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白天一切顺遂。
尤悠补觉后有了大量的自由活动时间,她再次去了三层的阁楼。这次她有了不小的收获。
在一个注明了“小心肝”的箱子里,她找到了一堆小裙子和小鞋子。
这是给茜茜的么……尤悠翻了翻又觉得不像。其中不少裙子的款式和她现在房间衣柜里的很类似。甚至可以直接拿出来穿,却被人像是纪念品一样小心的藏了起来。其中有一些上面居然绣着人名。
罗拉……
剧本在这一集关卡的设置上并不像怀特山庄那么透明。角色之前的记忆是模糊而隐晦,甚至被刻意藏了起来。尤悠怎么也想不起任何与罗拉相关的讯息。
她想起了威尔茨夫人日记本里写的“一家四口……”
不排除茜茜·威尔茨有个叫罗拉的姐姐或者妹妹。姆妈是三口之家搬过来才进来的,自然对之前的故事一无所知。唯一能求证的就是威尔茨夫妇。
该怎么说呢?
童言无忌也要选在适当的时机。
尤悠翻了翻那些小裙子,在里头找了一条绣着罗拉名字的裙子,又找了一双红色皮鞋,蹦跳着下楼。
说不定罗拉就是剧本目标所指的“消失的孩子”。
本想直接去厨房或者客厅找威尔茨母亲,尤悠却在玄关走道上撞到了一个意外的人——第一天晚上和父亲来吃饭的军官,约瑟夫·格勒。
威尔茨夫人确实有一些疾病,根据尤悠的观察,极有可能是躁郁症之类的精神障碍。她从姆妈那里打听出了一些内幕。
患病以后威尔茨夫人性格就越来越古怪。茜茜的爸爸不放心把女儿和精神状况不稳定的老婆单独留在家里,居家迁移到了这里以后,他就从集中营里挑了会手语的几个女人送过来做佣人。
约瑟夫看样子是奉命来给威尔茨送药的。威尔茨夫人吞了药以后进入了昏睡。女佣引导着他下楼梯,约瑟夫就看到了小姑娘正怔怔的看着她。
他笑了笑蹲了下来视线和“茜茜”持平。
男人有一双冰冷的眸子,嘴角的笑容却十分到位,看上去甚至有些慈祥。
尤悠没有动弹。
约瑟夫打量了一下尤悠的衣着,目光落在了她胸前的名字上,罗拉。有意思。
约瑟夫不会手语,旁边的佣人自动翻译了起来。
“现在是午睡时间,你怎么不在自己房间里乖乖呆着?”
尤悠防范的眼神让约瑟夫笑出了声音,他伸手想要摸摸女孩的头,却被后者躲闪开了。
“我听你父母说,你总是觉得一个人在家特别孤独,所以你穿上了姐姐的衣服,对么?”
尤悠盯着女佣的手语——他说的是姐姐,而不是妹妹。
在“茜茜”这个孩子之前,威尔茨夫妇另外还有个女儿。
“你想你的姐姐么?想知道姐姐去了哪儿么……”
女佣在翻译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哆嗦了一下,仿佛约瑟夫说了什么特别可怕的话。
等不到小姑娘的任何回应,约瑟夫也失去了耐心。他起身,拍了拍女孩的肩膀。女佣继续翻译:“如果你觉得无聊,叔叔可以把医院里健康的孩子送一两个来陪你做游戏。但是你不可以像上次一样,哭着闹着要人家住在你家,他们晚上得回去,可以做到么?”
尤悠心神意会,终于有了动作。
她可怜巴巴的拽住了约瑟夫的衣角,眨巴着干净的大眼睛看着他。
“我保证,我不会让他们住在我家。约瑟夫叔叔,你可以找一个小伙伴陪我过家家么。”
约瑟夫很满意女孩的反馈,点点头:“好的。我会和你的父亲商量商量。院子里的那些士兵也会看着你们的,小淘气鬼。”
约瑟夫离开,尤悠嘴角的笑意沉了下去。
晚餐威尔茨先生并没有带同僚回来。不过倒是提了一句约瑟夫的建议,威尔茨夫人情绪激动,死活不肯让女儿接触医院里的那群儿童,但是前者却异常的坚定。
“现在附近连所像样的学校也没有,找一名合适的老师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女儿这样整天和你关在一起,你就不怕她憋出问题么!你觉得自己可以负起教育孩子的责任?”
像是戳到了什么痛点,威尔茨夫人在听了这句话以后,丢了叉子,情绪激动的就跑了出去。
尤悠把他们两个人的对话猜了个四成。母亲跑了出去,现在正是好时机。
她比划着对威尔茨说道:“爸爸,我想试试昨天那个东西。它能让我听到声音么?”
“是的,爸爸调了一晚上,它能让你恢复听力。”
茜茜不是天生聋哑。她很可能是后天被什么东西致哑致聋的。
威尔茨先生见女儿如此积极的想要尝试他的发明,饭也顾不上吃,从包里掏出那个东西就给她试戴。
这次好了很多,起初那种刺激的感觉有些强烈,像是什么东西捅开耳朵的内膜,往里传送声音。声源还很不稳定,远近高低都有些失真的效果,适应了十五分钟后,尤悠已经能够辨别出一些基本的语言了。
威尔茨先生每次喊她名字的时候,她知道看向那个方向。
“爸爸,这个就送给我吧。”尤悠撒娇。
有了这个东西,她晚上再次夜探医院就有了底气。没有声音的世界太可怕,视线以外都是黑洞。这也是尤悠一个人进入这一集以来心里压力的来源。
威尔茨先生有些迟疑:“还没有完全成功。要不等过几周,爸爸完全把它装好再给你?”
尤悠坚定摇头:“我可以听到声音了,我很开心。爸爸求求你就送给我吧。”
开玩笑,如果那个医院真的有问题,尤悠找不到萧逸,几周以后不得凉透了。
拗不过女儿,威尔茨最终还是首肯。
又是一个深夜。尤悠坐在床上拨弄着那个小小的助听器,把声音的敏感度调整到了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看指针指向了一点钟,她从自己的小床上跳了下来。
病服是白天姆妈就洗干净送过来的。
她早就在客厅里等着尤悠,放女孩离开后,姆妈又轻轻掩上了门。前院的士兵每半小时巡逻一次,姆妈给尤悠一块小手表,不要在整点和半点穿过院落。
有自己人就是好办事。
一切准备就绪,尤悠第二次潜入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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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第一夜探访,尤悠这一次目的性十分明确——萧逸,再加上姆妈的儿子威廉。
侧门的小动作显然没有被人发现。白天进进出出的医生众多,又有重兵把守,根本没人在意这个小小的锁鞘。她轻车熟路的钻了进去。走廊上空空荡荡。
药水味比昨天更为刺鼻,像是为了刻意掩饰什么。
尤悠贴着墙根,直奔五号病房,门如昨天一样是虚掩着的。
蹲在门口适应了几分钟的黑暗,尤悠慢慢直起了身子——病床空了一大半。剩下的孩子也几乎是奄奄一息的状态,只有几个在睡梦里发出轻微的咳嗽声。室内是全密闭的,窗户锁死,空气闷热污浊,肮脏的窗帘垂落到地上,和数不清的针头、输液瓶纠缠在一起。
尤悠搜罗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高高瘦瘦的威廉。但是并不是一无所获,正准备离开时她看到了门口的小桌子上一本涂改潦草的名簿。
名簿像是流水账一样记着每天入住儿童的编号、姓名、年龄,国籍。许多孩子都是德裔的犹太人,不少也是东欧诸如波兰这些地方运来的。纳粹军官的字迹极为潦草,再加上许多孩子太过年幼,连这些基本信息都没有办法提供,所以很多孩子的身份只有一个粗糙的编号。
每一个编号对应他们胳膊上一个手环。尤悠在第一个晚上在男孩威廉和那个女孩身上都看到过。
她找到了威廉,名簿上有两个,一个被红笔划掉,另外一个写着“转移B1”。红笔的字迹和顺序在前面,姆妈的儿子极有可能是刚刚被转移的那个。
答案在B1。尤悠小心翼翼的撕下了写着威廉名字的那张纸,藏在了病服的口袋里,悄悄出去,往楼梯口走去。
护士台在楼梯口的旁边,想要下楼梯,一定要推开护士台的门。高高的木柜子后有女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和谁……调情。
庆幸有了威尔茨给的助听器,尤悠没有拔腿就冲下楼梯,这样做无疑于暴露自己送死。她蹲在护士台的侧面,想办法怎么可以调虎离山。
她摸到了自己带出来的道具,那个小铁罐。在休息室的时候她打量过上面的文字,但是当时一头雾水。
现在再拿出来看,也许有了角色的加持,她轻易的读懂了那上面的说明书。
尤悠计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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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娜正和自己瞭望塔上的男友用无线电调着情。
“那些犹太猪的孩子和他们的父母一样,身上都是恶臭的。”
“那等你下班,我们找个地方好好洗洗澡,再去喝一杯?”
“这个鬼地方有什么好的酒吧……”
“我从司令那里偷到了一瓶上好的白兰地,宝贝儿要不要和我一起尝尝……”
哨兵的声音刚刚落下,医院里的火警报警就突然响了起来。无线电的那头传来了丽娜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