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微微蹙着:“大哥,这么晚了,把我们都叫过来,是为了是什么事?”
仲子景道:“二爷,三爷,侯爷半夜叫二位过来,自是因为有要紧的事。”
“到底什么事啊?”薛佑璋嚷道。
“老夫人命裘妈妈谋害侯爷,裘妈妈已经都招供了,”仲子景道。
“什么?”薛佑璋道,“大哥,就算你不是娘亲生的,好歹你也叫她一声母亲,这算什么,看不惯娘亲,胡乱编排她罪名。”
薛佑龄眉心蹙得更紧:“大哥,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薛柳氏双手握着帕子,手心里湿漉漉的,强作镇定:“胡说什么,是这老货自己做了错事,一时害怕,胡乱攀咬我,她给佑琛下了毒,却推到我身上。”
薛佑琛轻叹了一口气:“母亲,你不打自招了。”
仲子景道:“老夫人,我刚才只说,是你指使裘妈妈谋害侯爷,并未说下毒,你这是不打自招了。”
卫得远在旁边撇了下嘴:“也是个蠢的。”
薛佑璋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薛柳氏,又朝薛佑龄看看,再看向薛佑琛:“毒害大哥?”
薛佑龄眉心蹙得更紧。
“你说吧,”仲子景指指跪在地上的裘妈妈。
裘妈妈在地牢里受了惊吓,此时哪还敢不说的,便老老实实,在众人面前,又把薛柳氏指使她下毒一事,都说了出来:“是老夫人让老奴问薛管家要红信石的,是老夫人让老奴把几粒红信石塞到囊袋破洞里的。”
薛柳氏瘫软在靠垫上,脸上全无血色。
她突然站起,发疯一样的扑倒裘妈妈身上:“你为什么攀咬我,我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连累我?你攀咬我,你诬陷我。”
“老夫人,侯爷什么都知道了,老奴也是没法子,”裘妈妈道。
薛柳氏站起来:“佑琛你莫要听这个老婆子胡言乱语,我没有害你,是这个老婆子污蔑我。”
裘妈妈跪在地上,接着道:“老夫人有一支小巧的扶郎花簪子,簪子顶端有几片小巧精致的扶郎花花瓣,花瓣头上是尖尖的,尖头后面是又直又扁又平的,老夫人就是让老奴用这支簪子上的扶郎花花瓣扎破囊袋的内衬。
这扶郎花簪子,老奴已经还给老夫人了,老夫人就放在这西厢房柜子中的妆奁里,还是老奴放进去。”
“你去取来,”薛佑琛道。
“是,”裘妈妈起身,走到墙角,从柜子里取出一个鎏金妆奁,妆奁没有上锁,裘妈妈把妆奁打开,里头有不少发簪头面,裘妈妈一眼从其中挑出了一支扶郎花簪。
这扶郎花簪子虽小,但工艺十分精致,簪子顶端,一瓣一瓣花瓣清晰可辨,花瓣中央还有花蕊伸出。
裘妈妈把这支簪子交到薛佑琛手上。
薛佑琛从袖袋里取出囊袋,将一瓣花瓣深入囊袋内衬的破洞。
这破洞不大不小,恰巧容下一瓣花瓣,花瓣和破洞严丝合缝。
薛佑琛垂眸,缓缓道:“母亲,人证是你跟前的管事妈妈,物证也有了,在此之前,你也已不打自招。”
薛柳氏坐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她笑了起来,笑声由轻到响,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凄厉:“呵呵呵呵,哈哈哈哈,我当初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就算有被发现的可能,但是为了我的孩儿,我也一定是要做的。说不准万一就成事了。”
“娘,您真是糊涂啊,”薛佑龄蹙着眉,痛心大声道。
“佑龄,你懂什么?”薛柳氏嘴角带着惨笑,看向自己的小儿子:“哪个当娘的不想把最好的捧到自己孩子手里,你和佑璋,又哪个不是老侯爷的血脉?凭什么,他能成爵,你们就不能承爵?这侯爷的爵位近在眼前,娘怎么可能会不想要?就差一点就到手了啊,可惜事败了,可惜了,可惜了。
若是能成事,娘就算粉身脆骨,也是心干情愿的。
可惜了,可惜了。
呵呵呵。”
卫得远冷哼道:“不知悔改的恶妇。”
“娘,您怎可用这样的卑劣手段谋害大哥?”薛佑龄痛心道,“娘,你真是糊涂啊。”
“卑劣?成王败寇罢了。佑龄你就是书读得太多,天天之乎者也的,死脑筋。娘还不是为了你和你二哥,你大哥回京以及,是怎么对待你们兄弟俩的?若由着他这样,我们娘仨还有什么好日子过?你二哥若是能成爵,他是你的亲哥哥,必然会对你多加照拂,”薛柳氏道。
“此事与我无关,”薛佑璋道,“娘,这事儿是您自个儿做的,可别拉我下水啊。”
薛柳氏道:“佑璋啊,这事儿是我一个人做的,当时不让你和佑龄知道,就是怕万一事发,牵连你和佑龄。
放心,你大哥聪明得很,这事儿跟你有没有关系,你大哥清楚得很。”
“大哥,”薛佑龄端起长袍跪在薛佑琛面前,“娘也是一时糊涂,她只是一时想岔了,求大哥看在娘打理侯府多年的份上,饶了娘这次。”
“佑龄,你不必求他,”薛柳氏道,“败了就败了,事到如今,我随他处置就是。”
“大哥,求大哥饶了娘,她也是诰命在身的侯老夫人,为薛家开枝散叶,养育子女,打理内院几十年如一日,”薛佑龄跪在薛佑琛面前,清润的嗓音流露出哀求之意。
薛佑琛沉声说道:“断其左手,送入家庙,削发为尼。
从此以往,青灯古佛相伴,为薛家上下祈福,用右手每日抄经百页。
此生不再踏出家庙一步。”
“大哥!”薛佑龄大声唤,“此生不再踏出家庙一步,便是关她一辈子了。你还要断她的左手,她如何受得住?娘年岁大了,家庙本就清苦,还要用另一手每日抄经百页……”
“佑龄,莫要说了,留她一条性命,已是我最大的让步。”
“大哥。”
薛佑琛低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三弟薛佑龄。
薛佑龄也抬头仰望薛佑琛,他心里明白此事大约已无回旋余地,却还想再劝一劝自己大哥,再为薛柳氏求求情。
两双相似的凤目,相对而望。
薛佑琛盯着薛佑龄的眼睛:“今日还有一件事。”
他抬起头,不再看薛佑龄,对门外喊道:“去把秀荣院的表小姐喊到这里来。”
第48章 第48章(捉虫)
薛佑龄见薛佑琛已转开目光,不再理他,心知此事已无回旋余地,他颓然叹了口气。
对于薛佑琛刚才所说,还有另一件事要处理,薛佑龄浑不再意。他娘要害他大哥,被发现之后受到重罚,此事已如此严重,还能再有什么旁的严重的事?
薛柳氏站在软榻边,不停惋惜道:“若是事成之后被发现,别说断一只手,就算断两只手,就算断双手双脚,都无妨,就算不再出家庙,日夜抄经,抄到死也无妨。怎地就没成?”
卫得远冷声道:“到现在竟还不知悔改。”
“我悔什么?要说后悔,我也是后悔想了个如此隐蔽的法子下毒,直接下毒说不定就把他毒死了。
呵呵呵,可惜啊。”
薛柳氏阴惨笑着,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眼见就要摔倒。
薛佑龄起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薛柳氏:“娘,小心着些,您别怕,大哥现在正在气头上,一会儿,我再向大哥求求情。”薛佑心知此事已定,薛佑琛从军营回来,向来果断,又决定岂会朝令夕改?这安慰的话说的他自己也没有什么底气。
“不用向他求情,这事,是我做的,后果我担着就是,”薛柳氏道,“以后娘就走不出家庙了,想再弄死他,怕是没可能了。”
薛佑璋脚往后挪了几步,躲到角落里,对突然的变故,他吓得几乎不敢喘气。
“侯爷,表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薛佑琛道。
柳玉莲婷婷袅袅走了进来,她见屋子里不仅有薛柳氏,有裘妈妈,还有薛家三兄弟,不竟怔了怔。
反应过来之后,她对众人行了福礼,仪态万方:“给姑母请安,给几位表哥请安。”
“你把她喊来干什么?”薛柳氏说道,“这是我们薛家的事,你喊个外人来做什么?”
外人?柳玉莲银牙一咬,手指绞着短襦的衣角,她投靠侯府,日日伺候着薛柳氏,到头来竟还只是得她外人两字。
“叫她来,是为了林家大小姐?”薛佑琛道。
“你现在提这个贱人做什么?”薛柳氏说道。
薛佑龄心下狐疑,朗眉微蹙,转头看向薛佑琛。
“裘妈妈,你据实说来,”薛佑琛道。
“是,是,侯爷,”裘妈妈不敢迟疑,到豆子一般,把柳玉莲怎么找到她,怎么付了她大把钱财,让她引开三夫人的丫环,怎么骗三夫人喝下被下了药的茶水,设计三夫人与下人私通的事情,都豪无遗漏的说出来。