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训,他想死便死,恁地拖累了他。
林舒婉接着说道:“侯爷,您保了我爹,保了我全家,这是对我们林家的大恩,我自是感激您的。
爹跟我说了之后,我还特意查了律法。”
靖北侯一顿:“律法?”
“恩,之前不懂律法,听了爹的话,我就去查了查,”林舒婉道,“一查之下,才知侯爷冒了多大的风险,担了多大的干系。按照大周的律法,查出了问题,但故意隐瞒,是要连坐的。”
“连坐啊,”林舒婉道,“就是我们林府受什么罚,靖北侯府也受什么罚,我爹丢了性命,侯爷也要丢了性命,林家抄了家,靖北侯府也要抄家。林家家眷……”
“话不能乱说,”安怀山急忙打断了林舒婉。
林舒婉眨巴了下眼:“侯爷,怎么了,我看的律法不对吗?”
律法,安怀山是知道的,但经林舒婉这么一说,他越发心惊肉跳。
“不是律法的事儿,”安怀山道。
“那是什么事?”林舒婉问。
安怀山心里暗道,幸亏林庭训女心无城府,被他套出这些话,他才知林庭训是个口无遮拦的。
保下林庭训风险太大。
安怀山看着林舒婉懵懂清纯的双眸,说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急事要做,就先走了。这云鹏楼是靖北侯府的产业,这顿饭,让小二记在账上就好。”
“侯爷有事,我自是不敢多留您的,我替我爹爹多谢您今日款待,”林舒婉道。
“不用客气了。”
安怀山急匆匆离开,美人也顾不得看了,还看什么美人?
安怀山离开之后,又过了一会儿,林庭训才回到雅间里。
“爹,您回来了,看您离开了这么久,是不是病得厉害?”林舒婉道,“若是身子吃不消,回去之后,找府里的凌大夫瞧瞧。”
林庭训一摆手:“我无事,靖北侯呢?”
“靖北侯先回去了,”林舒婉道。
林庭训吃惊的大声道:“回去了?怎么回去了?”
“爹,靖北侯说他突然想起来有急事,匆匆忙忙的走了。”林舒婉道。
“你冒犯了靖北侯了?”林庭训严厉道。
“这顿饭是靖北侯宴请爹的,女儿怎么会去冒犯靖北侯?”林舒婉道,“定是因为爹你离开了太久,他又有急事,等不及了,这才匆忙离开的。靖北侯离开时说这顿宴请让我们找小二记他账上就行。”
林庭训眉头锁住,谁在乎这一顿饭钱,这靖北侯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庭训想不明白,只能带着林舒婉回了相府。
回相府之后,他给靖北侯又写了封信,问他相看之后,是否合心意。
信送出去之后,他便什么事都不做,心焦地等靖北侯的回信。
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步伐焦躁,双拳握紧,心里忐忑。
直到夜深,靖北侯的回信还是没来。
林庭训烦躁的把书案上的砚台砸到地上。“嘭”的巨响,在静谧的夜晚,格外清晰。
“老爷?”门口守候的老仆听到响动,便喊进来。
“无妨,”林庭训没好气的喊出去,他多少年没这么烦躁揪心了。
“是,老爷,夜深了,您安置了吧,”老仆在门外问。
老仆的话,让林庭训有事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滚,”他喝道,“莫来烦我。”
“是,是,”老仆唯唯诺诺的退开去。
书房外没了响动,林庭训像突然被抽干了力气,跌做在圈椅里。
又是一夜不眠。
次日晨起,林庭训萎靡不振的出门早朝。
散朝以后,皇帝裴凌按照惯例喊了几个重臣到御书房商议国事。
“庭训啊,你今日又怎么了?”裴凌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心不在焉?上次你是如此,今日又如此?”
林庭训跪下道:“臣知罪,求皇上赎罪。”
“上次是因为休妻一事,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裴凌问。
林庭训磕了个头:“皇上赎罪,庭训是在想,大周在边关大获全胜,是将士们的功劳,也是因为皇上仁德英明,天佑我大周。臣想着我等是否要写一张榜文,将皇上的文治武功,昭告天下。”
“榜文就不必了,不过你殿前失仪,朕饶你一次,却不能饶你两次,”裴凌道,“一会儿这里议事散了,你自去领五个板子,小惩大诫。”
“臣遵旨。”
按照惯例,五个板子在御书房门口打的。
林庭训趴在御书房门口,由宫中内侍执行。
五个板子,虽数量不多,打不死也打不残,但打板子,却是疼到骨头里。
第一板子下来,林庭训便疼得一个哆嗦,嘴里嘶的一声。还没缓过劲,第二板子就下来了,林庭训忍不住哀嚎一声。
林庭训虽出生寒门,但一辈子也没受皮肉之苦,五个板子下来,他的臀股皮开肉绽,他整个人都蜷成了一团。
打完之后,林庭训站不起来,是宫里的内侍,把他扶起来,送出宫。
一路上,被不少往来官员看到,他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林庭训,在他背后指指点点。
林庭训身上疼,心里气,碍于在宫中,他也发作不得。只好忍着疼,又忍着气,被内侍扶着,挪着步子出了宫,上了马车。
回到林府之后,林庭训顾不得臀股的伤,便迫不及待,让下人扶着他去了书房。
因为屁股上伤重,林庭训这屁股一挨到座位上就疼得厉害,他只能站在书案边书写。
第75章 第75章
信写好之后,林庭训又让小厮把信送到靖北侯府。
随后,他才喊了门口老仆林永贵扶他回卧房休息。
臀股有伤,不能仰卧,只能趴着。
“老爷,凌大夫来了,”老仆林永贵弯着腰在床边轻声道。
“让他进来,”林庭训有气无力道。
凌大夫进了屋子,检查林庭训的伤口。
皮肉绽开和裤子黏在一起,为了防止撕扯皮肉,凌大夫用剪刀将裤子剪开,纵使如此,林庭训依旧疼得紧握双拳,手背青筋根根明显暴起,他咬牙低嚎一声。
林永贵朝林庭训的伤口偷瞄了一眼,吓了一跳,不忍心的收回目光,默默摇头。
“相爷,内侍的板子厉害,您伤得厉害,近日不要随意走动,卧床休息,半月到一月之后可恢复,”凌大夫道。
“如果走动呢?”林庭训喘着气问。
“偶尔几步路也还好,若是走得多了,伤口不易愈合,时间久了,恐怕感染,”凌大夫道。
“你上药吧,”林庭训道。
凌大夫将药粉洒到林庭训的伤口上,巨大的刺痛感,让林庭训猛的抽了一下。
“相爷?”
林庭训咬紧牙关:“上药。”
凌大夫把药上好,包扎好,便退出去屋子。
“你也下去吧,”林庭训指着林永贵。
“是。”
“如果有靖北侯的回信就来喊我,无论什么时辰。”
“是。”林永贵应声退了屋子。
林庭训忍着疼,等着回信。然而他的信好似石沉大海,直到深夜,也没得到靖北侯的只言片语。林庭训趴在床上,臀股的疼痛,内心的焦虑,绞得他难以入眠,又生生熬了一夜。
第二日日出东方时,林庭训面容憔悴,脸色苍白,往日一表人才,清秀俊逸的丞相,仿佛一夜之间突然老了十岁。
林庭训依旧让人伺候着梳洗一遍,去了早朝。
两日未眠,让他精神有些恍惚,他内心惶惶不安,就怕自己坐在家里,一道圣旨下来就要他的命。
精神恍惚的林庭训在马车里胡思乱想。
他得去早朝,万一靖北侯弹劾他,他还可以为自己辩驳一二。
说起来,自从陇西贪腐案结案之后,靖北侯就告了假,丢了公务,在家里享乐。皇帝因为他陇西贪腐案办的不错,体谅他年纪大了,就允他在家里休息一阵,所以靖北侯最近是不会来早朝的。
可是今天万一靖北侯上朝弹劾他……这两日,靖北侯对他完全不搭理,态度微妙,这究竟出了什么岔子?问林舒婉又问不出个所以然。
所以他今天必须去早朝,万一靖北侯上朝弹劾他,他也可以为自己辩驳一二,争取时间。
要是靖北侯来了,但是没有弹劾他,他就得找个机会,跟靖北侯说上话,当面问问他倒底是什么意思。
胡思乱想一通,马车就到了宫门口。
禁宫之内,禁行马车,也禁止官员带下人禁宫。
林庭训只能自己熬着臀股的抽痛,一步一步挪到金銮殿。
靖北侯没有来。
林庭训咬着牙熬过了早朝,下朝时后背衣衫已经湿透。
——
靖北侯安怀山在偏厅,他歪坐在椅子里,看着府中畜养的歌妓奏乐起舞,他怀里搂着的是他近日最得宠的小妾何秋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