背着上轿子才是商家人的脸面。二来也让舅舅看看娘当初的嫁妆纹丝未动。这是爹您为人刚正的铁证。女儿知道这么多年多少外人都说您对娘不好对女儿不好。可若真不好,这嫁妆如何能保存得如此完好?您要是对女儿不好,怎么会让嫁妆一样不少的随女儿出嫁?为了商家,还希望父亲成全。”
商从仕又不是傻的,他哪里能不知道商婉儿这是在逼着自己一文钱不能少的把李悠娘的嫁妆都给她。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除非得罪赵家,明天不让商婉儿出嫁,否则就一定得按照她的话来办。反正也已经把好听的说出去了,不如就要脸要到底。以前总还是有一种被李家压着的气在。今日把李悠娘的嫁妆给商婉儿带走,他也就彻底跟李家没有了一文钱的关系,倒也可以放下心头大石。
一听老爷都答应了让商婉儿的舅舅过来。钱氏气得直哆嗦。却也无可奈何。可这一时半刻,她还要拿钱去当铺赎回那几样当掉的东西。那可不是当掉时拿的那些银两可以买的回来的了。
偷眼看钱氏的表情,商锦蓉心中冷笑。自己走回商婉儿的院子之后,所有人都看着她就躲,就好像她已经成了厉鬼一样。这让她又好气又好笑。反正不过是一个人活着,死都死过一次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回到房间,想给自己倒杯水喝,摸了一下茶壶,发现是热的。商锦蓉知道,在商家能这么做的人只有商柳儿了。嘴角微微上翘,心情突然变得好了一些。就算面对了那么多恶心的人,但至少自己暂时站了上风。
☆、第7章
第7章
不多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而敲门声如此轻的,怕也只有商柳儿一个人了。若非是她,商家其他人也是只会踹开大门。就算是仆人,也得在外面就喊自己。毕竟在她们眼中商婉儿是一个丧门星,谁沾到谁倒霉。
果然打开门之后是商柳儿。她手中好拎着一个篮子。上面盖着盖子,但商锦蓉闻到了饭菜的味道。“你这会儿过来,要是被二娘和周氏看到,你准要挨骂。”
商柳儿脸上带着笑容:“她们现在哪儿有空看着我啊。正翻箱倒柜寻找之前的东西呢。我听我姨娘说,大娘的嫁妆被她们动过一些。所以你一要,父亲说要给,还有舅老爷要来验看,她们就得掏空自己的口袋了。还不一定够呢。”
商锦蓉也跟着笑了:“那日后她们的日子可是要紧巴一段时间了。”
商柳儿却轻松愉悦:“活该啊。不是自己的东西非要去碰。不过大姐,你今天真是让我意外。居然一个人把全家人都给震住了。以前我还觉得,您比我还软弱。现在看,我还是最软弱的那一个。”说着,她开始把篮子里的吃喝拿出来。
看着商柳儿拿出一碗米饭,一碟咸瓜条,一碟煮白菜。商锦蓉这个嘴巴最挑剔的,突然觉得食欲大增。“我这也是最后在商家的一晚。若是我不逼着自己逼他们,我将来就没活了。何况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凭什么被她们霸占着?而且虽说赵家要明媒正娶,但到底也是个冥婚。两城的人都得以此为笑谈。赵家人又怎么会对我这种人有好脸色?我若是嫁妆够硬气,他们也不敢把我如何。至少我自己有银子可以度日。不用吃他们赵家的米粮。我啊,这是在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商柳儿叹了口气:“还是大姐想得远。我却是连明天的日子要怎么过都想不出来的。不过我姨娘跟我说了,她会求爹让我的婚事她来做主。到时候姨娘说给我选一个老实本分的农户。最好是种咱们商家地的。到时候总不能亏待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