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肖贵人,今儿该她轮值,她可一整天都没闲着。一大早起来,就让碧桃把那血燕盏给泡开了,炖上冰糖。连那泡燕盏的水也没舍得倒了,滤干净了毛,用来洗了脸。想着临阵磨枪,不亮也光,哪怕气色能好上一分呢,也多了一分得宠的机会不是?
到了吃过晚饭,司寝司的姑姑们就来了。肖贵人也是懂事的,提前就装备好了小荷包:“姑姑们辛苦了!”
这都不过是例行公事,可该看的还是要看,洗了澡,确认了肖贵人无暗疾,无异味,可以侍寝。肖贵人这才笑了:“今儿时候还早,姑姑们用点儿茶水点心。”这时候,肖贵人可不小气,都是自掏腰包,对这些姑姑们好吃好喝好招待。
可这边几位姑姑刚坐下,茶水还滚烫没喝到嘴呢,那边就有小太监一路小跑来传:“皇上让肖贵人立刻到桂宫!”
几位姑姑都是一愣。肖贵人更是大喜过望,这屋子风水实在太好了,她的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呢,皇上对她就已经等不及了。可是……这会儿天还大亮着呢,这就要进被子了吗?哦……肖贵人立刻羞红了脸。
倒是那些姑姑,到底是司寝司的,经验丰富:“请问,皇上可是让肖贵人着衣前往?”虽然按例是裹了被子去,可这个时辰,不早不晚的,皇上只怕有别的安排。
那小太监一愣,这才想起今儿是肖贵人当值。忙道:“自然是着衣前往。”
肖贵人一路上都喜气洋洋地,皇上想要自己陪他用膳的吧?可到了桂宫一看,腿一下子就软了……皇上满脸的黑,高高在上位坐着,身边站着紫云,这满地跪的都是人,她一哆嗦,也跟着跪下了。到底出什么大事了?!
汪桂容和小宁,这会儿还不知道大祸临头,正在跟白草扯闲篇呢。
经过汪桂容的蒸馏盐水杀毒,她的伤口已经比上午要好一些了。白草的千捶膏也准备好了,小宁刚给敷上,汪桂容就觉得麻凉麻凉的,好像立刻伤口就没那么痛了。
汪桂容心头一松,估计这回死不了。她看了一眼白草,这家伙鞍前马后的,也该赏!她刚要开口再当大土豪,也赏一百两,一想,不得了,自己今天才拿到的那点儿银子经不起这么花啊!忙改口道:“不知那张玉全今儿好点儿没有?”
白草一听,又来劲了:“这张玉全也算命大福大,托了娘娘的洪福,又合了小官的医缘,刚才小官来的时候,他刚醒,听说娘娘救了他,好一顿哭,说要来给娘娘磕头。小官死活给劝住了。不过,小官估摸着,怎么着也要十天半月的才能起身。”
汪桂容一看白草那眉飞色舞的得瑟样儿,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崇高的自豪感!说不定,未来祖国医学秘方有几个就是因为她救了这个毒太医白草才保存下来的呢!
可白草再怎么能摆活,她也不能一直留下他闲聊天啊。她可没打算做个甄嬛传里的梅姐姐,跟个太医搞暧昧……
白草一走,室内又寂静得可怕。汪桂容突然对自己有点儿生气。以前没有景仁帝的时候,自己在芙蓉宫,不是过得快活得很吗?怎么这才几天功夫,自己就变了个人一样?这会儿,她人在玉堂殿,可是这脑子里就一直没停过。一想到景仁帝要跟肖贵人做那不可言说之事,她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塞了好几个大哑铃……坠得慌。
不能再想下去了,她看看小宁:“你不是说要飞钱吗?这会儿有功夫,你去吧!到我该寄的时候,你可记得提醒我!别让我混忘了。”汪桂容又抖了下小机灵。
小宁一听,心里感动,娘娘还替她记挂着飞钱这事呢。可娘娘现在这样儿,分明是记挂着皇上呢,自己陪着,只怕还好受些。刚要说改日再去,脑子里却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当即道:“那奴婢去去就来。”
此时,桂宫里,景仁帝看着满地的人,实在是犯难。现在牵扯到这个事件的人,除了小宁都到齐了。连白荣妃和洪德妃都被传了来,只是给她们几分体面,没让她们跟宫女太监们跪在一起,而是单独放了两个座位在旁边。
他头痛地啊,此事怎么会牵扯到那个大脑袋小宁呢?按说,他要查谣言的来处,最先就应该抓了小宁来问个清楚。
可是……卿卿那么信任那个宫女,这么抓了来,要这小宁真有问题,卿卿该多难过;要是这小宁没问题,自己把小宁给弄伤,弄残了……卿卿还不得哭死。而他更怕的是,去抓小宁,卿卿非要跟了来……岂不是让卿卿的伤更重了!这绝!对!不!行!
他打定了主意,开始审问。
“丝琴,你说你听见小宁说了这话,可紫云说小宁当时还在睡觉,你怎可把一句梦话当真,四处传谣?!说,你是受了何人指使?!”
呃……这头一句话就让丝琴跟紫云都懵了。皇上这是打算从丝琴这儿发落了?那个罪魁祸首小宁呢?这是没事了?!这太昏君了吧?!
第63章 皇上的重点有点儿歪
紫云刚刚收下去的汗又全都冒了出来。皇上这是怎么了?一上来就帮那个小宁开脱?没有小宁的供认, 怎么能审出这谣言的来处?!
但是她还是在这种关键的时刻保持了聪明的沉默。因为她只要一想着刚才景仁帝审问自己时的冲天怒气,就还心有余悸。
基本上来说, 景仁帝还是个脾气相当和善的皇上,从潜邸开始, 紫云跟了他这近十年,还从来没有见他发过那么大的火。
她也知道这事相当麻烦。自己阴差阳错地,汇报晚了一步。幸好,为了弥补这个过失,她已经私地下大致摸清楚了这谣言流传的路线图。尤其是爆发线路——御膳房和针线房。她还向景仁帝提供了自己的分析结论。
“皇上,此消息最早是从小宁处传出,她是受何人指使, 奴婢一时还没有实证。其中,肖贵人和洪德妃都有嫌疑。另外,五儿倒底是从何处听到的谣言, 奴婢也暂时还没能查清。”
她以为景仁帝肯定会从小宁和五儿入手来审问谁是幕后之人。谁知道景仁帝沉默了半天,一拍桌子:
“简直是匪夷所思!匪夷所思!说朕跟新阳侯有那分桃断袖之事, 倒还有几分理由, 毕竟朕确实与新阳侯关系莫逆。可是……紫云, 你说说看!朕对汪贤妃的宠爱还不够显而易见么?怎么居然有人会相信朕……朕能打她?!”
呃?!紫云当时就觉得脑子有点儿拐不过弯儿来……这全宫的人关注的都是皇上跟新阳侯的关系,恐怕只有一个人的关注点在皇上打了汪贤妃这件事上——那就是皇上大大他自己!紫云真的很想问一句:皇上,您这关注重点是不是有点儿歪?你才是匪夷所思吧?
景仁帝见紫云不吭气, 恼得一拍桌子:“这造谣生事之人实在可恨!就照你说的,把丝琴还有那个五儿以及其他一切相关人等都给找了来!朕要亲自来审!”
“那小宁呢?”紫云嘴唇动了动……到底没敢出声。
现在一看景仁帝审问这开场白,紫云深深地佩服自己审时度势的能力……皇上根本就是怕通过小宁牵扯到汪娘娘嘛!她心里默默地对自己念起了话外音:“皇上, 这回奴婢可真是明白了。只要跟汪娘娘挨边儿的事,都照着对汪娘娘最有利的法子来处理,这就是原则!”难怪郑公公这个老人精那么巴结汪娘娘呢!
丝琴被这么一问,立刻大声喊冤:“皇上明察啊,奴婢奴婢……”丝琴现在后悔死了,为什么要听干娘的话去散布这个谣言。
丝琴的干娘在一边也后悔得想撞墙,这事本来根本没她什么事。自己偏掺和了进去。现在承认了,两人都要没命,她一个劲儿地偷偷给丝琴使眼色,她们现在只能抵死不认了,也许还能侥幸。
“奴婢……谁也没说呀,只是告诉了紫云姑姑。”丝琴硬着头皮一口咬死。
景仁帝冷笑一声。
“御膳房洗菜的小太监,还有针线房的焦绣娘,你们是从谁哪儿听到的?”
这两人早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都抖着手,指着五儿:“她……她……”。
“把她拖到前面来。朕倒要看一看,她长了几条舌头!”这么能传话!
景仁帝气得下了座位,走到已经完全瘫在了地上的五儿面前。
“说,你是从哪儿听到的?”
五儿还以为自己把这事办好了,能讨得娘娘的欢心,过上舒心日子,谁知道会连命都丢了!她在这宫里活得比一只蚂蚁都不如,谁知道死到临头,居然还能跟皇上直接说上话了。
五儿的心情真的又委屈,又解脱。云光殿一会儿好一会儿歹的苦日子,早点儿结束了也好。只是……她死得不甘心啊,她受了那么多零零碎碎的罪,她要把那些害她的人都一起拖下水。
她还从来没有这么口齿清楚过:“奴婢看到那两个人在东湖边说的!”她伸手一指丝琴和她的干娘。
丝琴惨叫一声,抖成了筛子:“你……你……你看到了?!”怎么会有人看见了?!干娘明明说过四下都没人的!
“蠢货!”丝琴的干娘厉声尖叫!她没事干什么要认这么个蠢货做干女儿啊!这个时候得叫冤枉啊!怎么能就这么认了!如果这不是在桂宫,皇上面前,她真的能冲过去当场给丝琴几个大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